“先來一波恐懼術,不一定能控到他。

但沒關係,接一個殺戮盛宴,找機會再來一波死從天降,最後以放逐收場,贏得時間,遁入陰影。

如果被打斷攻勢,就用命運之手卷軸救場。

完美!

就這麽幹了!”

布萊克在昏暗的巷子裏,飛快的製定出了作戰計劃。

假意拚命,實則溜號。

逃跑對於海盜而言,隻是戰術選擇的一種。

根本不必有什麽心理壓力,再說了,這又不是他的主場,陸地上的海盜會變得虛弱,並不是滿狀態。

如果是在大海上,在自己的船上,他是很樂意和眼前這位大法師好好較量較量的。

今夜嘛。

就算了。

就在海盜躡手躡腳的躲開奧術之眼,靠近大法師,準備發動一波屠殺盛宴,趁亂逃離時,眼前那個麵色古板的中年大法師,卻突然主動伸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梅裏在等你。”

這法師看著眼前的巷子。

他其實也察覺不到海盜躲在哪裏,隻是亂猜一個方向。

以此來表示自己優勢很大。

他輕聲說:

“他請我在你鬧出更多事情來之前,接你去安全的地方。刺客閣下,作為幫助達拉然尋回了埃提耶什法杖的人,你其實不必如此偷偷摸摸的潛進來。

達拉然一向很歡迎心待善意的訪客,更別提你這樣的貴客。

現身相見吧,閣下。”

巷子裏一片死寂。

顯然,海盜不信他。

“接頭暗號是...”

中年法師咳嗽了一聲,麵無表情的說:

“腐朽的達拉然必將毀滅。”

“唰”

海盜下一瞬就從大法師身邊跳了出來,讓中年法師的眉頭挑了挑,握著法杖的手指也緊了緊。

該死!

小看他了。

“真是自己人啊。”

布萊克眉開眼笑的說:

“早說暗號嘛,我還以為你是給旁邊那‘小貓男’撐場麵來的。”

“克爾蘇加德法師是非常優秀的魔法理論研究者,我還是請你不要用那個略帶侮辱性的綽號稱呼他。”

中年大法師很是古板的說:

“這事關一名前途無量的優秀施法者的尊嚴,必須被認真對待。”

聽到這話,布萊克哼了一聲。

語氣隨意的說:

“但你不能否認,他確實和他那隻貓有不太正常的親密關係,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隻軟軟的小貓貓就是他的心尖尖。”

“這屬於他的個人隱私,每個法師都有自己的怪癖,在不影響秩序和安全的情況下,我們尊重這些秘密。”

中年大法師朝著身側維持的傳送門做了個“請”的動作,一板一眼的對布萊克說:

“而且在達拉然城裏,公開談論這些是不體麵的。請吧,布萊克先生,先去我的法師塔稍候片刻,梅裏很快就會過來。”

“嗯...或許我們可以換個地方。”

海盜有些踟躕的看著眼前閃耀的傳送門,他摩挲著下巴說:

“上次去一位法師的法師塔裏,我遭遇了一點小小的‘驚嚇’,給我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介於我們還不是很熟,貿然踏入你的法師塔,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冒險的行為。”

“那麽,你想去哪?”

中年法師倒是表現的非常寬容,他揮手散去傳送門,對海盜說:

“你是貴客,便由你來定地方吧。”

“那裏!”

布萊克揮手指了指夜色下達拉然城中最高的一座建築物,他說:

“那裏不獨屬於城市中任何一位法師,就算是六人議會的成員,也沒有權力單獨開啟那座塔的魔法防禦。

它是城裏最顯眼的地方,但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據我所知,紫羅蘭城堡穹頂上,還有個風景很好,保密性極佳的小陽台,我們正好可以去那裏談一些事情。

你說對吧?安斯雷姆·魯因維沃爾閣下。”

“嗯?”

中年大法師頓時眯起眼睛。

他沉默了幾秒,輕聲說:

“梅裏說你是個非常敏銳的年輕人,他誇張的說,整個世界在你眼前沒有秘密,我明明已經做了些許偽裝,卻還是被你看穿了身份。

你以前見過我嗎?”

“我見過你很多次,大法師閣下。”

海盜很得體的回答到:

“你卻從不認識我。

但沒關係,在老梅裏到來之前,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互相認識。我有這個榮幸成為一名大法師的熟人嗎?”

麵對這邀請,安斯雷姆大法師含蓄的點了點頭。

揮手散去小巷兩側的奧術帷幕,隨著布萊克走出小巷,又對從四處趕來的戰鬥法師擺了擺手。

示意沒有危險,讓他們各自去巡邏。

他們兩人並肩而行,也不用魔法,就以漫步的姿態,向紫羅蘭城堡前進,那是一座很奇特的建築物。

不管布萊克從城市的哪個地方看去,都能看到位於城市中心區域那城堡。

那是達拉然的象征。

是六人議會所在的地方,代表著人類魔法界最高力量的化身。

它也是達拉然中最大,也是最高的建築。

外形獨特,由多個中小型高塔環繞中央高塔而成,還有紫色的防禦水晶點綴,看著非常神秘,而且漂亮威武。

這座紫羅蘭城堡建立在一個較高的塔基上,僅僅從觀感上就能理解它的地位,它是整個達拉然城的主導建築。

據說還是建立在達拉然的魔法節點之上的。

但比起獨占一地的卡拉讚法師塔來,就少了那麽點味道。

“十分鍾前,老梅裏請我來接一名海盜,最開始我其實是拒絕的。”

在幽靜的城市小道上,拄著法杖的大法師輕聲說:

“我是個很傳統,很保守的人,又是一名奧術魔法研習者,出於天性,我並不喜歡肆意違反規則的人。”

“那麽是什麽讓你改變了主意呢?”

布萊克推了推自己的高筒禮帽,他說:

“隻是因為埃提耶什回歸達拉然嗎?”

“那是原因之一。”

安斯雷姆笑了笑,他說:

“還有另一個原因。

一個很私人的原因,或許是命運使然,但布萊克先生,你在進入達拉然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足以讓我對你改變態度。

你救了我的女兒。”

“啊,那個酗酒的小妞。”

布萊克一下子明白過來,他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大法師,說:

“我還好奇她一個普通人,怎麽會穿著肯瑞托法師們的法袍招搖過市,身上還有那麽多魔法物品。

但恕我直言,大法師閣下,你真的得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寶貝閨女了。

一個未成年人,在沒人陪同的情況下出入人流混雜的酒吧,還狂飲了那麽多酒,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被一群小毛賊給綁架了。

你我都知道,這個世界是很險惡的。

她也不是每天都有好運氣,會遇到我這樣的善心人。”

“唉,我和我的凱特琳之間的關係,很複雜。尤其是在她母親意外去世後,她一天天長大,仿佛一眨眼間,就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

但那種青春期的叛逆,來的卻如此突然。”

安斯雷姆大法師一臉無奈,一臉唏噓的說:

“我可以輕鬆的理解複雜高深的魔法理論,我可以揮手間斬殺狂暴邪惡的獸人,但我卻完全無法理解我女兒的心中所想。

或許是因為過去幾年,我一直忙於協助聯盟軍隊擊破獸人,把她一個人留在我的法師塔裏,由此讓她對我心生怨恨...

但不管怎麽說,凱特琳都是我生命中除卻魔法之外,最重要的支柱和最珍視的瑰寶。

你在今夜阻止了一場犯罪,也避免我的女兒落入一個糟糕的命運裏。

不管是從達拉然的臨時管理者角度出發,還是從身為人父的角度去看,我都有足夠的理由感謝你。”

“感謝就不必了。”

海盜很謙虛的擺了擺手,說:

“麵對一名落難的少女,施以援手是我輩必要之善,但我知道,你身為一名大法師,有自己的底線,不給出實質的報酬會讓你內心難安。

所以,我也就不客氣了。”

布萊克咳嗽了一聲,對身邊的大法師說:

“實不相瞞,我也是一名施法者,雖然還處於自我學習的階段,但我也有施法者們一脈相承的,對於寶貴知識的渴求。

我需要一本術士魔典。

我知道,在過去幾年的戰爭裏,達拉然的法師們,從獸人術士那裏,收錄了很多類似的東西。”

“嗯?這麽直接的嗎?”

安斯雷姆眨了眨眼睛,這位大法師語氣溫和的對海盜說:

“按照傳統,難道不該是我執意給你報酬,你虛偽的客套一番,最後才達成這種交換嗎?”

“但我是個海盜啊,大法師閣下。我就是你口中的規則破壞者,是你最討厭的那一類人。我救了你的女兒,不代表著你就會背棄原則與我成為好友。”

布萊克打了個哈欠,他興趣缺缺的說:

“討好每個遇到我的人,讓他們喜歡我,不是我的原則。就如同如果這個世界讓我感覺到委屈,我會改變它。

我很隨和。

不代表我要忍氣吞聲。

梅裏難道沒告訴過你,他之所以能和我成為朋友,是因為我和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一樣。

我並不把虛偽當做一種必要。

大法師,其實你不必拐外抹角的暗示我,說你有多珍愛你的閨女。

我是個很聰明的人。

我完全能理解你的意思。

我公平公正,我隻要我的那一份。

想要我額外做事,就得多加一份。”

海盜朝著安斯雷姆伸出手,勾了勾指頭,說:

“因此,兩本魔典,我保證離她遠遠的,不會帶壞你家正處於叛逆期的姑娘,可憐的籠中小鳥,有一個強勢的為她安排好未來人生的父親。

她已經夠慘了。

我無意再給那小妞生命中增添更多磨難。”

這一番話說得安斯雷姆大法師,用一種怪異的目光上下打量身邊這個用了偽裝術的海盜。

他有種衝動把這家夥身上的偽裝術揭掉,看看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或許。

這偽裝之下是一頭深諳人心的魔鬼...

兩人接觸不過幾分鍾,他就猜到了大法師的真正來意。

“兩本魔典,成交。”

大法師點了點頭,眼中那股虛偽的善意散去,露出了他眼中真正的平靜。正如他所說,作為一名奧術力量的研習者,他對於維持秩序有種發自真心的使命感。

在這個唯心的世界裏,任何一種力量都會影響使用者。施法者們的高傲,有一部分來自於他們掌握力量的資本,但更多的,是源於奧術力量的幹擾。

那種秩序的力量會讓他們感覺掌握真理,從而對他人不屑一顧。

再者,身為人父...

大法師也確實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兒被一名來曆不明的海盜影響人生。

凱瑟琳的青春期叛逆已經讓大法師很頭疼了,他不想再讓事情變的更糟。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代表交換成立。

下一瞬就分開。

海盜還很做作的從口袋裏抽出一張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似乎是接觸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

這個動作讓大法師心頭怒火飆升。

但他依然維持著自己的風度。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真的很擅長讓人討厭你。”

安斯雷姆輕聲說了句。

“你開始討厭我了嗎?”

布萊克咧嘴笑了笑,他將手中的手帕隨手一丟,一團暗影匯聚的飛刀紮著那手帕,精準的投入十米之外的垃圾桶裏。

他說:

“很好,這就是我交朋友第一步,慷慨的法師大人。討厭會升級成憎恨,憎恨會引發衝突,衝突帶來戰爭。

而戰敗,會演變成恐懼。

等你從心裏畏懼我,或者我開始畏懼你的時候,我們就能成為真正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