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沒事
接到姐姐電話的時候，蘇顏正躺在床上。敷上麵膜，她開始進行一項利國利民，有益身心的腦力運動—神遊四海。
“顏顏，在做什麽？”電話裏小荷的聲音十分溫柔。
“麵膜。”蘇顏漫不經心地回答。
“你已經知道了，所以臨陣磨槍？不愧是我的妹妹。”
“知道什麽啊，我什麽都不知道。”
“…大小姐，你心可真大，打雷下雨了居然不去收衣服，我是該佩服你的定力還是鄙視你的愚蠢呢？”小荷仍然很溫柔，不過是咬牙切齒的那種。說完這句，也不管蘇顏一頭霧水立馬收線。
上一秒還是春雨綿綿，下一刻突變秋雨冬霜。蘇顏無語，這神奇的變身速度就是變形金剛也得匍匐在小荷裙下。話說回來，天氣很好啊收什麽衣服，雷公電母都在休假…蘇顏不知道說錯了什麽話惹著了姐姐大人，刺激得她說話都顛三倒四。難道是跟姐夫吵架了？莫非是婆媳關係緊張…不會，宋家兩位老人顏顏都見過，文雅和善有涵養，不會是家庭倫理劇的主角。難道真的是前幾天打雷忘記收衣服… 好吧，蘇顏同誌在神遊之中消耗大量腦力，在她的靈感快要枯竭之前，救星終於來到。
門鈴響起，蘇顏起身開門。門外站著鮮衣華服的女人，妝容精致，可惜她的臉色很不好看。
“在電話裏說不清楚，大慈大悲的你姐姐我決定親自來點醒你。”小荷踩著高跟“嗒嗒嗒”的走進門，一轉臉看見臉上貼著麵膜，頭發蓬亂的蘇顏。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急轉直下。
“這是穿的什麽東西？從小區的愛心捐物箱裏扒拉出來的布條嗎？”
“嘿嘿，休息嘛，穿的居家一點也沒什麽不好哇。”顏顏揭下麵膜，拉拉身上的睡衣，心中鬱結無比。誰知拿下麵膜，又暴露了更多攻擊點，好大的黑眼圈…
“你的工作很累嗎？怎麽一副飽受摧殘的德行？你們老板讓你去搬磚還是挖煤了？”
“姐，你過來隻是為了跟我形成外貌上的鮮明對比嗎…”在這樣全方位多角度的人身攻擊之下蘇顏覺得自己的血槽快要空了，扛不住了，求回城符…
“不，我是為了跟你形成情商上的高下立見。”蘇荷撇撇嘴，對自己不爭氣的妹妹很不滿意。之前看顏顏和明傑處的好好的，隻要自己再敲敲邊鼓喜事就水到渠成。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明傑居然從研究所帶了個女朋友回來！雖然宋家二老還是中意顏顏，決定先考察考察，可是誰知道會考察成什麽結果！
“聽著顏顏，先下手為強。”怒氣值快要破表，蘇荷反而冷靜了下來。
“什麽，下什麽手啊？”
“程咬金。”
看著小荷拿出精致的衣袋和鞋盒，充滿鬥誌地在自己身上比劃，顏顏一陣無力。
“人要衣裝，兵臨城下又怎麽樣，我妹妹天生麗質，能攻能守。”小荷拿出全副精神，預備幫顏顏“武裝到牙齒”。
“人家請未來兒媳婦吃飯，我去湊什麽熱鬧，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小荷把一雙精心挑選的Christian Louboutin拿出來，“這位俞小姐竊取了你革命的勝利果實，你不想著怎麽拿回來隻想逃避，你沒學過八榮八恥嗎？第一條就是不戰而逃。”這是哪門子的八榮八恥…
“姐，第一條應該是敝帚自珍。不是她竊取了我的勝利果實，我的革命從來就沒結出什麽好果子。我們試過了，合不來，沒緣分。”顏顏說著，心中微微刺痛，這麽快就有新人，果然好樣兒的。
“我討厭他，他也討厭我，我們之間就是這樣，什麽都沒發生過。”
“是嗎，那你為什麽這麽憔悴，為什麽從你回來之後一直怪怪的？黑眼圈是畫的嗎？我沒聽說你要演熊貓。”
顏顏沒回答，是啊，為什麽會放不下呢？為什麽會意誌消沉吃不好睡不香呢？“從此無心看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她突然想到這句話。回憶湧到腦海，湧入眼眶，逼出一種名為眼淚的東西。爭吵，和好，莫名其妙的嫌隙和難以彌補的溝壑。當時覺得可以往前走是因為彼此把對方想得太完美，一旦沒有了距離，那些心動全都變得一文不值。雖然這樣想著，收拾一份感情總需要些時間，對，隻是時間問題。
“算了，我準備重新開始。”
聽到這句話，蘇荷本想再罵得狠點，下劑猛藥弄醒這個看不清楚自己心意的傻姑娘，可是話要出口卻看見顏顏嚴厲的淚光。她歎了口氣，坐到顏顏身邊。好吧，曲線救國。
“顏顏，我今天去逛街，看見一件衣服很漂亮，但是現金不夠怎麽辦？”
“開玩笑，你買東西一般是刷信用卡吧，現金不夠怕什麽。”
“是，我看上了就要買下，就算現在身上的錢不夠也沒關係。衣服不合身也沒關係，有種職業叫裁縫，隻要衣服質地好就行了。”小荷說完，雙目炯炯的盯著顏顏，仿佛剛剛透露了一個驚天秘聞。
“大人，你究竟想說啥，小的聽不懂。”顏顏虛心求教。
“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我是你的手足我最知冷知熱，你還舍不得明傑這件衣服對吧。”小荷傳經布道。
“…”總算知道為什麽在電話裏要她收衣服了。
“好，你默認了。那就聽我的，漂亮的衣服要買回來，不合身再慢慢改。沒有不合身的衣服，隻有學藝不精的裁縫！”
“如果，這件衣服被另一個女人買走了呢？”顏顏潑冷水。
“還沒買走不是嗎？那要看你們誰出手更快，出價更高。”
顏顏還是有些別扭。宋明傑是北京科研院的宋博士，自己隻是二流本科畢業，生活軌跡的交集不能掩蓋二人之間的差距；在爭吵之後她總是滿心疲憊，想必明傑也是如此。她常常覺得，明傑其實與自己生活在兩個世界，二人隔著一條河流對望，覺得對方十分美麗，但其實並不是所有事情都合乎想象。
當他們發現彼此的不完美，失望橫亙在兩人之間，一開始還會互相遷就後來卻因為各自的堅持變得漠然、兩看相厭。這就是所有愛情故事的結局嗎，或者說，這就是她與明傑之間的結局嗎？
小荷把買好的時裝、鞋子、化妝品拿出來一字排開，看著顏顏在一旁發呆，不行，必須調整到最佳狀態。
“顏顏，你又在懷疑了。有時候你發現一件事情是假的，難免會懷疑所有事情都是假的。但是，你喜不喜歡明傑，明傑對你有沒有感覺並不是沒有蛛絲馬跡。旁觀者清，我統統看在眼裏，最重要的是，你真的不要去看看情敵究竟是何方妖孽嗎？你要把明傑隨隨便便讓給別的女人嗎？”
“那時他自己的選擇，他都帶人回來吃飯了，還有什麽感覺可言。”顏顏賭氣。
“我看未必，他帶回來的女人是科研所的同事，跟我們介紹的時候一點喜氣都沒有，失魂落魄一點看不出高興。照我說，這個女人很可能是假扮明傑的女朋友刺激你的，要麽就是趁虛而入。不管是哪種可能，你要見了才知道。顏顏，對自己有點信心好不好，就算不喜歡當皇帝也犯不著把大好河山拱手讓人呀！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已經跟爸媽說好了，他們等著你嫁進門做媳婦呢。”小荷說的口幹舌燥，天花亂墜，想想自己這個紅娘真是盡職盡責，感動中國組委會應該頒獎給她。
“好吧，我隻是去吃個飯而已，順便看看情況，你不要想太多哦。”顏顏在小荷濃稠的心靈雞湯下舉了白旗。
穿上小荷準備的黑色裙裝，綢緞的光澤襯得顏顏的臉色好了許多；小荷親自操刀給顏顏上妝，顏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孔瑩潤、眼波嫵媚、眼睛裏有兩團火光。腳踩紅底鞋，顏顏顯得愈發高挑。
“這雙鞋會不會太高了啊。”顏顏左右端詳。
“一雙好鞋子會給你帶來好運氣，一雙高跟鞋會帶來好士氣。顏顏，你很美，豔光四射。看我不閃瞎程咬金的狗眼！”小荷雙手叉腰，氣勢磅礴，成竹在胸。連帶著顏顏也覺得去刺探一下敵情也沒什麽不好。呃，矜持一點，不是敵情，她隻是想看看程咬金長什麽樣…
雖然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設，走進宋家大門時顏顏仍然有點惴惴的。宋明傑看見自己會是什麽表情，他會怎麽介紹帶回來的女友，會不會穿得太高調，顏顏腦子裏全是問號。這些問號，在宋明傑出現時全變成感歎號。
看見顏顏進門，宋明傑一下子站了起來，直直盯著顏顏。
“你就是小荷姐的妹妹顏顏吧，我聽明傑說起過你。你好，我是明傑現在的女朋友，我叫俞晴。”他身旁坐著的女人大方的站起來，向顏顏伸出手。
顏顏愣怔半晌，伸出手去回握。這雙手很美，又細又白指甲也粉粉的。手的主人也是美人，衣著優雅考究，看得出造價不菲。難得的是，這個俞晴身上有一股書卷氣。
“是嗎，明傑是怎麽說我的，我也想知道。”顏顏繼續微笑。
“明傑說，你挺有意思的。今天一見，我也覺得你挺有意思的。”俞晴說著，溫婉地看了看明傑。
顏顏不知道怎麽接話了，什麽叫很有意思？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叫很有意思！很有意思是什麽意思，我要翻詞典，翻辭海…
沉默間，明傑開口。“顏顏，好久不見，你還好嗎？”顏顏很想問他我不算好，你應該過得很好吧，研究所的鮮花果然俯拾即是啊。但她沒有接話，隻是笑笑。
第一回合，生死不明。小荷把貓膩看在眼中，明傑老是偷偷瞟顏顏，分明是一副餘情未了的樣子。她暗暗捏了捏顏顏的手，以示安慰。飯菜準備齊全，眾人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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