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囑托

媽媽肺部不好,特別是到了冬天呼吸就會困難。尤其晚上睡覺的時候,經常會整夜整夜咳嗽睡不著覺。

自從奶奶去世後,張輝的母親很傷心,身體也是每況愈下。奶奶一直把母親當成親女兒一樣看待,母親也一直對奶奶像親媽一樣對待。奶奶早年守寡,命運坎坷,所以母親對奶奶很尊重,兩人感情也很深。

張輝聽著母親整夜整夜的咳嗽聲很心疼,每當母親咳嗽無法入睡時,張輝都會起床到母親房間給母親捶背,或者和母親嘮嗑,以此來減輕母親的痛苦。

這年冬天,母親的病越來越重,經常是咳嗽的抽成一團,半天喘不上氣來。張玉來家裏看到了,嗔怪家裏人不重視母親的病,沒把母親送醫院。

張輝的母親住院了,媽媽說的最多一句的話就是:小輝,快找個女孩子成家吧,不要再挑了。不要再讓媽媽帶著遺憾離開人世。那樣媽媽即使到了那邊也不會放心的,也閉不上眼睛的,心靈會愛煎熬的。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媽媽說的什麽應該清楚。人這一輩子啊很快,所有的人都是這樣過來的。你爸爸也不年輕了,誰也不會跟你一輩子,你不找女人成家將來怎麽辦,老了怎麽辦。媽媽現在最不放心不是你爸爸,而是你啊。媽媽不明白,難道世上這麽多女孩子,就沒有你喜歡的,就沒有你中意的,你也不比別人差,難道就沒有看上你的。我說小輝啊,別太挑了,過日子找一個實惠的人就行了。長的好目的看有什麽用,能當飯吃嗎?最終倆個人還是要長久生活在一起才是正事。

每當媽媽嘮叨這些的時候,張輝靜靜的不說一句,也從不表態,他知道母親病的很重,他不想傷母親的心。過去母親一和他說這些,張輝會一扭頭就走。現在母親病成這樣,他隻能耐心地聽著。

媽媽的病越來越重,雖然輸液進行了消炎,但還是沒有徹底根除,呼吸機無法摘除。而且病反反複複,不見好轉,大夫也很著急。母親身體很虛弱,似乎輕微碰一下就會馬上離去。

最後張輝母親病轉為肺纖維,被醫學上稱為不是癌症的癌症,一般無法治愈,而且發病很快,張輝母親很瘦子,瘦得成了皮包骨,沒有一點抵抗力,似乎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離開他們。

看著媽媽已經不年輕的麵容,看著媽媽為他操心而滿頭的花發,張輝突然感覺很揪心,可能自己真的沒有機會來孝順媽媽了,可能自己真的不會讓媽媽兒孫滿堂繞膝了。張輝來到走廊哭了,他覺得又一個對他關心、愛戀的親人要離他而去了。他將再一次對不起他的親人,他的心快碎了。

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張輝的母親似乎危在旦夕,一直上著呼吸機,大夫說了送的晚了,隻能看自身體質怎麽樣,能不能抗過去這一劫。

因為母親屬於老毛病開始家人並沒太在意,每次生病吃些藥或著輸幾天**就會好的,沒想到這次這麽厲害,他們更不懂什麽肺纖維病,聽也沒聽說過。

國內的抗生素藥已經不管事了,不但人不見好,而且病情不斷加得,似乎沒有好的跡像。張輝很著急,以前也有過這樣現象,但住幾天醫院就好了,可是這次怎麽也不見好。

張輝急了去找妹妹,妹妹和妹夫一塊去找了主治醫生,主治醫生也很發愁,如果用外國進口藥,一旦不能把病毒殺死,人就會很危險,如果長期用國產藥,不見療效,隻能加重病情,後果一樣不好預料。最後經過大夫們的會診研究,還是用進口藥——先鋒黴素V。

用了幾天先鋒黴素V,母親病似乎好多了,而且還能進流食了,可以半坐著和張輝說話了,看著媽媽病情有所好轉,一家人很是高興。這天媽媽話特別多,一再讓張輝的父親接她回家,說她想回家看一看。張輝勸母親道:“過幾天病好了,咱就回家,誰也不可能總在醫院住著。”

張輝看著媽媽病情好轉很高興,看著老倆口嘮的很開心,嘮著過去的事情。看到媽媽精神狀況不錯,他的心情也很好,決定回家洗洗澡,好好睡一覺,由於一直以來張輝陪床沒有好好休息。半夜時分,突然一陣電話把張輝吵醒,張輝一個機靈坐起來,心想:不會是媽媽出事了吧?不會的,白天還好好的,不可能。張輝搖搖頭。

電話傳來了小姨孩子的聲音:“哥,你和姨夫快來吧,大姨喘的挺厲害,好像情況不太好。”張輝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喊了一聲父親,自己先拔腿往外跑,因為張輝怕有什麽事,衣服都沒敢脫就上床睡了。

張輝家離醫院很近,步走就幾分鍾的事,張輝跑進病房看到媽媽眼睛直直地看著西南牆角方向,眼睛一動不動,似乎已經缺少了光芒。屋裏隻有小姨的孩子在陪床,妹妹、妹夫和父親還沒趕到。

張輝急忙跑到媽媽床邊,一邊抓住媽媽的手一邊喊道:“媽,我是小輝,你沒事吧。”

張輝的母親已經不法說話,聽到張輝的聲音突然抽蓄成一團。

小姨的孩子把大夫叫來,大夫翻了一下眼皮說:“不行了,準備後事吧。”

張輝的母親緊緊地攥著張輝的手就是不閉眼睛,眼角一直在流著淚,其情其景讓張輝看著很痛心。

上午還好好的,怎麽一會就會成了這樣,張輝不相信也不甘心母親會離開他。

大夫告訴張輝,老人上午可能是回光返照。因為已經用了九天先鋒黴素V,這已經是極限不能再用了,如果再用這種藥人也受不了。但藥停了,會出現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把病毒徹底殺死了,那麽人就會沒事;一種情況是病毒沒殺死馬上會大量繁殖,已經用過最好藥了,再用其他藥已經不管用了,病毒會更凶猛而且人也沒救了。你母親身體太弱,所以我們一開始保守治療,用一般的藥看能不能控製病情,已經半個多月了不但沒控製,病情還加重了,我們隻好用最好的藥試一試,結果還是沒有把病控製住,主要是老人身子骨太弱了,沒有一點抵抗力。

張輝母親的瞳孔已經開始散光,臉色在變暗,但手依然抓著張輝不放。張輝明白媽媽的意思,含著眼淚對媽媽說:“媽媽我答應你,您不要難過,你放心吧。我會為您找一個好兒媳婦,我會好好對待父親。”聽了張輝的話,張輝的媽媽慢慢地、慢慢地撒開抓著張輝的手,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微笑,眼睛慢慢地合上了,永遠地離開了人世。張輝是從不騙人的人,可是他為了媽媽能安心的離開,善意地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張輝抓著媽媽的手,失聲地痛哭起來:“媽媽兒對不起你,兒不孝,兒讓您失望了,讓您失望了。媽媽,兒是您的心痛,您臨走還牽掛著兒子沒法才上眼睛,兒子無法忘記您和奶奶那心痛的眼神。”張輝哽咽的說不出話來,用嘶啞的聲音不停地喊著母親。

奶奶的眼神、媽媽的囑托、嚴冬的離去,讓張輝倍受打擊,關心他、喜愛他的人就這樣一個個地離開了他。奶奶、媽媽永遠地離開人世,他再也見不到了,可是嚴冬呢?他現在又在哪兒?想起嚴冬張輝的心更加疼痛。

安葬了母親後張輝的父親和他進行了長談,張輝坦誠布公地和父親說了他的一切和想法,準備獨生一人。

父親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的兒子雖不優秀,但也不比別人差,怎麽就會有這樣的想法,怎麽會走上這樣的路。

父親生氣地說道:“你年齡也不小,所有的道理你全明白,也用不著我多說什麽。我就想不明白,為什麽就不能喜歡女人,兩個大男人能結合,為什麽就不能容忍和女人結合。人一輩子不都這樣嗎?我和你媽不就是先結婚後戀愛的,和女人結合就那麽難嗎?兩個男人都能做那事,難道和女人就不能做嗎?再說兩個男人做那事有什麽意思,丟人現眼不說,傷風敗俗,讓人接受不了。人一輩子很快,找個女人生孩子過日子才是正事。”

媽媽的離去對父親打擊非常大,一下子老了很多,身體也一下差了起來。放在過去父親說這樣話張輝早就急了,可是現在不同了,看著已經不年輕的父親,一陣愧疚湧上心間。張輝和父親說道:“讓我考慮考慮吧,我現在心裏不好受,沒有心情想這些,過些日子再說吧。”

張輝自從母親和奶奶離去後,心情也不好。特別是嚴冬和他相好了十年,竟然把他拋棄,讓他很痛心。讓張輝最忘不了媽媽那祈求的眼神,一想起這些他心裏就難受。

張輝本想留在父親身邊伺候父親,奶奶和母親的離去,讓他知道人生苦短,有時候想要做的事盡量早做,否則會留下遺憾。

母親的離去讓父親脾氣變的暴躁不安,經常對他張輝橫加指責,逼他成婚。

父子倆經常為此事爭吵,反正是你看著我不順看,我看著你也不順眼。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常久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妹妹每次來家裏看望他們,都會遇到父子爭吵的場景。張玉想接父親到她家裏去住,可是父親就是不去,說住習慣了自己的老房子,特別是這裏有她母親的氣息、有她奶奶的氣息,他不想離開,他懷念她們。

這樣的生活讓張輝也很煩燥、很無奈,在和妹妹、父親商量後張輝‘逃’到北京謀生,他想遠離家鄉,遠離父親,遠離煩人的嘮叨。他先參加了一些培訓班,之後到北苑車管所附近一個著名的成衣店進行一年多的學習,他知道要想在北京立腳必須先有過硬的本領,經過張輝的不懈努力終於成立了自己服裝設計室。但這時他更相念他的哥哥嚴冬,如果他們能攜手相扶那該多好啊!他又想起了嚴冬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北京人真幸福,這麽好的城市,就是在北京掃馬路也值得。

寧靜的夜晚,張輝常常望著天花板出神,想著心事。想著媽媽臨終時的話語,想著奶奶離開時的眼神,想著自己一生對不起那麽多親人的關心和囑托,想著嚴冬對他的傷害,他就會流淚。想著這十幾年來的人生道路,想著未來的迷茫,想著怎麽也想不明白的問題讓他難以入睡,他就會想起嚴冬那首絕情詩來:

“花弄影,月懷光,青山不改本來妝。深知遺憾終難盡,回首當時甚荒唐。”

“蝶飛舞,星辰煌,綠水依舊繞枕窗。相思魂夢與君同,猶看明朝更迷茫。”

突然一個遙遠的電話,把張輝的心擾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