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五十六,八點五十七,八點五十八….
嘟——九點。
還好,還好,全勤還在。
趙小年呼氣,她現在在一家裝潢公司做室內設計師……的助理。畢業兩年了,那些個要做百萬富婆的癡心妄想再也不敢輕易亂串,出人頭地啊,不是人人都可以的,不是你有毅力有夢想就可以的。
人生啊,一輩子也許就是這般上班下班了,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
“又沒吃早飯吧,呶,買多了,放你桌上了,趕緊吃點,別讓程總看到了。”
這眼前的是趙小年的一個學姐,劉梓嬌,也是她介紹的趙小年進的公司。劉梓嬌,不頂美,但知性,畢業就結婚了,兒子都四歲了,對趙小年就像對自己妹妹一般,照顧有加,她總說,趙小年,你啊永遠學不會好好對自己。
趙小年點頭,辦公桌上有一份蔥油餅和一杯豆漿,都還熱乎著。
“叩叩叩——”門被推開,“五分鍾後去小會議室。”
“好的,程總。”
程展,三十歲,公司總經理兼首席設計師,據傳聞其實他才是公司最大的股東。程展很英俊,不苟言笑,做事認真也嚴厲,可是帶著眼鏡的他居然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趙小年一口將豆漿喝完,想著,這個程展不過三十,怎麽就能這麽出息了?有房有車,有才有貌……不覺憤恨,人跟人真的是沒法比。
小會議室除了程展外還坐著一個女人,一個很時尚的女人,一個很時尚卻不美的女人,一個很時尚不美卻很會裝扮自己的女人......
“趙助理,麻煩做好記錄。”程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回頭對女人道,“羅小姐,您可以說您的要求了。”
“沒什麽特別的要求,程總親自設計的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這是新房,所以我希望盡可能的溫馨,客廳明亮些,我們已經看中了一套家庭影院,所以其他的擺設裝潢上要協調些,餐廳要做個酒櫃,至於位置什麽的就有勞程總費心了,臥室。。。”
“出賣我的愛逼著我離開,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出賣我的愛你背了良心債,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買不回來......”
突如其來的神曲鈴聲打斷了談話,這位羅姓女人從包包裏翻出Iphone4S來,趙小年這才看到女人的手提包上都有個LV的標誌,還真巧,趙小年就認識這個。
“老公啊,我正在星際裝潢了......嗯,今晚?......好,一會我去買些禮物,晚上一起帶過去,恩,好,88.”
“程總,這是鑰匙和地址,程總可以先去看看大致情況,本來是要先帶你們過去看看的,但是剛好有些事,所以還是麻煩程總了,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打電話給我。”
“沒關係,我對那挺熟的。”
趙小年瞟了一眼文檔上的客戶名稱,羅文娟。
“收拾收拾,帶上東西,去勘測地形。”程展一把撩起鑰匙,對著有些發愣的趙小年道。
程展不喜歡趙小年,沒什麽理由。但如果硬要說理由的話,也有:一,他不喜歡走後門的人。趙小年進公司是劉梓嬌大律師極力推薦的,雖然這個社會走後門的人很多,但程展就是不喜歡走後門的趙小年;二,他不喜歡沒有能力的人,沒有能力且不努力的人,趙小年進公司兩年了,沒犯什麽錯也沒什麽功,就是一個不思進取的人;三,他不喜歡不修邊幅的人,雖然趙小年身著整潔幹淨,但就是能感覺出這個人的漫不經心,就那一頭飄逸的長發也都是常年馬尾似的一紮綁在腦後,永遠不變,漫不經心對自己,對別人,對周圍的一切,那是一種對外界的無視。
程展的車是奧迪A8,黑色,很亮,讓趙小年想起一句洗發水的廣告詞,烏黑亮麗。
半路上,趙小年的電話響了,是趙媽媽。
“喂,媽,什麽事?”
“小年啊,你阿姨剛剛來給你說了一個,是本科畢業的,公務員,27,跟你一樣大,一米七六左右,家裏有兩套房有車,說是給個號,讓你們先聊聊?”趙媽媽問得有些小心翼翼有些隱隱的歎息,是擔心自己女兒又一口拒絕吧。
趙小年將手肘撐在車窗上,扶額,眼前掠過回家時趙爸爸的麵容,擔憂嘮叨,你啊,都27了,那李金良的女兒上個月也結婚了,晴豔的兒子都出生了......
“嗯,那就先聊聊看吧。”
電話那頭趙媽媽鬆了一口氣,“行了,那你上班吧,我把號給人家了。”
掛了電話,有些疲憊,27歲,真的是一個那麽不可饒恕的年齡嗎?
趙小年能理解父母的擔憂,也隻是理解而已。
其實剛畢業那會,別人說過一個,說是家那邊的,也是大學生,工作兩三年了,好說歹說地讓趙小年先當朋友聊聊天什麽的,他們說,隻是聊聊而已,沒什麽的。
一開始聊天,那男的也不甚積極,會問一些問題,大學是在哪裏念的,是做什麽的,工資多少,房租如何......等等。
趙小年都會一五一十地回答,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趙小年也會問一下問題,你做什麽工作,抽煙嗎,喝酒嗎......但趙小年至今都不知道那人是做什麽工作的,抽不抽煙,喝不喝酒......他的回答總是那麽含糊不清,模棱兩可,這些問題很難回答嗎?
之後那男的要了趙小年的QQ號,加了之後沒幾分鍾,空間有趙小年的照片,那還是大學時期的照片,那個時候的趙小年,不是兩年後的趙小年,不是不修邊幅,笑容甚少的趙小年。加了Q後沒兩分鍾,趙小年就收到短信了,說趙小年長得很可愛,很有氣質。那之後趙小年的手機開始忙碌了,短信多了,電話也來了,殷勤地趙小年招架不住。
於是趙小年果斷地斷了與那人的聯係。
趙小年的表姐知道後說,你就是作,第一眼不看長相,難道還能看見你的靈魂!
趙小年搖頭,這個人絕對不行。在意相貌可以,沒人說不可以,但可不可以不要表現得這麽明顯,可不可以不要表現得像是她趙小年除了一張臉蛋什麽都不值得人上心了。
趙小年常常想起她表姐的話,作嗎?也許。
後來又過了大半年,別人又說了一個,說人很好,很健談,一定要見見。
趙小年的假期並不多,坐車回家要小半天,來回一天就沒了。五一三天的假,非得催著她去見一麵,五月一號回去的,五月二號一大早還沒睡醒,就催著她去見一麵,本來是想中午吃完飯見一麵算了,結果假期都沒懶覺可睡了。
五一人很多,幾輛公交車路過都不停,趙小年被催得打車過去的。
到底有多好?好到媒人如此催促,生怕那男的不等走掉了似的。
趙小年見到那個人了,身高倒是蠻高的,有一米八左右吧,啤酒肚也是蠻大的,跟懷孕六七個月的孕婦有得一拚,眼睛很小很小很小……臉上皮膚很糙很糙很糙……看上去起碼有四十來歲了。
見到趙小年也很是殷勤,又是剝桔子又是剝花生的……
男的是做業務的,經常喝酒出差,家不是本地的,坐火車都要兩三天的路程。
趙小年的心裏實在憋得難受,那種憋屈根本無法形容。
媒人在一旁催促著,你們在這幹什麽啊,出去走走啊。
趙小年回到家,本想息事寧人的,可趙爸爸又說,你伯伯剛剛來說了一個,那個小孩是開超市的,說是家裏很有錢。
有錢就可以什麽都不顧不管了嗎!是要她嫁人還是嫁錢!父母都不希望子女受苦受累,但有錢就等於有幸福嗎?
趙小年壓住火,平靜地問,學曆如何,做什麽工作的,長得怎麽樣,你們都見過嗎?
一問三不知,趙爸爸後來打電話去問,問完才支支吾吾地說,“那人小學沒畢業,超市是他父母開的,他還沒有找到工作。”
終於,趙小年心裏那把火再也壓抑不住了,隻覺得胸口重重的,嚴重堵塞了,眼睛也酸澀得很,“我就這麽不堪嗎!什麽樣的你們都介紹過來!我就算沒人要,也不會這麽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嫁掉的!你們以後也不用費心了,你們找的我一個都不要!”
趙小年是說過不在意長相,但也不是這麽個不在意法,也許自己不在意,卻不允許別人不在意吧,別人眼裏的趙小年難道隻配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嗎?
如果說曾經趙小年說的不在意長相,隻要看著舒服就行,那麽經曆了那麽幾次之後,趙小年就決定了,長相是必須看的,而且一定要讓自己滿意,十分有九分都不行。
趙小年對她表姐說,至少要找一個不比她差的,長得不比她差,學曆不比她低,賺的錢不必她少,看的書也不能比她少……
記得當時趙小年表姐說,那,很難找。
趙小年不常表露自己的情緒,不發脾氣,可是,總有那麽個時候,再也壓製不住心裏的委屈,知道父母的關心是一回事,無法忍受卻是另外一回事。
大齡剩女其實都是被逼出來的,如果一開始就是個差不多的,又怎麽會逼自己越來越高的要求,隻因越來越不甘心。其實想想古時多好,門當戶對,郎才女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