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的班級是到我班上的必經之路,星期一上午我匆匆的上樓,三井正獨自站在他們班門口,見到我來了,上前一步攔到我麵前,我抬眼看著他:“有什麽事嗎?”
他卻隻看著我,不說話。我心想不知道又要搞什麽幺蛾子出來,便扔下一句我先上課了,就繞過他走了。
下課的時候,一個紅頭發的大個子蹭蹭跑過來,拉開門東張西望,隨便抓住一個同學問道:“大猩猩呢?大猩猩在哪裏?”
一旁的木暮笑著說:“赤木去老師辦公室了,你找他有事嗎?”
“啊哈哈哈,沒有,沒有。”紅頭發的家夥憨笑著摸摸腦袋,又蹭蹭的跑掉了。
我好奇的問木暮那個家夥是誰,怎麽長了一頭紅色的頭發,挺嚇人的還。真澄在一邊驚呼:“天哪,你連他都不知道,這個家夥就是櫻木花道,聽說打敗了赤木才被允許進的籃球隊。”
“啊,這樣啊,那他豈不是很厲害?”我很驚訝,能打敗赤木可不是一般人。
“不是這麽回事。”木暮想了一下,卻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但是說他打敗了赤木也沒錯,他是一個新手,不過體能素質比一般人強很多,不知道能不能培養出一個優秀的選手來。”
“那流川楓呢,聽說流川楓國中的時候就很厲害了,高中都搶著要他,你們一起訓練了的嗎?”
“是啊,這小子確實是專業的選手,身手十分漂亮。”木暮讚歎的說,隨即又搖搖頭:“不過流川楓和櫻木兩個家夥都是活寶,把赤木頭疼的要死。”
咳咳,赤木咳嗽了兩聲,從我們中間走過去,回頭說:“你在說櫻木那家夥?哼。”
我們幾個圍在一起偷偷笑了起來,我無意中朝外瞟了一眼,三井正在我們班窗外,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我心裏突突的跳了兩下,覺得很不安,不知道三井看到我和木暮說笑是不是又會不高興了,轉念又責怪自己怎麽這麽卑微,和同學普通的說笑還要怕他不開心,這種感情是不是對我來說太累了。
放學後,我和真澄等裏美打掃完清潔,一道慢慢的朝校外走去,四月底了,雖然夜晚的風偶爾是涼的,可夏天的味道已經全然綻放出來了。
一些殘留在樹上戀戀不舍的櫻花瓣也紛紛的落下,梧桐樹又開始茂盛起來,本應該是雀躍的心情,此刻卻像拴上了秤砣般無法飛揚起來。
拐過教學樓的後麵,一群人在吵嚷著什麽,遠遠望去一個紅頭發的家夥,我認出來那是櫻木花道標誌性的頭發。
裏美拍拍我,指了指前方,我再仔細一看,是三井和德男帶著幾個人,正在和宮城爭論什麽。
我停住了腳步,冷冷的看著,偶爾一些語句的片段飄進我們的耳朵
“這個女的類型不錯啊,宮城。”……
裏美聽到三井的話,看了看我陰晴不定的臉,歎了口氣:“三井為什麽就安生不了幾天呢?”
“不對,好像和三井無關,宮城好像和那個櫻木的不對勁,哎,他倆打起來了。”真澄驚呼道:“好像是為了彩子,是不是?”
我卻停留在剛才的對話上,三井那說的是什麽話,未免太輕浮了,當著裏美和真澄,我感到十分難堪。但我的腳卻定住了,強迫自己繼續看著事情的發展。
宮城和櫻木,還有德男互相打起來,這些人顯然都不是櫻木的對手,我皺著眉頭感覺這些人真是不知所謂,居然在學校裏麵大打出手。直到另一個女孩子冒出來才製止了打架。
“那個女孩子,是赤木的妹妹,叫晴子,櫻木很癡迷她。”真澄在我耳邊悄悄的說。
彩子和晴子把宮城和櫻木分別拎走,剛才還吵鬧的地方隻剩下三井及德男幾個人,德男衝三井示意了一下,三井回頭,正看到了臉色鐵青的我,頓時楞住了。我冷笑一聲,轉身從另一條小路走了。
回到家中,我默默在床上坐了很久,心裏劇烈的起伏著,我努力安撫自己,生怕情緒太激動導致病發,但越是阻止,那惡劣的情緒卻如蔓藤般從內心往外攀爬延伸,直到漲滿我整個腦子,咣當,嘩啦啦一片,我突然起身憤怒的把桌子上所有的東西都揮到地上,這鏗鏘的聲音讓我的神經興奮起來,腦子裏一片空白,又把書櫃所有的書都抽出來用力往牆上,地上砸去。
直到把自己折騰累了,才頹然的躺倒在床上。屋內,已經狼藉一片。
過了很久,我聽到門開的聲音,一個人走到房門口,不用看也知道是三井,我閉著眼雙手撐在額頭上,疲憊的說:“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三井遲疑了一下,伸手撿地上的書本,我更加焦躁:“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
聽到關門聲,我突然第一次如此反感川崎,可我竟然沒有哭,憤怒和沮喪全麵侵占了我。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毫無食欲,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番,又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暮色降臨,我強迫自己起來,茫然的看了看窗外,又盯著時鍾,跟著秒針的步子數著,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十分鍾…..看了看滿地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歎了口氣,自己搞亂的,還是要自己收,何必呢。
我像個老人一樣吃力的彎著腰緩慢的將地上的書一本一本撿起來,電話響了,我直起腰舒了口氣,接起電話
嘈雜聲中傳來真澄快要抓狂的聲音:“仁美,出大事了,三井帶著一幫社會青年去籃球館踢館了!!”
我眼前一陣眩暈,電話那頭又傳來裏美的聲音:“仁美,怎麽辦,你快來吧,天哪,他們進去之後就將籃球館的門關了,外麵圍了好多老師和同學,但是裏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無論誰怎麽敲,就是不開門啊。”
我慌張了一下,隨即冷靜下來:“裏美,你和真澄現在趕緊去找籃球部的安西教練,請他去解決。”
“那你呢,你直接去體育館嗎?”裏美在那頭已經是扯著嗓子喊了。
“我不去,三井他媽的我不要了!讓他愛怎樣就怎樣把!就這樣!”我也扯著嗓子憤怒的喊,然後用力掛上電話,一屁股坐到地板上開始放聲大哭。
我哭了很久,驚訝自己在流過那麽多眼淚之後,眼淚卻依然沒有止盡,我一直放聲哭著,時而感到傷心絕望,時而憤懣不已,似乎積攢了數年之久的情緒如垃圾般堵塞在我體內各個旮旯裏,現在都一並哭了出來。
我拿起電話往家裏打,此時此刻,隻有聽到家人的聲音,才能安撫我。
“喂。”梨乃接的電話。
我抽泣著,並未答話
“姐姐?”梨乃遲疑的問道:“是姐姐嗎?”
我嗯了一聲
“姐姐,你怎麽啦,你在哭嗎?發生什麽事啦?”梨乃著急的問,大概隻有家人才會真正把我放在心上吧,聽到梨乃的聲音,我感到寬慰不已。
聽到話筒那邊健一在問梨乃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急忙跟梨乃說:“不要跟健一說,我沒什麽事,隻是挺想你們的,就這樣啊,我掛了。”
聽到他們的聲音,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這些事又算的了什麽,我為什麽要因為這些事去讓家人擔心呢,難道我自己解決不了嗎?
我打起精神,阻止自己去想那惱人的三井,和現在體育館內發生的事情,慢慢的把亂七八糟的屋子恢複了整潔。然後裹著一個披肩在院子裏的秋千上慢慢的搖著。
我以為東京和川崎的天不一樣,也許是我癡心妄想了,就這麽一片天空,無法分割,無法獨享,這裏和那裏連著,哪一邊卻都逃不開,也都放不下。最後隻使得自己更加惆悵。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獨自到川崎生活是否太高估自己。
我不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麽,也許在真澄通知我的時候,我就應該十萬火急的跑去學校,想盡一切辦法去解決,即使解決不了,也應該陪伴在三井的身邊,可是為什麽我沒有,甚至我現在也絲毫不著急,學校離我似乎十分遙遠,我沒有力氣可以到達那裏,去麵對未知的事情,承受未知的結果。
從小到大,我十分努力的去做每一件事情,可是每一件事情到最後似乎都達不到我的預期,無論是家人,朋友,生活,現在連戀愛都是。我用我全部的心去付出,去維護這段感情。我可以低頭,甚至放下自尊,我不明白,現在怎麽了,隻能,這樣了嗎?
我有些難過,又有些自嘲。曾經想要變得強大的心,原來如此脆弱。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注定是一個失敗的人。
夜深了,院子裏的寒氣逼人,我走下秋千,卻因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腿僵硬而摔倒在地上,我趴在地上,握緊拳頭,正想撒氣狠狠的捶在地上,一旁的四葉草隨著風撫在了我的手上,這些貌似柔弱的綠色植物是我當初我懷著美好的期待種下的。
“仁美啊,你看,這些叫做四葉草,一葉草代表希望,二葉草代表付出,三葉草代表愛,可是四葉草卻最是難得,在十萬株裏麵也許才能找到一株是四瓣葉的四葉草。因為第四葉草代表著幸福。”
媽媽對著當時隻有六歲的我說:“這說明幸福不易得,總要經過希望,付出,還有愛,經曆很多方才懂得珍惜,才配獲得幸福。”
我伏在地上,終於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