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毒性比我預料得強太多
在紅夜混得久了,每天伺候得都是些生意人。對於海城的商界格局,我多多少少也聽說了一些。
在海城這種世界聞名的經濟中心城市,每天都會誕生有錢人,也會有富豪像天邊的流星一樣,無聲地消失。
大浪淘沙的商海之中,海城慢慢地變成了,以洛家為首的幾大家族勢力鼎力的格局。
洛雲川所在的洛家,田雨欣所在的田家,厲傑所在的厲家,都是榜上有名的大家族勢力。
下麵的,自然還有許多小勢力,不過,這些小勢力基本上都站了隊,才能在海城生存。
隻有葉丞,作為海城的後起之秀,不依附,不站隊,對於幾大家族的拉攏,始終保持著曖昧不明的態度。
既敢在公眾場合懟洛言慶,還會專程來參加洛老太爺的壽宴,葉丞跟幾大家族的關係,可謂撲朔迷離。
曾經聽別人說過,隻憑葉丞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在海城做到今天的地位。他的背後,必定有強大的勢力存在。
可是,那股勢力到底是誰呢?
難道說,在海城,還有比洛家、嚴家、田家更強大的神秘勢力存在?
那麽,葉丞之於我和洛雲川,到底是友是敵?是人是鬼?
他是不是如他表麵看上去那般容易相處?還是說,他就是一隻笑麵虎?
這一瞬間,我真得想了很多東西。
厲傑很熟稔地把手搭在葉丞的肩膀上:“葉總,我說話她不信,你的話,她肯定會信。你跟她說說,洛雲川剛剛是不是放棄了洛氏集團的繼承權!”
說完,厲傑就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我。
葉丞很不屑地,將他的手,從肩膀上拿開,當眾撣了撣肩上莫須有的塵土,故意讓厲傑尷尬。
“對,他確實這樣說。”葉丞說得很無所謂的樣子,就好像這事兒就跟吃頓午飯一樣稀鬆平常。
我是真得不在乎,洛雲川是有錢人,還是窮人。
我寧願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為了一日三餐而奮鬥。
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剛剛拿到親子鑒定結果,證明他確實是洛言慶的親生兒子。為什麽一轉身,他卻主動放棄了繼承權呢?
這些,我關心不了,也不該我關心。
洛雲川,我不管你怎麽樣,你出來見我一麵,好不好?
我又拿擴音器,衝著院子裏喊話,這情景,讓我想起了一部很老的電影。
張藝謀導演的《有話好好說》裏,他自己拿純正的陝西話喊出的那句“安紅,我想你!”
高檔別墅區的上方,一直回**著廉價喇叭的聲音,還帶著掉價的絲絲電流音。
莫名地感覺這樣的畫麵,很搞笑。
喊著喊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可是,哭著哭著,我卻真得又想笑了。
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高空之中,我覺得,我此時就像個傻子一樣。
我不信洛雲川聽不到我的聲音,可是,他為什麽就是不願意出來見我一麵?
“靠,哪裏來這麽多記者?”馮可武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
我往後看去,竟發現一群長槍短炮,正從各個方向對著我。
地麵上,不斷有人對我發問,問我是誰,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問我這樣纏著洛雲川,是不是為了錢?
交通警察也來了,責令馮可武盡快把吊臂放下來,他們要把車拖走。
不同的聲音,鋪天蓋地地朝我席卷過來。
無法適應這種成為焦點的狀態,我的腦子嗡嗡作響,忽然一下子全白了。
我抬頭的一瞬間,天空澄淨清明,微風和煦,竟突然有了孤立於世界之外的感覺。
地麵上的聲音,似乎正慢慢離我遠去。
我的世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
好想,飛到天上去。
我久久地仰頭看天,一動也不動。
好想要飛,這樣飛下去,是不是,所有的煩惱,都將不複存在了?
手機裏,傳出馮可武的聲音:“哥,你看嫂子,她怎麽了?會不會想不開呀?”
“……快把她放下來。”
吊臂迅速縮回,我低頭,看著迅速接近的地麵,居然很想笑。
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笑話,一個一廂情願的大笑話!
等我回到地麵上時,葉丞和厲傑,也從大門口繞了過來。
葉丞穿一身白色的西裝,兩手插在口袋裏,不遠不近地看著我:“蘇米,你這麽搞,會出大事的。”
腳踩到地麵上的一瞬間,我感覺我的世界,一片晦暗。
記者們一窩蜂地湧了上來,一個又一個犀利的問題砸向我。可我隻覺得,他們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可是,連在一起的問句,我怎麽就聽不懂了呢?
我茫然地看著四周圍不斷閃爍的閃光燈,馮可文、馮可武衝在前麵,幫我擋著記者,讓我走。
當我看到前方,出現一個白頭發的老者時,我用盡了一切力量,從記者的包圍圈裏,衝了出去。
“任院長,我要見洛雲川。”這是我對任正川院長,說的第一句話。
任院長並沒有跟我說話,隻是目露慈悲得看著我,那樣的目光,讓我的心一片冰涼。
“任院長,我求求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我急了,“我不會纏著他,我隻求見他一麵就好了。您不是說過,我是洛雲川的藥嗎?”
任院長的眼底,閃過一絲黯淡的神色,聲音低沉得嚇人:“蘇米,我必須承認我太過樂觀了。”
我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渾身一陣發麻。
身體完全動彈不得,隻能聽任院長緩緩說:“我本想劍走偏鋒,以毒攻毒治好洛雲川。沒想到,這藥的毒性比我預料得強太多了。”
“蘇米,作為他的主治醫師,我必須出麵阻止你,請你不要再做出任何能夠影響到他情緒的事情。”
任院長說得很平靜,而我,卻很難平靜。
他是唯一支持我和洛雲川在一起的人,我能夠正大光明地留在他身邊的唯一理由,此刻,竟然分崩離析,碎成了一地渣子。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的眼中溢出水汽,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不清。
任院長緩緩搖頭,歎了一口氣,便沒再多說一句話。
周圍,“劈裏啪啦”地,閃過一片閃光燈,照得我眼睛瞬間失明。
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聽不清,我就像是被投進了一個四周都是人的牢籠之中,任由人圍觀,嘲笑。
不行,我把尊嚴、麵子全都拋棄,冒險走到這一步,僅僅隻是想要見洛雲川一麵!我不能就這麽放棄。
心中一個小小的聲音,不停地在跟我講,蘇米,不要放棄,試一試,再試一試!
任院長的背影,越來越遠,我奮力地撥開人群,去追他。
然而,四周都是擁擠的人群,我沒能注意到腳下的路牙石,一腳踩偏,就清楚地聽到“哢吧”一聲脆響。
我一個重心不穩,向旁邊跌去。
圍著我的人群,慌不迭地往後散開,我重重地跌倒在地,右腳瞬間腫了起來,傳來鑽心的疼痛。
這是我第一次扭到腳,我不知道骨頭有沒有事情,隻是,動一下,就疼得鑽心入肺的。
“任院長!”我咬牙,試了好幾次,才勉強站起身來。
然而,任院長已經走得很遠了,遠到聽不到我的聲音。
今天的努力,就這樣結束了嗎?
我心中一片晦暗,可是,心底的那個小聲音又說話了:蘇米,一定不要放棄,絕對不能放棄。
我要緊牙關,試著邁動腳步,可是,右腳根本不能沾地,一碰到地麵,就疼得受不了。
“嫂子,我帶你去醫院。”馮氏兄弟本來在我身側,幫忙擋記者,此時,見我扭到腳,就跑過來扶我。
我推開他的手,因為疼痛,說話的聲音都虛弱了許多:“求求你,去幫我找任院長過來。”
腦子渾了,見到誰都想“求求”。
馮可文定定地看著我,澄淨的眸子裏,有光影閃了一下,隨後,就衝出記者的包圍,跑去追任院長去了。
從背後,看到他用手背蹭了一下臉。
這個安靜的大男孩兒,是哭了嗎?
正在我有些震驚的時候,旁邊傳來馮可武嗚嗚咽咽的聲音:“嫂子,你太讓我感動了,你疼不疼呀?我背你過去吧!”
我搖搖頭,意思是說我不疼。
讓他不要哭,都大男子漢了,在這麽多人麵前哭,多沒麵子。
第一次扭腳,我不知深淺地想要往前走,可是,如果不是馮可武扶著我,每走一步,我都必定會跌倒。
過度的疼痛,讓我的額頭上,冒出一片冷汗。
媒體記者們忽然變得沉默了,鴉雀無聲地拿著攝像機衝著我,沒有一個人,再提任何問題。
走,必須走,一步一步走向洛雲川身邊。
然而,就在我又一次咬牙向前邁出一步時,另一側的胳膊,卻突然被人大力抓住了。
他的力氣太大,拉得我差點兒摔倒。穩住腳步看過去時,竟然是一位年過七旬的老太太,正拽著我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淚得看著我。
“閨女,你是叫蘇米不?”她這樣問我。
她穿著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人,才會穿的藍布偏襟褂子,腦後用盤發網兜窩了一個素髻,皮膚像老樹皮一般,溝壑縱橫,兩隻眼睛卻仍舊閃動著光輝。
我第一眼看過去,就被她的眼神,震撼到了。
愣了一下,我微微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得到我肯定的答案以後,那位老人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
她抓住我的胳膊,抓得很緊,指甲都快鑽進肉裏去了。
大聲得哭,哭成了一個淚人,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屈膝,緩緩地跪在了我麵前。
“老奶奶,您這是要幹什麽?”馮可武被整蒙了。
老人哭得涕淚聚下,顫抖著手,在褲子口袋裏摸了半天,摸出一張五寸大的彩色照片出來。
她把照片遞到我麵前,哭著問我:“閨女,你看看,這照片上麵是你不?”
我的腦子裏,轟得一下子,炸了。
耳邊轟隆隆地響,久久地回**著虹姐的一句話:“蘇米,有人要搞你!”
那張照片上,我高懸在銀色的架子上,下麵,是碧藍色的遊泳池,端著紅酒杯的喬薇,正微笑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