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小,兩個完全陌生的人於茫茫人海中相遇,然後相識相知,再到相愛,那麽渺小的幾率就這樣發生。世界也很大,如果一方執意離開,另一方縱使全力尋找,也遍尋不到對方的蹤跡。
蘇言離開唐逸,已經整整三年。三年內,當初的愁緒已盡數掩去,而她在這個城市——在國內經濟水平不算發達的C市,混得如魚得水。
初到這個城市,那會兒剛把尾隨的陸遙甩掉,她一個人流落他鄉,孤苦無依。第二天,她就認識了現在最要好的同事——紀嵐,她幫著找了房子,就連工作也是她介紹的。
那是一家規模不大的裝飾公司,以古希臘神話中的戰神——‘瑪爾斯’命名,人員不多,也就二十個左右,但大家的關係都很好,沒有明爭暗鬥,相互幫助相互提高。也沒有什麽競爭壓力,很是穩定,工資倒是不菲,足夠養活她自己。
還有一點是蘇言最喜歡的,這裏的工作氛圍非常輕鬆,管理很人性化,早晨遲到一會沒什麽關係,有事也可以早退,沒有嚴格的考勤製度。不忙的話大家中午通常會一起出去吃個飯,輪流著付錢,吃完飯後打打桌球什麽的,要是下班後的飯局散場,那麽就去唱唱歌,很是愜意。當然,這些活動老板和幾個經理都是不參與其中的,他們總是很忙的樣子,各自來公司的次數並不是很多,有時來了一會就又走了。
大家辦公是在一幢三層樓的建築裏,蘇言在一樓的預算部,主要做做預決算。旁邊就是資料部,紀嵐就在裏麵,兩人串起門來很是方便。
“同誌們,五點了,大家收拾收拾各回各家吧。”紀嵐敲了敲預算部的門,然後探著頭走了進去,他們辦公室的人已經都撤了,她是來叫蘇言一起走的,雖然不順路,但一起出公司也好啊。
紀嵐是C市本地的,長得小巧玲瓏,碧玉般清秀,白皙的皮膚怎樣曬都不會黑,遮眉的齊劉海更襯顯出她的可愛。追求者甚多,但一個都看不上眼,至今保持單身。
她比蘇言小一歲,特別喜歡粘著蘇言,有什麽事第一時間就與她分享。久而久之,公司裏的人就開玩笑說:“小嵐,你不想交男朋友的原因,該不會因為你其實喜歡的人是蘇言吧?”
而每個說這句話的人的下場,就是被紀嵐追著滿辦公室跑,蘇言就在一旁看熱鬧,通常都會看得咯咯直笑。
後來再被這樣說時,紀嵐不浪費體力了,她幹脆大方承認:“對呀,隻要蘇言不嫌棄,我願意跟她白頭到老。”說罷還親昵地摟著蘇言的胳膊依偎上她的肩頭。
蘇言任由她胡鬧,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好,好到幾乎都快忘了曾經的傷痛,隻要不去觸及,那麽她依然可以很快樂。
在這裏沒有葉子,但有紀嵐,友情得以寄托,她真的很慶幸一來這裏就交到了那樣一個好朋友。至於周葉,她已經去了德國,也許不久就要結婚了。
她們一直都有保持聯絡,從離開S市起,斷斷續續,偶爾碰碰麵。而蘇言怎麽都沒有想到,就在她離開後不久,周葉和秦樹陽就分手了。
那段時間,周葉幾乎天天打電話找她哭訴,而從她的言語裏,可以聽出她仍是希望秦樹陽來哄她回去尋求複合的。
“言言,怎麽辦,我還是想他……我後悔了,為什麽我的嘴巴會那麽快呢,為什麽不冷靜一下再談話呢……他不明白,離開,是想要被挽留。”
蘇言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她,其實她的心裏也不好受,她從大學就一直看好的一對人兒,就這麽分了。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開始懷疑愛情。
後來,周葉的情緒明顯得到好轉,她的話裏漸漸不再出現‘秦樹陽’三個字。她說,在那段最難熬的日子裏,在身邊陪伴著的一直是淩風。她說,她已經徹底走出了失戀的陰影,再也不會哭哭啼啼像個怨婦了。
雖然不知道淩風到底做了些什麽,但蘇言想,他一定給了葉子許多支持和鼓勵,她很感謝他,在自己無法陪同葉子的情況下,將她照顧得很好。
也許,他們倆會湊成一對。這麽說不是沒有依據的,淩風一直在追周葉,這一點毋庸置疑,而後者,蘇言能聽出來,她對淩風已不再是之前的推拒心理,甚至談到他的時候,她的語氣都是歡欣的。
果真,一年之後,周葉就告訴她決定和淩風試著談朋友的消息,而秦樹陽的電話就是在那個時候打過來的,和周葉分手後第一次,接到他的電話。
秦樹陽告訴她,他已經知道周葉另結新歡了,還說之前一直在等她回頭。蘇言覺得很是好笑,“為什麽你不去找她呢,你一個大男人,還等著人家女孩子主動求和嗎?”
“是她把我踹了的,再說,她那麽快就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興許就是因為他,她才要和我分手的吧。”
“秦樹陽!”蘇言很想吼他,想想還是算了,這個男人早就不是她當初所認識的那個樂觀大方的少年。深呼吸一口氣,她決絕地說到:“你不用再給我打電話了,沒有了葉子,我們也沒必要繼續做朋友。”
再一年之後,周葉和淩風的愛情終於開了花,然後很快,她就被他拐回德國見爸媽去了。
三年,真的改變了許多,有些人分了,也有人合了,而生活還在繼續著。一路走來,聽她敘述著那些愛恨糾纏,蘇言的腦子裏突然就蹦出了這麽一句話:
——葉子的離開,究竟是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挽留?
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周葉現在很幸福,如此,她也就安心了。
某一天剛到公司,蘇言就被同事圍攏了,她好奇地問大家怎麽了,就聽他們仿佛商量好了一樣地異口同聲,那音量大得整棟樓都能聽見,幸虧幾位領導都還沒來。
“老實交待,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一聽到是這個,蘇言有些心虛,卻還是故作不解:“為什麽這麽問?”
“我昨天看到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咳——”同事甲故意清了清嗓子,“我看見你們一起回了一個屋子,月黑風高,孤男寡女,不是情侶怎會共處一室?”
這時候紀嵐正好推門進來,她還沒反應過來怎麽一回事,就被眾人告知:“小嵐,你有情敵了。”
“他是我弟弟!”起哄聲中,蘇言趁著一個寂靜的空檔提高了嗓門做出聲明。
“哇塞,還是姐弟戀?”
“弟弟,親弟弟,真的。”蘇言還在辯解著,他們提到的那個人便是陸遙,事實上,她也說不清楚和他之間到底算是什麽關係。
從機場一路追到C市,輾轉好多個城市,幾次試圖甩掉他,可不用多久就會被他找到。她都懷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裝了追蹤儀,她怎麽就成了逃不出如來掌心的孫猴子了呢?
被他纏得幾近崩潰,於是蘇言想了個辦法。
一個多月前,當他開著車子又堵在了她家門前時,她幹脆將他請進了屋裏。
“你有完沒完?沒見過比你還死皮賴臉的人。”
“這就證明,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蘇言斜睨他一眼,蘇聆月知道他一直跟著自己,就交代她好好照顧他,可他哪裏需要她的照顧。這三年他的變化也是挺大的,整個人充滿了戰鬥力,不再那麽陰晴不定,更是學會了花言巧語,加上長得那麽帥氣,騙取了無數少女的芳心。
“陸遙,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
“不好,”陸遙嗤之以鼻:“你那麽賴皮,我才不跟你賭呢。”
“這次是真的!”蘇言強調著,“你一直覺得我不給你機會,一再拒絕你隻是因為我沒有和你一起生活,那麽我們同居試試,怎麽樣?”
“你在打什麽鬼主意?”同居,多麽誘惑的詞語,但他才不相信會有這麽好的事情呢,肯定有陰謀。
“不能算賭吧,應該是約定。我們同居,就以一百天為限,但這期間你不能強迫我做任何事。如果我能再次愛上你,那麽如你所願,我們重新在一起;如果不能,你離我遠遠的,別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你敢答應嗎?”
為什麽不敢?!這個約定聽上去還挺不錯的。陸遙與她擊掌為盟,一百天就一百天,他有這個自信。“那同居期間,我們是什麽關係?”
蘇言理所當然道:“姐弟啊,相互扶持的姐弟。”嗯,這麽解釋同住一個屋簷下的話倒也挺合理的,以後就不怕同事們問起了。
於是,蘇言退了房子,住進了陸遙的公寓裏。
“為什麽你連床都搬來了?”幫著她忙前忙後地收拾,陸遙趁休息間隙指著靠在牆邊的席夢思問。
“要不然我睡哪兒?”
“不是同居麽,不該是同床共枕麽?”
“想得美。”蘇言不客氣地噴他,挺喜歡和他這樣的相處模式,不再冷若冰霜,那樣輕鬆。其實拋開一切,他真的可以是一個很好的藍顏。“別告訴我你沒想到是這樣,你又不是不了解我。”
“嗯。”陸遙承認,“你也很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