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接到鄭穎的電話後就驅車趕往她所在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蘇言當時因花盆砸下而流產的那裏。

熟悉的牌照映入眼簾,鄭穎立刻迎上了前去。

白天裏,她本是奉了唐總之命去警署了解事情的進展,想知道那五個因許天明一事被關押的人有沒有承認一些什麽。結果很是失望,出門的時候卻碰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個佝僂的老太,那身影就是化成灰她都認得。當時跟著唐總處理蘇言流產的事時,跟這老太打過許多交道。她的精神看上去比上一次憔悴了許多,走路的步伐都不太穩健了。

老太太顯然沒有發現她,她的麵上帶著些擔憂之色,徑直朝裏麵走去。出於好奇,她便躲在一邊沒有離去。

後來一詢問,才知那老太是來探視季忠賢的。她一想,這季忠賢不就是許天明那個案子的主要犯人麽。

於是她就打電話給唐逸匯報了一聲。

唐逸下得車來,自從蘇言在這兒出事後,他對這個路段非常排斥,平時開車都會有意避過。見著鄭穎後,他立即問:“有沒有調查清楚他跟季忠賢是什麽關係?”

“查清楚了,是母子。”鄭穎恭敬作答,“可是唐總,你要親自上去嗎?”

他的目的她想她能揣測到,既然他兒子那裏問不出什麽,就從她這個做母親的這兒探探口風。可是兩人之前見過,那老太對唐逸肯定心存芥蒂,為什麽不找個不熟悉的人過來呢?

唐逸並不回答她的問題,他走進樓道,直往三樓而去,順便問著緊跟其後的人:“還查到了些什麽沒有?”

“她不和兒子生活在一起,一個人住在這裏,暫時隻查到這些。”

兩人停在了一扇防盜門前,鄭穎上前去按門鈴,好一會兒都沒人應答,她又高聲對著門裏喊:“有人在嗎?”如此喊了幾遍都沒有回應,她便轉身對唐逸說:“唐總,看來她不在家。”

“那我們走吧,改天再來。”

出了樓道口,正要去取車時,唐逸就發現前麵不遠處一個老太被另一個老婦人絆住的身形,而麵朝這邊的,正是他要找的人。

“別動。”看到身旁的人想要過去,唐逸連忙拉住了她,並讓她一起退後躲在轉角處,“你看她的反應。”

那一邊,季母正買了菜回來,碰上抱著幾個月大的孫子出來溜達的鄰居趙嬸。趙嬸熱情地給她看她的小孫子是多麽漂亮多麽可愛,卻沒想到對方避她如蛇蠍一般地躲了開去,看都不敢看那小嬰兒一眼。

趙嬸不大高興地收回她的小孫子,季母立刻繞過她往自己的樓道內走去。

“她好像不太喜歡小孩子啊。”鄭穎看著前方的情景總結到,看到那抱著小孩的婦人側過臉來時,她指著那兒驚喜道:“咦,我認識她。”

唐逸正想著如何接近那位婦人,聽得旁人的話後,他出聲支使:“你去問問清楚剛才是什麽情況。”

鄭穎立刻追了過去,在婦人身後大聲喊著:“趙嬸~”

趙嬸聽聞驚疑回頭,見到來人她很是開懷:“呦,這不是小穎嗎?”她們之前在一個小區裏住過,那會兒吃完晚飯下樓散步的時候總能遇見彼此。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鄭穎就進入主題:“我剛剛看見從你身邊過去的一位老太,看上去像是在躲你的樣子,怎麽回事啊?”

“哦,你說季嫂啊。我一時忘記她現在害怕見到小嬰兒了,把我寶貝孫子往她麵前湊,她不躲才怪呢。”

“小寶貝這麽可愛,為什麽會害怕啊?”

“本來也是極其喜歡的,自從害得一個孕婦流產後,她就害怕嬰兒了。”趙嬸壓低了聲音解釋到:“最誇張的是有一次我回家時看見她蜷在樓梯角落裏渾身發抖,我就上去問她怎麽了,你知道她說什麽嗎?”

鄭穎搖頭,隻聽她繼續說到:“她說:哭聲,好恐怖,索命來了。我聽得糊塗極了,不明白她在說什麽。這時候從我家的屋子裏傳出了一陣嬰兒啼哭,她嚇得立刻抱住了頭,身子抖得更加厲害。原來她是被我這孫子的哭聲嚇到了,她動都不敢動,還是我進門讓兒媳婦把孫子哄睡著了她才離去的。”

與趙嬸告別,回到唐逸身邊後,鄭穎將聽到的原話一五一十告訴給他聽。

“索命……”唐逸的臉色陰沉,思量了一會後說到:“先不去找她了,派人盯緊她,有什麽怪異的行為立刻告訴我。”

回到家裏,蘇言正盤腿坐在沙發上,似乎在等著他回來,一見到他就立刻跳了下來。

“我跟你說哦,”蘇言拉著他重新坐回沙發裏,將蘇亦莫的話複述了一遍,最後總結到:“這背後操縱全局的人,應該就是林天成。”

話落,唐逸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頓飯不就是M鎮項目的竣工宴嗎?蘇亦莫在那兒聽到了不該聽的話,不多久言言就出事流產,他記得當時那花盆是向著蘇亦莫砸去的。再聯係今天見到的季母的反應,他不禁產生了一個念頭,難道所謂的不小心其實是有意蓄謀?

這樣一想,他的雙拳不自覺握起,關節泛白,發出咯咯的聲響。他不希望真如他所想的那樣,可如果這是事實,那麽他會讓他們一個個都付出代價的。

再去到季母所居住的地方已是三天之後,這次等在那兒的人並不是鄭穎,而是上次追蹤許天明的小孟。

“唐總,她買了香燭、紙符、元寶、錫箔等許多冥間的東西,鬼鬼祟祟回自己屋裏去了,我們要跟上去嗎?”

“不,還得等一個人,先去對麵的咖啡廳坐著吧,順便給她點時間部署。”

唐逸口中的‘她’指的便是季母,鄭穎曾經說過她是一個人住在這邊,她那兒子幾乎不怎麽會來看她,但如果他的猜想正確,那麽蘇言出事之前季忠賢勢必會來見他的母親。

他把最新得到的消息都告訴給好友盧警官聽,想要查清真相還必須得警方出麵。然而打探了幾個左鄰右舍都說不知道,直到問到了那個趙嬸。

“季忠賢啊,來過來過,我記得特別清楚。我就住在季嫂樓上,那天路過她家門口時聽到了吵鬧聲,一聽原來是他那兒子回來了。她兒子的脾氣一向暴戾,每次過來都要這樣鬧上一回,我們呐都習以為常了……哪天?就是掉落個花盆害得一個孕婦流產的那天。”

在聽說了這番話後,唐逸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盧警官帶人在咖啡廳找到了兩人,分別打了個招呼後,他對唐逸說:“唐總,其實這事完全可以交給我們警方來處理的,你用不著親自上陣。”

關係到他的孩子,他怎麽可能袖手旁觀。唐逸並沒有說出這個原因,他隻是透過寬敞明亮的玻璃櫥窗望出去,指著三樓的陽台那說:“那窗簾是半個小時之前拉上的,你們猜她在裏麵做什麽?”

“不用猜,衝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就上去吧。”

幾個人一起離開咖啡廳往對麵的三樓而去,到達門口,盧警官正想著是否要破門而入時,就發現門上竟然還插著鑰匙,一定是季母大意忘記拔了。

一番商量過後,盧警官站在最前麵,扭動鑰匙打開了門鎖。隻見屋內一片黑暗,厚重的窗簾遮擋住了外麵的似火驕陽,隻有門扉完全開啟時透進的幾縷亮光,也聽不見丁點聲響,死一般的沉寂。

“奇怪,她人呢?”小孟望了望四周,企圖找到季母的身影。

“應該是在某個房間裏,我們分頭找。”

除了一間緊閉的房間外,其他地方都找遍了,沒有任何發現。於是幾人都聚集在了這扇主臥室的門扉前,盧警官上前敲門,無人回應,轉動門把的時候卻發現這門其實並沒有鎖住。

這是一間朝南的臥室,同樣被厚厚的窗簾遮住了光線,但並不是漆黑一片。許多支蠟燭點燃了豎在地上圍成一個橢圓形,跳動著幽森的紅光,照亮了這並不是很大的空間。

一眼望去,房裏的擺設隻有一樣是正常的,那就是床,除此之外,都是些古古怪怪的玩意。

而最古怪的應屬床對麵的那個案桌,上麵供著幾盤熟食,最前邊擺著一個香爐,三柱清香正冒著嫋嫋的煙霧,已燃了小半截。案前是一個舊時用壞了的類似鍋子這樣的容器,看得出裏麵剛燒過了元寶,一層灰燼,還有些尚未燒盡的錫紙片,邊緣帶著一圈紅色火星,往內收縮,最終也便成灰。

“這些蠟燭好奇怪,這裏麵根本沒風,為什麽這幾根會倒了呢?還有季忠賢的母親呢,怎麽不在這?”

盧警官正疑惑間,旁邊的唐逸就指了個方向讓他看去,隨著他的手指,他就望見靠近窗台的垂地窗簾正在瑟瑟發抖。窗簾本身自然不會抖,顯然裏麵藏了個人。

協警上前挑開窗簾,有陽光照進來,更讓縮成一團顫抖如糠篩的老婦無所遁形,想來她在聽到他們聲音的時候就藏進了這裏。

季母被拉了起來,窗簾晃動間唐逸看見她剛躲過的地方竟還躺著一個布偶娃娃,他走過去拾起,發現那娃娃的手臂上沾了點燭油。難怪那幾根蠟燭會倒,這布娃娃先前應該是被放在燭陣中央的,老婦慌亂中拿走它,大概是那時沾上了燭油,也不小心碰倒了那些蠟燭。

布娃娃身形怪異,卻是一張笑著的嬰兒麵龐,而它的肚子上麵,貼了一張胡勾亂畫的黃符。唐逸把它遞給了盧警官,讓他處理。

此時此刻,盧警官已經完全支持唐逸的想法,他走到季母麵前,念台詞一般地說到:“季吳氏,我們現在懷疑你跟一樁故意傷人案件有關,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