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許天明見麵是在通完電話後的第三天,林天成本想讓他過來S市,但他說他的行蹤被人控製著,無法離開那裏。
再次去到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市裏,見著那個男子時林天成顯然吃了一驚,全身的狼狽就不去說了,關鍵是他的左手——上一次看見還好好的——這次手掌已經被砍,纏裹著的紗布似乎沒有換過,上麵滲出的殷殷血跡清晰可見。
真是礙眼,林天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隨即一想,幸好被廢的不是右手。
這是一個不到三十平方米的破房子,在林天成眼中,是個不折不扣的難民窟。屋裏的擺設及其簡單,眼前那床不知道能不能算床,隻是用許多磚塊支撐起來的一塊木板,旁邊是一個煤氣灶,灶上隻有一個鍋,邊上堆著無數袋方便麵,吃過的沒吃過的都放在一起,散發著一種難聞的味道。頂上的天花板烏漆抹黑,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一般,下麵吊著一個燈泡,是這屋裏僅有的光源,地麵上很髒,穿過的衣服扔在一堆還沒來得及洗,可見這個男人的生活過得有多糟糕。
屋裏隻有一個椅子,上麵堆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沒得地方坐,許天明讓林天成坐在床上,被他拒絕了。
林天成找了個相對順眼的地方站著,目光掃過對方包紮著的手,他麵無表情地說到:“你要是早點打電話給我,這手也不至於就這麽廢了。”
許天明也是後悔莫及,那天拿了他的名片後隨手放進了口袋,壓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隻想著如何在賭場上贏一把,好還了那些欠債。他找出了家裏所有的錢,懷著破釜沉舟的心態進了賭場,隻是最近很倒黴,屢戰屢敗,出來的時候便身無分文了。
期限一到,要債的一早就找上了門來,他自是還不出錢,屋子被翻了個底朝天沒翻出任何值錢的東西,又挨了一頓毒打後他的左手被當場砍斷。那些人臨走前惡狠狠地揚言說:“右手給你留著,不管你去偷還是去搶,一個星期後再還不出錢就不是斷手這麽簡單了,當心你的狗命吧!”
喧鬧散去後的屋子裏一片狼藉,收拾屋子的時候他猛然間看見了那張名片,默默地躺在犄角旮旯裏。記起那個男人離開前說的話,於是,他就照著那號碼打了過去。
許天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雙眼發直,語氣有些急切:“你說你能幫助我,是真的嗎?”
“那得看你的誠意了,先說說你欠了多少錢。”
“連本帶利,三萬。”
“什麽?!”林天成覺得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三……三萬塊。”
話落,林天成在心底嗤笑了一聲,他還以為是個多麽龐大的數字呢,區區三萬,竟然又斷手又威脅的。他整了整本就妥帖的衣擺,斜眼看著對方說:“我有幾個問題得先問你。”
“你問吧,隻要你能幫我的忙,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不瞞你說,既然我會找到你,自然是對你進行了一番調查的,你有個女兒叫蘇言吧?哦,可能我應該說許言,你該是對這個名字比較熟悉。”
“是,不過她不是我女兒,他是我老婆和別的男人的孩子。”
“哦?”林天成饒有興趣地挑高了眉,這點他倒是沒有查到。
“那臭丫頭的媽媽蘇聆月,年輕的時候可是我們那遠近聞名的大美女,當年喜歡她的人可以從街頭排到巷尾,我就在其中。可是她一個都看不中,偏偏去喜歡上一個外來男子,還為他懷了孩子,那男人回去的時候沒帶她一起,她就一直等,好像等了有三個月吧,卻等來了那男人已經結婚的消息,然後她就沒指望了。”
未婚先孕在那樣一個保守封建的小鎮上是被大家所不齒的,蘇聆月遭受了太多的指指點點與流言蜚語,加上心愛的男人已婚對她造成的打擊,她突然覺得生無所戀想要投河自盡,就是那個時候,許天明發現了她並且順手把她救了上來。事後他有些後悔,怎麽不晚點下去救她,至少讓她在河裏把那孩子撲騰沒了。
“一個被別人睡過又懷了個拖油瓶的女人,也就隻有我還肯娶她了。”
太匪夷所思了,原來蘇言的身世竟還有這樣一段曆史,林天成不敢置信地望著麵前那個看上去很是猥瑣的男人,調侃道:“那你胸襟還蠻大的,甘願給別人養女兒。”
“嗬嗬。”許天明幹笑兩聲,什麽胸襟大,娶她完全是因為她長得好看,反正娶誰不都是娶個女人嘛。再說,自己當年犯過事,他看得上的人都不願意嫁給他,也就順其自然把事給辦了。他當然知道蘇聆月嫁他隻是想給肚子裏的孩子找個爸,她不讓他碰甚至都不願看他一眼,可他是那麽好對付的嗎,產前他還隱忍著,畢竟輿論的壓力是存在的,他可不想落得個虐待孕婦的罵名,至於產後,那麽就是他想怎樣就怎樣了,他還搞不定兩娘們!
“那蘇言知道這件事嗎?”
“我不知道,蘇聆月後來有人撐腰也就和我離婚了,再嫁的就是她當初喜歡的人,也許她會把身世告訴那臭丫頭的。”
林天成垂首思索了一會兒,然後開始把話題往意向上靠,他漫不經心地說著:“再怎麽說蘇言也曾經是你女兒啊,你這麽落魄,怎麽沒想過去找她,你不知道她現在有多風光嗎,她傍上的可是整個S市最有身價的男人。”
“是嗎?”這個許天明完全不知道,不過也在情理之中,“哼,我就知道,那臭丫頭從小就是個勾男人的料。”
“以後有什麽麻煩倒是可以去找她啊。”
“還談什麽以後,我現在根本出不去這個市,也許就要喪命在這裏了。”
“我可以幫你付了這三萬塊錢,但是,你得幫我完成一件事。”
“什麽?”管它什麽事呢,隻要他能辦到他一定去辦,他真是煩透了這種被催債的日子。
“聽說你有一門絕活,可以模仿別人的字跡。”
“是。”說到這個許天明一臉得意。
“能模仿到什麽程度?”
“什麽模仿,我的一出,那就是原跡。”
“很好。”林天成拍了拍掌,他就喜歡他這樣的自信,“你跟我過來。”
兩人來到了屋外,林天成的汽車就停在不遠處。同時跟來的還有黃國華,他一直坐在駕駛室裏,看著自己的老總和另一個男人過來,他很是明白地拿起準備好的幾張紙,然後下車遞給林天成。
林天成將紙攤在了車後蓋上,指著一個名字對許天明說:“按照這個筆跡簽在這裏。”
那是兩份合同,一份已經簽過字了,作為筆跡參考,另一份待簽。已簽過的那份上寫著的名字的是張洪波,許天明研究了一會,隨後在待簽的那份落筆,一式三份,一氣嗬成。
字跡風幹後,林天成拿起對比了一下,果然分不出真假。他滿意地將合同收好,隨後從包裏取出三萬塊現金遞給許天明,一邊拉開副駕駛室的門一邊對他說:“我走了,有什麽事情再聯係吧。”
等他係好安全帶後,黃國華便發動引擎,驅車回S市。
“三萬塊錢換三個簽名,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放心,這人以後大有用處呢。”林天成靠在椅背閉上眼睛假寐,下一刻霍地睜開,煞有介事地問到:“對了,你能拿到張洪波的印章吧?”
“我已經想好對策了,一定可以的。”轉過一個彎後,黃國華有些擔憂地說:“可是我們這樣做,不會出什麽大事吧?”
“你怕什麽,天塌下來有唐逸頂著,還輪不到你承擔責任。”
這倒也是。黃國華在心裏附和著,閉上嘴巴,他還是專心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