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遠夫婦回來的時候,就發現陸遙與蘇言有些不對勁,不像以往的針鋒相對,兩人之間好像變得尷尬起來。特別是蘇言,一見著陸遙就低頭看地或者轉身去做別的事情,他們以前是不融洽,但至少是充滿生氣的,現在隻覺得死氣沉沉。
為此,陸清遠特意找過陸遙,問他是不是欺負蘇言了,卻被他反問了一句,“你覺得我會去欺負她嗎?”
雖然得到這樣的回答,陸清遠還是認定陸遙惹了她。望著提了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從對麵走來的蘇言,他心裏不禁感慨:這兩孩子,什麽時候才能好好相處啊?
蘇言出來和同學一起購物,本是叫了司機老徐來接的,沒想到來的人是陸清遠。走到十字路口時還有二十幾秒的紅燈,她站在斑馬線這頭東張西望,當數字終於跳成綠色時,她立刻抬腳往對麵走去。
“慢點好了,別急。”陸清遠見她還剩一點點路時開始小跑過來,關切的話語自然而出。慈愛尚掛在臉上,下一刻臉色突變,他失聲尖叫:“言言,小心!”
蘇言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被一股大力推了開來,緊接著耳邊響起尖銳的刹車聲。她猛地回頭,手裏的袋子轟然墜地。
腦子裏一片空白,她瞪大了雙眼,驚恐地望著倒在地上的陸清遠。肇事司機形色倉皇地奔下車,路人圍攏著指點歎息,救護車哇哇地趕到,醫生忙而不亂地行動起來。周圍萬分喧囂,她卻仿佛什麽都聽不見了,心裏隻有一個聲音在呐喊著:血,好多好多的血。
跟在救護車裏,此時的蘇言已回過神來。陸清遠還保留著一絲清醒,他虛弱地握住蘇言的手,氣若遊絲卻滿臉帶笑,“言言,你沒事就好。”
他的話語輕而脆弱,落在蘇言的心上,卻像生命般沉重。為什麽,為什麽他會來救她?她的親生父親隻知道打她罵她羞辱她,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卻願意為了她而不顧自己的安危。她曾以為這個世界上隻有媽媽會真心待她,不成想還會得到這樣的疼惜。
蘇言鼻子酸酸的,淚水盈/滿了眼眶,聲音哽咽:“叔叔,你不要有事,你一定不能有事。”
“能不能……叫我一聲爸爸?”
握著她手的力道在放鬆,沒有任何猶豫的,蘇言叫出口:“爸爸。”其實很早很早之前,她就想這麽叫他了,隻是一直開不了口。
聽到那兩個字,陸清遠顯得異常安慰,他的眉頭徹底鬆了開來,這樣,就算立刻死掉也沒什麽可惋惜的了。
“爸爸,我以後一直叫給你聽好不好……爸!”突兀的,手從她身側垂下,她顫抖地去探他的鼻息,還好還好,隻是昏厥了過去。
救護車駛進醫院,陸清遠很快就被推往手術室。
“對不起,請在外麵等待。”
一路跟隨的蘇言被隔絕在手術室外,隔絕了那個血肉模糊的身影。她的心裏充滿了不安,她不知道陸清遠的情況到底怎樣,她隻能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望著那鮮紅的‘手術中’三個字。第一次,她感到那麽無力,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等,隻有等。
“言言。”
焦慮中聽見蘇聆月的叫喊,蘇言轉過頭看見她和陸遙匆匆跑來的身形,立刻撲上了前去,“媽。”
“怎麽好好的出車禍了,嚴重嗎?”
“我不知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走路不小心,都是那個司機闖紅燈……”說到這裏,蘇言的淚水瞬間決堤,如果自己打的回去,或者,如果她有好好走路……越想越覺得委屈,越覺得自己不能被原諒。
接觸到陸遙的目光時,蘇言隻覺很是愧疚。是她讓他的爸爸陷入困境,若是陸清遠出了什麽事,她拿什麽臉麵去麵對陸遙。
陸遙的心裏卻是萬分矛盾,一方麵,他非常憂心正躺在手術室裏生死未卜的陸清遠,對蘇言很是懊惱;另一方麵,他竟有些慶幸此刻躺在那裏的人不是蘇言,因為她那小小的身軀一定抵擋不住那樣劇烈的撞擊。
他知道,他的這種想法有多大逆不道,可是如果換成蘇言,那樣的結果,他卻更怕。他的生命裏,已經不能承受她的離去。
三個小時過去了,五個小時過去了,八個小時過去了……當‘手術中’的燈瞬間暗下時,等候在外麵的三人立刻奔上前攔住剛打開門出來的醫生。
“手術還算成功,目前已沒有什麽大礙,隻等病人醒來……”
揪著的心終於暫時鬆開,醫生告訴他們說,陸清遠的右腿粉碎性骨折,頭部著地時受到的撞擊比較嚴重,淤血積壓,會不會造成腦震蕩或其他後遺症還得等分析報告出來。
因了副市長的身份,陸清遠直接被轉移到VIP病房,一番折騰過後,已是淩晨四點。由於手術剛完畢,病房裏暫且不讓留人,蘇聆月本想讓兩孩子回去睡覺,一看時間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讓他們一起歇在了家屬休息室裏。
休息室雖比不上家裏,但該有的一應俱全,並且很幹淨很寬敞。隔了兩間,蘇聆月和蘇言一間,陸遙另一間。
沒睡多久天就亮了,蘇言和陸遙有課,蘇聆月便將他們送了出去。
“蘇言。”一下車,陸遙就叫住了那個走在前頭的人兒,並且箭步走到她旁邊問到:“昨晚沒睡著?”頂著個從未出現過的黑眼圈,再加上一路上不下十個的哈欠,他不免得出這個結論。
“嗯。”蘇言點頭。
“在擔心爸爸?還是……擔心我?”
“嗯?……是……沒有。”蘇言剛開始並不明白他後半句是什麽意思,所以皺了皺眉。
“你還在生氣?”
“你指什麽?”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要不然也不會在愣了一會兒之後說出那個‘沒有’了。
蘇言抬起頭正視陸遙,他迎著晨光,雙眼微眯,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本就邪魅的俊臉此刻更顯魅惑。不得不說,這家夥長的真是好看,並且,竟然不知不覺比她高了。
收回神,回到剛才的對話裏。的確,蘇言知道他的意思,一開始隻是猜測,現在是確定了。“隻是覺得很恐怖,我最討厭別人偷偷進我房間。”她盡量說的很平靜,除了媽媽,沒有人知道她心裏的陰影。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不會再對她隱藏自己的情緒,不會隻滿足於對她的幻想,不會再有這種幼稚的行為。若要吻她,定是光明正大的,不再偷偷摸摸。
蘇言每天放學都直接往醫院去,和陸遙一起,每天都守到很晚很晚。四天後,陸清遠從昏迷中轉醒,也讓一旁守護的眾人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