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陸遙和蘇言的婚禮在Z市的大教堂中舉行。
那天答應了陸遙的求婚後,蘇言就把C市的工作辭了。瑪爾斯確實在漸漸恢複正軌,一些故意被栽贓的冤屈已被洗刷,審查的結果也令員工們舒了口氣,她也就放心了。
臨走之前,蘇言跟這裏的同事朋友們都聚了聚,最舍不得她的還屬杭阿婆和紀嵐了。
“到時候記得來喝我的喜酒啊。”她笑著與她們分別,然後打點行李回了Z市。
都說葉落歸根,就算在外漂泊了多久,就算對呆過的城市有多留戀,心裏總有一方最愛的土地,一如母親的擁抱,是不管你帶著怎樣的滄桑回來,心被磨礪得有多世俗,都親切如故。
Z市——生她養她的地方,承載了那麽多美好回憶的地方。經過那麽多年的風霜雪雨後,她再次回來了。
蘇言承認,最懂自己的那個人,其實是陸遙。可是,心裏的那個人呢……她不敢再往下想。
回到這裏的頭一天,蘇言就跟陸遙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想盡快把婚禮辦了,因為她在害怕,怕拖得久了自己會反悔。而陸遙自然對此沒有任何意見,他確想早早把她娶了。於是他們詢問了幾個長輩的意見,決定將婚期定在一個月後——那是翻了多本老黃曆後選出的吉日。
時間很倉促,兩人徹底忙碌了起來,選婚戒、拍婚紗照、訂酒店、定賓客名單、試婚紗,等等,一大堆瑣事,每天都忙得喘不過氣來。還好有蘇聆月和高虹在一旁幫著參謀,畢竟有些東西他們年輕一輩的不懂。
為了那生命中最期盼的一天,陸遙計劃了不知道多少種方案,精心布局好每一個環節,在教堂裏宣誓後的流程他都沒有告訴蘇言,他想給她一個驚喜,想給她一個最浪漫的婚禮。
那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碧空如洗,一團一團的白雲好似棉絮一樣,綿綿軟軟地輕移著,離得很遠又看似近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它。
這一天的街道和往常一樣車水馬龍,在這樣川流不息的車海裏,最顯眼的莫過於那一隊以鮮花裝飾的婚車,以布加迪打頭,後麵跟著清一色的寶馬,整齊有序,氣派非凡。
其實市裏的很多人都知道,並且這樣津津樂道著:“陸書記的公子和千金要結婚了。”陸清遠雖已逝去,但他美好的形象永遠留在C市人民的心裏。
“言言,你真的不後悔嗎?”
寬敞的車廂裏,周葉坐在蘇言的旁邊,她怎麽都沒有想到他們三個人會是這樣收場。那天接到蘇言的電話,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自己和淩風談了那麽長時間的戀愛都尚未定下婚期,她倒好,冷不丁就做出了這個決定。不過,她和陸遙如果確定要在一起的話也沒有再拖的必要,他們已認識了那麽久。
“我不後悔。”蘇言堅定地回答她,更是說給自己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親戚、朋友、同事,那麽多雙眼睛在看著那麽多顆心在祝福,她還有反悔的餘地麽?
和自己有交情的人都請了,隻除了唐逸,這些天她一直在想要不要給他發個請柬,思慮了很久,最後還是放棄了,她甚至都沒告訴他自己要結婚了。她想,他應該會知道的,畢竟淩風知道不是麽。
和陸遙結婚,最欣慰的莫過於蘇聆月,也許她覺得當年的過錯得到了彌補,在她心裏,陸遙始終是比唐逸更重要的存在。而最不滿的就是江夢瑤,蘇言還記得她找上自己時所說的話,那麽歇斯底裏,絕望中帶著痛心,她說:“你根本就不愛他,憑什麽剝奪他的幸福?!”
此時的腦子裏不禁又浮現出這句話,蘇言黯然,她真的是在剝奪陸遙的幸福麽,可是他說的,隻有自己在他身邊,他才會覺得幸福。
車隊緩緩停在了教堂門口,時間不早不晚。
輕輕提起婚紗,蘇言從車上下來,那一瞬間,麵對著那麽莊嚴的建築,她突然有些膽怯。鎮定心思,在父親蘇廷方的陪同下,她一步步向裏走去。
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眾人的目光都聚攏了過來,她看見他們眼裏的驚豔,她聽見一片讚美之聲。拿著捧花,沿著紅毯,蘇言慢步走向等在另一端的那個男子,他站在那裏,是那麽的英朗俊逸,笑顏明媚,帶著掩藏不住的開心與滿足。不由自主地,她也彎起了嘴角。
在悠揚的婚禮進行曲中,兩人跨上台階,走到牧師的麵前。至此,蘇廷方含笑將女兒的手交到陸遙手中,然後不舍地撤退。
“各位來賓,我們今天歡聚在這裏,一起參加陸遙先生和蘇言小姐的婚禮。婚姻是愛情的升華,是相互信任的凝聚……”
牧師開始主持起婚禮,蘇言默默地聽著他盡職的演講,聽他問她和陸遙是否自願來到這裏,問在場的賓客有沒有誰反對他們的結合,在冗長而又華麗的一番說辭下,終於到了那個問題。
“陸遙先生,請問你是否願意娶你麵前的這位女子做你的妻子,無論順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貧窮,健康或是疾病,和她終生相伴,不離不棄。愛她,珍惜她,直到天長地久。”
“我願意。”
他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鏗鏘有力,堅定不移。聽著那些字句,蘇言的心跳得愈見淩亂,她甚至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原來她是那麽害怕聽到那個問題,心在排斥,在劇烈顫抖,並且有什麽在滋生,她說不清楚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仿佛是兩股相反的念頭在打架。緊接著,她便看見牧師的嘴唇蠕動,說出的話語魔音一般穿腦而過。
“蘇言小姐,請問你是否願意嫁給你麵前的這位先生做他的妻子,無論順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貧窮,健康或是疾病,和他終生相伴,不離不棄。愛他,珍惜他,直到天長地久。”
“我……”蘇言囁喏著,最後關頭,她竟無法自然地說出那三個字。陸遙緊張地望了過來,底下眾人也一定都在等著她的回答。
蘇言絞著手指,內心掙紮不已。不是早就決定了麽?不是不後悔麽?難道還想臨陣脫逃?不行,她不能再猶豫了,不過三個字罷了,“我……”
“言言!”
就在這時,一聲熱切的呼喚傳來,響徹在這因等待答案而屏息凝神了的教堂裏。
那個聲音太過熟悉,蘇言回頭,看到唐逸就佇立在門口,那裏有光,照得他仿若從天而降的神靈一般。然後,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他向著自己快步而來,再然後,他渾然不顧一旁的陸遙,執起她的手說:“言言,不要嫁給他,跟我走。”
總有一個人,對他的愛戀深入骨髓,做任何事情都無法擺脫他的影子;總有一個人,嘴上說著要忘記不再想起,心裏卻始終放不下;總有一個人,隻要見到他一眼,就願意為之顛覆一切,尤其是在這種微妙的時刻。
蘇言承認,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就這麽崩塌了。她無法拒絕那個男人,哪怕要再次傷另一個男人的心。
想著,蘇言轉頭望向陸遙,他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那眼神裏滿含乞求,她怎會看不出,他在求她不要就此把他扔下,他在害怕,可她注定要讓他受傷。咬了咬唇,縱然千百個不願開口,她卻還是得說:“對不起。”
那一天,陸遙原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終於要和最心愛的女子結成夫妻,他是那麽高興。然而隻一瞬間,他就變成了全天下最可憐的人,他眼睜睜看著她被別的男人帶走,眼睜睜看著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化為泡影,她甚至不知道他準備了什麽樣的驚喜給她。
那一天,蘇言扯下頭紗,跟著唐逸奔出了教堂,跟著他上了車。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反正不管是哪,她都願意跟隨。
那一天,唐逸對蘇言說:“爸爸告訴了我一切,三年前因身份逼你離開,三年後因帝唐威脅你不讓你跟我在一起。為什麽這些你都不告訴我,還騙我說你不愛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嗎?”
他對她說:“其實不久之前我爸就想開了,他說他有打電話給你想跟你好好談談,隻是你沒接,後來因為他的一些事情就耽擱了。”
他對她說:“帝唐對我而言是很重要,但無論多少個帝唐加起來,都抵不上一個你在我身邊。”
他對她說:“幸好我趕到了,幸好我沒把你弄丟。”
那一天,陽光真的格外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