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到達第十九層,蘇言之前設想了N種一會進入裏麵後將發生的情況。可能會受批挨罵,因為遲到了那麽久;可能大家還蠻熱情的,畢竟那個秘書汪洋不是說過自己還挺有名的嗎;可能大家都很忙,安排好她以後就沒功夫搭理她了……等等許多。

但她怎麽都沒有想到,當她推開那扇磨砂的玻璃門擠出笑容很友好地說出了‘你們好’這句話時,目光三三兩兩匯聚過來,卻很快就又移開,停留的時間甚至都不到一秒。沒人理會她這個突然闖入的人,他們繼續做著各自的事,完全當她透明一樣。

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被這樣徹底無視,蘇言深吸了口氣,抓住離她最近的那個看上去還挺友善的女子說道:“你好,我是瑪爾斯……”

“我不知道,你找人事部去。”

話才剛開頭就來打斷,懂不懂禮貌啊!看著她那趾高氣揚的模樣,蘇言真想噴她一臉口水,但還是隻能腆著臉麵虛心求教:“人事部在哪?”

“你不認識字麽,不會自己看呐。”

將心裏的一團氣壓住,調整呼吸,諷刺的話語淡笑而出:“原來這就是帝唐員工的素質啊,要不是門口打著招牌,我還以為自己到的是什麽下九流的場所呢。”

“你……”

“你什麽你,指甲油塗得那麽難看還敢伸出來指人。”

蘇言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隨即看到那女子立刻憋著臉縮回了手,心裏不覺舒服了許多。不就一個人事部嗎,自己找就自己找。

經她觀察,這個分公司的格局是這樣的:進門是敞亮的大廳,盡頭那端為玻璃隔斷,兩麵是走廊,走廊兩邊就是一個個辦公室了。

她決定先往右找,運氣好得不得了,過去右手邊第二間就是。敲了門進去後,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率先開了口:“蘇言?瑪爾斯借調過來的?”

“是的。”

“你現在才來?”

“是。”蘇言低頭,小聲應著。

“你們老板沒通知你我們公司的作息時間嗎?”

“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沒關係,”男子咧開嘴露出若有似無的笑意,悠悠道:“正好我也有一件不太好意思的事情要告訴你。”

蘇言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知道馬上就會有什麽不好的消息要從裏麵吐出來了,可是他突然頓住不說了,顯然是在等她問他。‘什麽’兩字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她偏不問,雖然她也挺好奇的。

“是這樣,”沒得到對方的配合,男子的麵色明顯沉了下去,“我們公司新招了一個女孩,和你一樣做預算,也是今天來報到。本來預算部有個空置的辦公桌就是打算給你們倆之間一個坐的,至於給誰我們誰也不偏袒,就看誰先報到了。人家早早就等在了公司門口,你現在才到,所以,我隻能另外給你安排個地方了。”

所謂另外的地方,其實就是一個塞著各種東西的物資庫,看得出經常打掃,裏麵的物品都很整齊。一個辦公桌靠在牆角,桌上一台電腦一個計算器,其他什麽都沒有了。

“公司隻租用了一層樓,所以辦公室相對緊缺,也沒辦法把你往其他部門塞進去,隻能委屈你在這裏辦公了。”

“你老實告訴我,即使我比那女孩來得早,我的位置也是在這裏對不對?”遲到不過給了他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

“好好工作吧,想那麽多也沒用。”

這算是默認麽?蘇言冷眼看他離開,她算是明白唐逸在樓梯前說的話了,‘消化不了’指的就是他的員工剛才所表現出的態度麽,包括遠離大家被安排在這裏,不止如此,後麵應該還會有更多。不過她一點也不怕,還有什麽能比離開他更難以承受的呢?

不多久,就在午餐的時間裏,蘇言發現她被孤立了。

沒有人告訴她公司有提供午飯,她隻是從玻璃窗裏看見大家都紛紛湧向一個地方,她不知道他們去幹什麽,後來才反應過來應該是去吃午飯,因為她肚子餓了。餓得不行大家又都不在辦公室,她隻好一個人跑到樓下吃了頓盒飯,上來的時候,她遇見了汪洋——那個之前在飯局上印象最深的唐逸的秘書。

汪洋看到她很是詫異,“蘇言,你已經來了嗎?!”最近一直忙著工程上的事情,都忘了這茬了。

“對啊。”遭受了一上午的冷眼,突然蹦出個這麽熱情的人,蘇言有種久旱逢甘露那樣的喜悅感。

“可是剛剛飯桌上怎麽沒有看見你?倒是有個新來的女生呢。”

“我出去吃的。”

聽聞,汪洋表示很不可思議:“你們辦公室的人沒叫你一起吃飯嗎?”

“我一人獨坐一個辦公室,嘿嘿。”

“帶我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汪洋愈見迷惑。而到了那個所謂的‘辦公室’後,她睜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你就在這裏辦公嗎?”

蘇言點頭,並且把上午發生的事情都吐槽給她聽。傾訴完以後,果然覺得順暢多了。

聽了她的一番話,汪洋垂下腦袋思索了起來。平時就屬自己跟在唐總身邊的時間最長了,他對蘇言是有著恨意,但那絕對抵不過留戀之情,他能看出唐總的糾結與不甘,那天他給馮總打電話說要借調蘇言的時候她就在旁邊,她原以為叫她過來是想借機發生一些什麽,可是情況怎麽會變成這樣了呢?唐總到底在想什麽?

至於同事們的冷漠,她想這肯定不是他們的本意。“你別怪他們,應該是唐總吩咐的吧,他們平時都好可愛的,真的。”

“我知道。”她知道唐逸想針對她,可是這樣的動作不會太幼稚了點嗎?

“蘇言,其他我幫不上你,但是如果你覺得無聊的話,隨時歡迎來找我玩啊。”

她的坦率令她感動,隻是,“唐總有意要我被孤立,你還離我這麽近,不怕他降罪啊。”

“不,我得趁這個機會好好巴結你。”

“為什麽?”蘇言不解了。

“大家對你不好,隻有我跟你好,你就會覺得我更加好。以後,說不定還得靠你罩我呢。”

“你開玩笑呢吧。”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坐在她的辦公椅上,汪洋認真地反問,又很認真地說到:“其實我壓根不看好那個夏歐,我總覺得……你跟唐總還有戲。”

是的,自從見到了蘇言以後,她就一直有這樣一種感覺。唐總並不是一個安於命運的人,他的占有欲很強,尤其是被刺激以後,哪怕玉石俱焚,他也不會讓自己喜歡的人成為別人所有。

那麽麵前那個女子呢?汪洋抬起眼觀察著她的反應,在自己說完了那句話以後,她的神情明顯怔了一下,她並不排斥那樣的話語,或者說甚至是有些安慰的。大概沒有其他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吧,她的眼裏似乎閃爍著一種幾不可見的光芒——那是希望之光。

是不是,她也給了自己這樣一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