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空蟬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最後的饋贈
四月二十一日。
今夜的宿舍顯得格外安靜，現在還是平時聊天說笑暢談人生的時刻，卻被這一戶戶僅僅關著的門所打破。宿舍這麽長的走廊，顯得黑幽幽的，即便我再傻，也明白這些空著的房間意味著什麽。
學校暫時性的停課了，大部分的學生仿佛撒了歡一樣，絕大部分已經離開了學校，隻有少部分具有能力的人，並且願意留下來幫忙的人，才留了下來。
硬要說，前後不過千餘人吧。
不過，好在學校底蘊深厚，聽到洌風城有危機，前前後後來到學校報到幫忙的學長們，也有數萬人之多，其中不乏有是有身世底蘊的人，帶來了很多資源和兵力，讓危機有所好轉。
而這期間，我也算是做了一把引導員，安排學長們的住處。
這段時間短暫到當我從菲特口中聽到部隊已經開始集結的消息時，我甚至還沒有熟悉自己新做好的衣服。
一切都發展的那麽快，快到我對菲特的爆炸性發言，我隻是“嗯”了一下，就沒有任何能說出的話了。
但是，再次躺在床上的我，卻又感覺要失眠了。在床上翻來翻去數十周，我也才坐了起來，歎了口氣，穿上了衣服，走到了陽台。
洌風城的夜晚，群星璀璨，那一顆顆閃爍的星星，還有將星星掩蓋的黑色星辰，仿佛將天空劃開為了兩個部分。三顆相疊的月亮輝映在天空之中，讓我很難想象，這竟然是依舊是我的故鄉，地球。
在這個地方，也能看見城鎮中央那聳立著的壯觀的高塔，散發出的柔和的綠色光輝，籠罩了整座城市。
心好痛，每當看見這樣美麗的景象時，那一幕幕支離破碎的圖片就仿佛從記憶裏迸發出來一樣，充斥的腦海裏，不住的交替著，洌風城之前被火焰和煙霧覆蓋的景象，刺耳的倒塌聲，慌亂的哭喊聲，刀與劍的碰撞聲，艾可忒最後的話語，都讓我的心感到刺痛。
我討厭戰爭，得出這樣結論的我，卻覺得自己的手，難以再握緊武器。僅僅是握拳都覺得有些艱難，雙手緊緊抱在胸前，用兩隻手的力量搓緊了一隻拳頭，卻還是那麽的無力。
就連弗雷德那樣的人，在麵對這樣的敵人時，都顯得有心無力。
小默，你會借給我力量嗎？
艾可忒，你會借給我力量嗎？
菲特，你又會借給我力量嗎？
我祈禱著，跪在冰冷的陽台地板上祈禱著，願，戰火從洌風城消失。
願，不會再有人所受傷。
“主人——我們——”
“安靜，讓她好好休息。”粉色頭發的少女，透明的身體，漂浮在空中，看著頭上冒著冷汗的芬妮，擔憂的表情，浮現在她精致的麵龐上。
少女旁漂浮著兩個圓鼓鼓的生物，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芬妮。
“那——我們——”兩個生物對視了一眼，想要說些什麽。
“我們隻能看著，我又沒有身體。”少女歎了口氣，“你們也沒有手，沒法照顧她。”
兩個圓球對視了一眼，雙雙低下了頭。
“沒事的，看樣子隻是受涼了有些發燒，明天被宿舍裏其他的人發現，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她安慰了一下，卻也隻能無能為力的看著芬妮。
沒有身體的她，什麽也做不到，甚至連回報她的能力都沒有。即便如此，她還是讓她住在她心裏的一部分，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麵毫無保留的展現在她的麵前，對她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芬妮經曆了什麽，她都清楚，芬妮心痛著什麽，她也清楚，那個未曾世事的她，也在不知不覺中，被芬妮所感受的一切，所改變著。
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幫助她，失去了肉體，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贈予芬妮了。自己就仿佛寄生蟲一般的存在，卻從未遭到過她的任何排斥。
芬妮緊緊蜷縮在一起的身體，有些無助的哼咽著的呻吟，都仿佛一層又一層的捶打著自己的心口，喉嚨覺得火燒板的疼痛，壓抑不了的是全身的顫抖，讓自己不禁弓起了身子。
“沒事吧——主人——”
“沒事……”她搖了搖頭說著‘沒事’這樣的詞眼，渾身的不適感卻被他們察覺的一清二楚。
“還是——回去休息吧——”圓鼓鼓的他們你一句，我一句交替著說道。
“嗯……”雖然很不情願，但是現在心口灼燒般的疼痛，已經讓她難以再在這裏待下去了。逐漸消耗的魔力，也要用盡了。
但是，在她準備離開這裏，回到那座白色的城堡時，不經意間的視線，掃過了那件不可思議的物品，驟縮的瞳孔，仿佛應正著內心的悸動。
當身形移動到這把被擺放在架子上的槍形武器事，她嘴唇喃動著淩亂的詞句，毫無規律，毫無語法，或許隻是激動的心情打亂了思緒，片刻之間，一個句子都沒有說出來。
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失態，她不再開口，隻是眼神中深情的目光，掃視著這把武器。
“主人——這是——”
“我的朋友。”就像是回答他們的問題，也仿佛在呼喚著這把武器，隻是它並不會給她任何的回應。
“原來，你和我一樣……已經死了啊。”呼喚未果，內心的猜測也被印證，內心的悲傷與記憶逆流成河，眼淚卻因為未能順流而下，強烈的淚意卻不能帶動早已消失的淚腺，喪失了哭泣的她，難道還要以微笑迎接這樣的事實嗎。
“難道這就是命運嗎”，內心回蕩起和芬妮相遇的種種，之前的一切，用巧合說不定能解釋得通，但是從莫離他們來我到身邊時，還有它也出現在了芬妮的身邊，這難道是命運嗎。
不，越發是如此的，我越感覺內心仿佛被戳痛一樣，為什麽隻有我不斷的接受來自芬妮的東西，莫離是她帶來的，從她身邊離開的時候，那時痛苦的神情依舊曆曆在目。
現在，輪到我了吧。
她低下頭，伸向武器的手戛然而止，姍姍放下，轉過身去，向著躺在床上呻吟的芬妮走去。
站在床邊，皎潔的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體，灑落在芬妮充滿滲出汗水的身體上。暖白色的頭發被汗水粘在一起，纖薄的睡衣也因為汗水而附著在她的身上，顯出她精致的身材。
蹲下身子，將手放在芬妮的手上，仿佛狠下了心一般，閉上了眼睛，隨後又柔情的張開，帶著依稀的希冀與訣別。
藍色的氤氳浮現在芬妮的手上，仿佛月光一般的流暈，順著芬妮的手，逐漸擴散到全身，這股清涼的氣息，似乎讓芬妮的體溫也降低了一些，剛才讓人心碎的呻吟聲，也逐漸平息了下來。
而她的身形，卻變得更加飄渺了。
“主人——您將東西——交給她了嗎？”
“那可是您——千辛萬苦——才的得到。”
莫離和莫愁交替的說道，卻看到她的臉上，帶著無比安心的笑容。
“這樣就足夠了。”
是啊，這樣就足夠了。不再感覺到灼燒感的喉嚨，逐漸平靜下來的心髒，不會再感覺到血管逆流似的刺痛，不會再感覺到眼淚無法落下的酸澀感。全身上下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訴著她，這樣做，才是對的。
“我們，回家吧。”
撫摸著莫離和莫愁，三人逐漸消失在了這個房間裏，隻留下明亮的月光穿過被拉開的窗簾，灑落在房間內，灑落在充滿流光的芬妮身上。
還有，角落裏注視著一切的布麻仔。
夜晚的沙淵，是白色的。
薇迪本不想這個時候來到外麵，卻被那一聲聲熟悉的聲音所呼喊著。
“這是敵人的屍體嗎？”薇迪問著麵前龐大體型的沙漠色龍，一邊撫摸著它堅韌的角。
“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嚶！”仿佛嬰兒的叫聲，龐大的它回應著薇迪的問題。
“下午嗎。看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薇迪喃喃道。
薇迪站了起來，將屍體丟在了一旁，“多謝了，峰山。”
喚作峰山的巨龍開心的抖了抖自己的身體，引得薇迪咯咯的笑了起來。
“讓我們並肩作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