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無名樂章下
那天之後,米娜沒有緊接著來到我的房間。
這令我有些驚奇,明明隻是一牆之隔,卻隻是在我緊靠著的房門口躊躇了片刻,便伴隨著清脆的腳步聲離開了七樓。
我當時推開我的房門,進入到菲特的房間中,一切都靜悄悄的。
相同的布局,正好沿著中軸線對稱過來,兩人的病床靠著相同的一麵牆,仿佛背靠著背。
菲特傷的很重,雙臂裹滿了石膏,平平的放在被子的外麵,躺在病床上。金sè的頭發變得淩亂了一些,長長了一些,如果仔細打理一下的話,倒也長的很像女生。
看著仿佛已經半個世紀沒有見到的臉,當時那平靜的心情也開始鬆動,波瀾似海一般,連綿不絕,拍打著脆弱的堤岸,潰於蟻穴。
我將懷裏的樂曲薄打開,找見了桑尼婭第一次唱給我的那首歌,用我稚嫩的嗓音唱了出來。
輕緩溫柔的聲音從小巧的櫻唇中緩緩流出,浸濕了樂譜,滋潤了空氣,甜蜜了胸膛。努力地唱著,雖然隻能磕磕絆絆,甚至吐詞不清,但我也隻能這樣繼續努力著。
七樓的走廊裏,纏綿出淡淡的傷感,歌曲雖然時而間斷,時而輕到無聲,好似六七歲的孩童,氣息還無法掌控好。但就是在這一停一頓之中,感情匯聚為一道道波浪,衝擊著每個人的心房。
桑尼婭曾經告訴我,歌是一種語言,隻要唱出來,想要送達的人便一定可以聽見。
現在,我將這首歌唱出來,傳達給菲特……
自那之後,菲特的情況ri漸好轉,如果按照正常來說,半個月就可以出院了。
但是,那是按照正常來計算的。如果菲特依舊是昏迷不醒的狀態,那麽這個ri子將會無限期的延長下去。
如果菲特醒不來的話,我究竟要怎麽做才好……
兩天以來,我都趁著米娜襲貝甚至艾可忒不在的時候,偷偷的坐上輪椅跑到菲特的病房,為他唱上一兩首歌。或許真是自我安慰,菲特在這幾天的回複很快,又或者真的是菲特聽見了我的呼喊,他也極力的回應著。
每一天的歌我都會細心的唱,就算隻會是被其他的病人批評我也從來沒有間斷過。因為我相信著,菲特一定會醒來。和我,和米娜襲貝一起回到家裏,回到萊茵。
而今天,正當我準備再次前往菲特的房間時,我又聽見了菲特房間裏傳來弗蘭德和米娜的聲音。
“米娜同學,現在還不能告訴我們關於菲特同學的事嗎?”弗蘭德出奇的放下了自己的架子,低聲下氣的聲音一定很讓斯帕克不爽。
“不要叫我同學!我可和你沒那麽熟。”米娜毫不示弱,看來她和弗蘭德他們可真是耗上了。
“那……”弗蘭德猶豫片刻,“米娜小姐,菲特同學的力量來自於那裏,能否告訴我們呢?這真的對我們很重要。”
“……對你們重要又怎麽了,難道窺伺上了菲特的武器嗎?真是卑鄙無恥啊你們。”針鋒相對,話語犀利毫不客氣。
“我們絕對不會窺伺別人的武器的,作為武者這更是一個人的武德!”斯帕克突然接話道。
“武德?哼,要是武德的話,那不出手相救也是作為武者的武德嗎?”米娜惡狠狠的說道,我甚至在這邊都可以想象到米娜是何種表情,“你們別想向我問出這件事,一切都等菲特醒來之後再談吧。”
弗拉德見談判破裂,便也不再多留,再次灰溜溜的離開了房間,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反觀米娜,則還留在菲特的房間裏,靜悄悄的不知道在做什麽。
“要不要進去看看呢?”這個想法一經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標記了不可回收垃圾扔進了廢紙簍裏。要是現在出現在菲特的房間裏的話,不就是自己沒事找米娜的事嘛,況且雖然米娜最近一直很安分,但本xing還是和艾倫絲很相像的。
十分鍾後,隔壁的米娜終於離開了房間,也沒有在我的房門前停留,很快離開了這裏。
雖然米娜平時都會來看我,但是唯獨這個時候米娜是從來都不進來的,即便我已經知道了這些小動作。
轉動著已經熟練了的輪椅,我再次進入到菲特的房間。
由於持續半個月的yin天,天上的雲被壓得很低,沉沉的仿佛頂天立地的巨人沒有了力氣,快要塌下來似地。天地間唯一的光隻能費力的穿過雲層來到地麵,被貪婪的植物吮吸一幹二淨。然而盡管這樣,菲特的房間竟然被拉上了窗簾,昏暗的環境就好像星球的另一麵似地。
在門口輕輕拍了拍手掌,魔法燈很快就發出和煦的黃白sè光,照亮了還溫存著的抹茶sè的茶杯。
看樣子米娜還沒有喝水呢。
這個抹茶sè的茶杯是米娜最喜歡的一個,但是由於最近來往頻繁,索xing就將茶杯放到了這裏,不再往宿舍拿去。
米娜在我沉睡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呢?我突發奇想到。
翻開樂曲薄,裏麵穿插著一些更加小的節奏段落,就好像零散的拚圖,可以任意的組合出新的樂曲,用於提供靈感。
向後繼續翻動幾頁,一個不起眼的灰sè信封引起了我的注意。由於信封上已經出現了棕sè的斑點,寫有名字和地址的位置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依稀可以看見漂亮流暢的字體寫著“桑尼婭收”四個字。
為什麽信會出現在這裏,難道這裏麵也是樂譜嗎?
由於信劄沒有封泥,可以知道信已經被打開過一次了,所以說我看一看沒關係吧。自己給自己找理由的習慣可不好,但是自己的手已經將信小心的拿了出來。
我將信整個翻開,裏麵卻是是一個樂譜,十分簡單的樂譜,隻有一個聲部,樂器也隻有一個,甚至整個樂曲隻有正反兩麵。然而更令我驚訝的是,這個樂曲是沒有填詞的。
換句話說,這是一個純音樂嗎?
這就不好辦了。要是純音樂的話,根本就沒法唱,可是當我輕聲哼唱了一些樂譜的時候,竟發現簡單的節奏之下有一種不簡單的韻律,就好像是父母經常給孩子唱的童謠,有著搖籃曲一樣的溫馨感。
僅一分鍾,我便愛上了這首歌。
雖然沒有填詞是一大遺憾,但我還沒有自信道可以自己填詞的地步,所以隻能哼唱著樂譜,感受著其中的高低起伏,寂寞與悲傷,幸福和歡樂。
“芬妮?”
我停下歌聲,輕輕回頭看去,米娜大口喘著氣的身影帶動著兩盞魔法燈的雙重yin影映入眼簾。
“米娜……姐姐…”我呆呆的看著米娜竟然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在這裏幹什麽?”米娜快速的走了進來,生氣的語氣和快速步子帶來的壓迫感讓我竟然忘記逃跑,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本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打我,但是頭部清晰的撫摸感讓我知道我以往的神經反shè錯了。
“不是應該呆在自己的房間裏才對嗎?”米娜沒有在意我剛才不自然的反應,溫柔的笑了笑。
“……呐,今天想來菲特的房間看看而已。”
“是嗎,輪椅是醫院的嗎?”桑尼婭回避問題。
“是,我自己要求護士幫我拿來的。”我盡量表現的比較開朗。
“想要活動活動的話,找我和襲貝不久好了。”桑你要關懷道。
“但是,你們最近不是很忙嗎?”如果按照正常的比賽時間來看,今天下午是她們最後的比賽。
“雖然是這麽一說,但是放心不下。”米娜漸漸平靜了下來,不再像一開始那麽著急,“但是你在這裏又要做什麽?”
我稍稍瞥了一眼手中的蒼藍sè樂曲薄,而這一細節卻被米娜敏銳的捕捉到了。
“隻是想唱歌而已。”我在米娜張口之前搶先答道,“桑尼婭曾經說過,歌聲可以把人的情感傳遞給別人,即便相距天涯海角也依然可以到達。”
也許米娜正在因為不清楚桑尼婭是誰而在思考,但是她並沒有打斷我的話。
“所以我想,希望這些歌可以喚醒菲特,哪怕是有一線的希望,我也希望嚐試。
“……是嗎……你那個朋友桑尼婭的話是真的嗎?”米娜沉寂片刻後,仿佛自言自語一般。
“我相信她。”
“……”米娜聽過我的話後,麵向菲特不語。視線掃過菲特的身體,最後顫抖的聚集到菲特的臉部。
“我也想讓菲特盡早醒來,所以……我們兩個人…一起努力吧。”米娜用手拂過菲特的臉,輕輕吹動頭發。
“嗯……”
就在此時,我突然注意到菲特的眉頭一皺,眼皮顫動起來。
“米娜姐姐,快看!”我呼叫著米娜,一邊拉過她的手,一邊指著菲特的臉。
雖然隻有一瞬,但是米娜還是看到了,菲特仿佛快要醒來的征兆。
“芬妮…你剛才唱的是什麽歌。”米娜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
我翻動著樂譜,發現那首歌竟然沒有名字,隻能搖了搖頭。
“沒事……你繼續唱,我馬上去叫醫生。”說罷,米娜扭頭奪門而出,一邊大喊“醫生”一邊向盡頭跑去。
我現在隻能默默的看著菲特快要醒來的跡象,壓抑住心中的澎湃,再次翻開那無名的樂章,開始下一次的歌唱。
我們唯一的希望,寄托於這首無名之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