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燼受夠被唐檸支配了!

他從不妥協。

可她卻逼他, 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協!

江燼當著唐檸的麵,刪掉了那段視頻。

唐檸無所謂地笑了一笑,“江燼, 你到底是理智, 還是不理智?我以為,你現在應當盡你所能地討好我,用你溫柔的攻勢重新俘獲我。”

江燼:“唐檸,你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我想要毀掉你和楚硯的婚約,有很多方法, 不是非得從你這邊入手才行。”

唐檸:“但我這邊,是最有效、最簡單的方法, 不是嗎?否則六年前,你也不會在見我的第一麵, 就不惜把自己賠進來。”

理智回籠,江燼知道自己不該刪除那段視頻。

唐檸說的才是對的。

明明打定主意要給她溫柔的糖衣炮|彈。

卻又被她刺激的,輕而易舉就崩壞那些心理建設。

江燼一向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在唐檸麵前頻頻失控。

他完全受不了唐檸那幅語氣。

高高在上、頤指氣使, 最重要的是,對他……毫不在意。

他從她的語氣裏感受不出來絲毫的愛。

唐檸純粹就是在看他的笑話!

仿佛一遍遍嘲笑他,“這就是你的白月光?不過如此。你就為了這種人賠上自己?可笑可笑。”

而且唐檸也不會在意他的選擇。

不管江燼是向人揭發黎詩柔,還是幫她隱瞞,都無法引起唐檸絲毫的情緒波動。

江燼不信!

唐檸明明那麽愛我,怎麽會不在意我的選擇呢?

所以他故意選擇黎詩柔。

他想要看到唐檸失控。

想要看到她也像他這樣,被過分牽動著情緒。

並沒有。

少女茶色的瞳眸裏一片冷然。

洞若觀火。

江燼在唐檸身上, 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真的變成和我一樣的同類了。

可我這樣的人, 是沒有愛的能力的啊。

所以。

唐檸已經不愛江燼了嗎?

江燼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巨大的恐慌感, 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完全吞噬。

不!

她在意我。

假如她完全不在意我,何必同意我搬進楚公館?何必再和我糾纏?大可以直接去當自己的楚氏主母,又或者遊家三少奶奶!

穿著純白西裝的漂亮少年,低下頭,抬起自己的右手,用牙齒咬開手上纏的繃帶,再次撕裂那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滴答、滴答……

是血落在地上的聲音。

他敏銳地抬頭,捕捉到了少女茶色瞳仁裏,一閃而過的那抹興味。

她在意我的!

但這份愛早就不是關心和保護。

而是變成傷害和摧毀。

唐檸把手心捧著的蓮花燈,往江燼的傷口處狠狠一碾,“你彈鋼琴真的很好聽。”

江燼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你以後還能再彈鋼琴嗎?

他想起有一年除夕夜。

江君如還在國外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議。

霍鴻又不知道去哪裏鬼混。

舅舅們圍著江海峰,把江燼擠出去。

江燼當然知道,怎麽樣吸引江海峰的注意。

隻要說出那些說過一萬遍的話,爺爺,我又拿到了什麽獎項,我又研發了什麽新藥。

但他不是機器人。

反正江君如也沒在。

江燼一個人回到冰冷的別墅裏。

隨便打開一罐啤酒,處理工作上的事。

遠方傳來的煙花爆炸聲,他隻覺得吵鬧。

人類真是沒意思透了。

過年?

搞不懂設定這種節日做什麽。

大概因為其他人類也都很無聊,假如不在無聊的日子裏強行找點事情做,比如闔家團圓,以前的人類早就因為無聊致死了吧。

清脆的敲擊聲響起。

那是一個雪球。

下雪了嗎?

江燼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

那裏是一架被冰雪堆成的微型鋼琴。

唐檸被凍得在雪地裏直跺腳:“媽媽說今晚必須一起守夜,我先回去啦!除夕快樂!”

江燼才發現,煙花聲音是吵,但煙火在夜空下綻放時,其實也還算有幾分好看吧。

他掂了掂喝了一半的酒,把啤酒罐子扔到一邊,坐到鋼琴前,音符在他指尖流動。

江燼在那天晚上發了一首新歌——《Happy New Year 's Eve.》

拍攝現場。

黎詩柔很抱歉地說:“唐檸實在是太漂亮了,她的幕籬掉下來,我隻顧著看美女姐姐,一時之間都忘詞了。”

這是一個很合理的解釋。

齊正飛:“我們再選一段唐檸戴幕籬的戲份,這次我會讓道具組把幕籬綁緊,你不要有心理壓力,按照平常那樣去發揮就好。”

道具組從天而降一口大鍋。

奇怪,明明給唐檸綁好幕籬的帶子了啊。

黎詩柔:“謝謝齊導!”

新的試戲片段準備好,武家輝把唐檸叫過去講戲,唐檸聽的十分認真。

即便她想的是賺快錢,本就無意在娛樂圈深入發展,可也十分珍惜能和武導這樣蜚聲國際的知名導演合作的機會,能夠在潛移默化間就學到很多。

這仍舊是一段非常有張力的劇情。

和氏璧引起魔門競相追逐,他們打上天外樓。

曾經的武林第一門派,如今宛如人間煉獄。

黎詩柔扮演的二師姐聲聲泣血:“如今你滿意了?師父慘死,被稱為左手劍的俞師伯被削去左臂,三長老被逼的跳崖,五長老……”她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

唐檸:“五長老讓人挖去雙眼,二師兄被刺穿了琵琶骨,那又如何?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江湖本就是腥風血雨,曆來強者為尊,從前天外樓能超然世外,是因為夠強!今時今日麽,嗬。”

少女的氣勢太盛,明明語調仍舊嬌軟輕曼,卻如同一位帝王,一步步登臨王座,讓人忍不住要對她臣服,在冷酷無情之中,帶著睥睨天下的傲然,“正魔兩道兩敗俱傷,今日過後天下人將以我為尊,逆我者——亡!”

就連武家輝都忍不住接連叫了三個“好”字!

黎詩柔以為,唐檸遮住臉,就是不需要演技了。

其實不是。

演技絕不隻在麵部表情上。

它還包括台詞功底、肢體語言、情緒表達等等方麵。

齊正飛也連連點頭:“唐檸這一出戲,簡直能用耳朵去聽!裏麵的情緒太飽滿、太充沛了,咬字清晰,抑揚頓挫,而且她應當提前計算過語速和從閣樓邊走出來的距離,剛好最後一個字落下,剛好走到閣樓之外。”

黎詩柔完全被震懾住了!

就仿佛麵對的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偏偏對方這般殘忍嗜殺,可當這魔女站在閣樓之外,江麵煙霧靄靄,江風吹拂過她那麵紗和層層疊疊的裙擺,猶如下一瞬便要羽化登仙。

她太過陰森可怖,可也矛盾到迷人。

少女那纖細白皙的指尖,撫過的分明是天外樓弟子的身份玉牌!

為什麽她到這個時候,還可以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以天外樓的弟子自居?

黎詩柔知道,自己現在不該被唐檸這些劇本裏沒寫的動作牽動情緒,她應該去堆疊自己的情緒,去推自己的戲份,可當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時,裏麵既有恐慌,又有迷茫,“你為什麽不出手幫助天外樓?

你不是已經融合了和氏璧嗎?得和氏璧者得天下,你能救他們的,你分明能救他們的。不,你當然不會救他們,魔門突然攻上天外樓,就是你的計謀吧?你不惜犧牲恩師和同宗弟子的性命,就為了一統天下的霸業。”

武家輝和齊正飛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自古邪不壓正。

在這裏本該是二師姐壓過小師妹。

畢竟她可是未來的正道魁首。

宗門巨變是她從溫室花朵轉變為女武神的重要節點。

可黎詩柔卻像是被唐檸動搖了道心。

結束表演之後,黎詩柔也看到了兩位導演失望的眼神。

旁人都以為,是黎詩柔沒演好。

隻有身處其中的黎詩柔,才能明白,這分明是唐檸故意的!

在兩個人對戲的過程中,如果一方的演技特別好,那麽隻要她想,輕易就能調動對方的情緒,把對方也帶的入戲。

但也有另一種情況。

就是和帶對方入戲恰恰相反。

我非但不帶你玩。

還要憑借我自己超好的發揮,壓製的你根本沒辦法繼續表演。

唐檸在搶黎詩柔的戲,在壓她的戲!

黎詩柔替自己辯解:“唐檸演的太好了!我跟不上她的節奏,我還一直在想,她為什麽會去撫摸那塊弟子玉牌……”

以前其實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如果對方演技太好,黎詩柔被壓製,她向導演反應過後,導演會提醒對方演員,表演時收著一些,不要鋒芒太露。

可這部戲不一樣啊!

唐檸這個角色,就該這樣表現!

非要叫唐檸收著去演,就失去反派女二的魅力了。

那武家輝還拍什麽武俠片?拍什麽雙女主?

這部電影要的就是一正一邪的兩個女主!

武家輝正為她的演技拍案叫絕:“你這小師妹,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像小師妹本尊!”

齊正飛:“我覺得在這個時候撫摸弟子玉牌,這個動作設計的很好啊,反派女二很複雜,絕不隻是表麵上表現出來的冷酷無情。”

武家輝因此打開新的思路,直接衝進會議室,把自己反鎖起來:“我要去完善劇本!”

齊正飛無奈地笑笑:“老武一進入這種狀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今天的試鏡算是進行不下去了,各位先回去吧。”

導演助理挨個向眾人致歉:“耽誤你們的時間了。”

試鏡本來就是這樣,也不可能說當場就拍板定下誰,就跟你去麵試,一般得到的結果都是回家等通知一樣。

反正他們不止有你一個選項,你也不止麵試著這一家。

大家都表示理解。

即便這次沒機會,但留下一個好印象,下次武導和齊導再有電影,試鏡機會也大一些。

江燼叫住齊正飛:“齊導,我想您應該看看這段視頻。”

那是他當著唐檸的麵已經刪掉,其實憑借他的技術可以輕易恢複的視頻,就是黎詩柔故意拽下唐檸幕籬的那一幕。

齊正飛是老牌導演,更看重人品。

武家輝特意幫唐檸選擇戴幕籬的片段試戲,也說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做。

因為她是新人,因為怕她麵對鏡頭緊張。

黎詩柔啊,用不得。

黎氏集團這份投資,不要也罷!

齊正飛特意叫住黎詩柔:“你手上要是有其他劇本,就先準備著吧,免得這裏再等下去,耽誤你的時間。”

這幾乎相當於就是拒絕了!

隻不過是一種非常委婉的說法。

黎詩柔的演藝之路,一向都順風順水,從來都心想事成,這還是第一次慘遭滑鐵盧!

她整個人都在那種打擊中,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老管家向江燼請示:“之前我們發表的的DNA編碼化合物庫技術,在國際上有了很大的成效,清大想要邀請項目研發者明天去召開一場講座,您看派誰過去?”

這項研發是江燼主導的。

其實鼎信醫藥許多項目都是江燼主導的,不過他自己不需要出風頭,也沒必要出這種風頭。

一個優秀的鼎信繼承人,需要對外展示的是他的決策能力,而非研發能力。

江燼往往會讓項目組聯合署名,然後看看把功勞的大頭分給誰,對集團整體發展更有利。

可想到唐檸最近對醫藥很感興趣。

江燼:“我明天在清大有一場關於生物製藥的講座,你要不要來聽聽試試?”

遊雲驍:“她沒空!明天我要陪她一起去給韓老太太祝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