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我在呢。”我放輕了語氣,攥緊了他的手,想要給他傳遞些熱量,目光輕柔的望著他。

季北君嘴角勾起來一抹極淺的弧度,長長出了一口氣,睫毛微顫,才慢慢睜開。

“你真的很特別。”季北君聲音不高,伴隨著歎息,專注的看著我,又抿緊了嘴唇,回握住了我的手,很大力。

“如果你想講,那我就做最忠實的聽眾,如果你不想提起,那我也不會追問,等你哪一天準備好心情再說也不遲。”我站起身,輕輕坐在他身邊,慢慢說著,肩膀貼著他緊實的胳膊,親密又疏離。

“從沒人敢在我這兒主動提起這個話題。”季北君霸道又囂張的樣子又回來了,看著我帶著玩味,嘴角的笑意更深,隻是麵色還有些泛白。

“是嗎,”我看著季北君也笑起來,滿不在乎的說著,不自覺的挑起眉毛,“反正我在你心裏就是一個沒有腦子又水性楊花的女人,再多一條不識抬舉,好像也不是那麽讓人難以接受。”

“你倒有自知之明。”季北君笑得溫和,露出潔白的牙齒,在慘白的燈光下明晃晃的閃著。

季北君又陷入了無盡的沉默,隻用手一直摩挲著我的手掌,從手心到手指,一根根細細描摹著,慢慢的,他的手也有了熱度,溫熱的手掌包裹著我,是難得的靜謐而溫暖的時光。

突然覺得來警察局也不算是件太壞的事情了。

“我還很年少的時候,在警察局,和我從前最好的兄弟開始了,”季北君猛的開口,嗓子有些沙啞,聲音低沉,還沒說幾個字就又停了下來,輕皺起眉頭,好似在努力找一個合適的詞匯描述。

“開始了一段瘋狂的徹底、也糜亂的徹底的日子,”季北君眯起眼睛,神情有些恍惚,輕輕轉了轉僵了很久的脖子,“那時候,我和他在一起就像是開啟了新世紀的大門一樣,每天都很新奇、每天都很快樂。”

“他本就是清風朗月一樣的少年郎,心思純淨有著和你一樣的真誠。”季北君麵上有些悲愴,低下了頭,捏緊了拳頭,死死咬著牙關,太過用力使得臉上經絡都依稀可見。

“他的父親也對我很是看重,有什麽東西也從來不避諱我,完全把我看做了他的左膀右臂,是以後可以輔佐他兒子安享無憂的朋友。他的父親也總是對我溫和的笑著,那也是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好像是父親的溫暖,雖然他對我的好裏邊有自己的私心,但我也特別珍惜。”

“可是後來,我不得不出手打亂了他父親的計劃,他的父親,經受不住打擊,也就在警局被傳訊問話的時候,突發腦溢血,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沒了意識。”季北君喉結狠狠動了幾下,“他很愛他的父親。”

“其實他不知道,雖然我阻止了他父親的行動,但是我絕對沒有置他父親於死地的想法!我本來隻想,完成了我的目標後,依然會保他們衣食無憂,我可以送他們出國避難,可以讓他們提出任何合理的要求!”

季北君越說越激動,看著我眼睛猩紅,腦袋上的頭發也在不安的搖動著,“我怎麽會害死一個給我父親一樣關懷的人呢!”

“雖然我知道,我真的不算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脾氣暴躁還很霸道,有時候也會有莫名其妙無理的要求,但是我是真的,把他們當做很重要的人,”季北君眼眶有些微微的濕潤,又被狠狠壓下,隻啞著嗓子,一字一句用力說著,“重要到,我親生父親都沒能代替他們的位置。”

“可那又能怎麽辦呢,”季北君苦澀的笑著,張了張嘴,傳出一聲深長的歎息,“我兄弟,自從那次以後,就成了陌路。”

“不對,陌路都顯得太好聽了,他把我當仇人,”季北君斂起眉,舔了舔幹涸的嘴唇,“他都恨不得把我挫骨揚灰,以告慰他父親的在天之靈啊。”

 季北君收起了回憶,把頭輕輕靠在我的肩頭,他的身子比我高太多,我不由得努力坐直了身子,迎合著他的腦袋。

鼻尖傳來他清新淡雅的香氣,若有若無的慢慢飄來,我清了清嗓子,很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為什麽不去解釋呢,曾經那麽好的兄弟,多可惜。”

“解釋?”季北君語氣裏滿是失落,還有些嘲諷,“我就是一個害了他父親,害了我最好老師的罪人,我有什麽資格去要他的理解。”

“而且,那件事之後,他就走上了和我截然不同的道路,逼著我,和他越走越遠,已經再也沒有和好如初的可能了。”季北君語氣悠悠,夾雜著歎息。

“既然無從改變,就別想了。”我看著季北君掩蓋不住的心疼,伸出左手輕撫著他的臉頰。他的下巴上好像已經長出了胡子的小茬,微微的刺手,我慢慢略過,揉上了他的太陽穴。

“你信我嗎。”季北君的聲音又清淡的響起,沒有流露出一點的脆弱或者期待,眼睛還在閉著,好似全然不關心我的回答。

“我信你。”我看著季北君微微顫動的睫毛認真的回答著,脖頸處摩擦著他的頭發,有些發癢。

“好。”季北君輕笑起來,猛然間睜開了雙眼,抬起頭對上了我的眸子,嘴角又勾起一絲自嘲,“很多人不敢問我這件事,其實並不是怕觸碰到我內心的痛楚。”

我看著季北君有些疑惑,隻緊緊追隨著他的眼睛,等著他的回應。

“他們隻是確信那就是我人生中的汙點,是我拋棄朋友拋棄過往,卑鄙無恥的占了別人家的產業,在他們看來,我就是那樣一個下流的人,所以他們不敢提,怕我認為他們是在揭我的醜事,又對他們做什麽心狠手辣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是。”我看著季北君帶著全然的信任,微微笑起來,又捉住了他的手,“你對阿辰和何問安都那麽坦誠,一點也不像別人家的老板那樣,生怕被人搶占了自己的功勞,對自己有異心。阿辰和何問安能在你的公司有著那麽大那麽寬鬆的權力,就足以證明,你會是一個對朋友很認真的人。”

“有點意思。”季北君笑起來,毫不憐惜的揉了揉我的頭發,帶著挪揄的笑意,“想不到,你這看起來那麽蠢笨的腦袋瓜,有時還會有點用處的。”

“可把你厲害壞了。”我看著季北君釋然的笑意笑得更加開懷,回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隨手抓亂了他的頭發。

“離天亮還有好久呢,你靠著我睡一會兒吧,”季北君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轉頭看著我一臉溫柔,又帶著傲嬌的語氣揚起了眉,“季總這待遇,可不是誰都有的呢,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上輩子拯救了地球,才得我今天對你施恩啊。”

“你就得瑟著吧。”我看著季北君恢複如常的麵孔,帶著誇張的笑意,心下一寬,毫不矜持的躺下,頭枕在他的大腿上,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他的大腿堅實有力,傳遞著溫熱,枕著就讓人心安。

季北君也收起了張揚,隻微微笑著,伸手附上了我的頭發,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撫摸,像是在安撫懷裏慵懶的貓。

一晚的時間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熬,本來以為會睡不踏實的我,也在季北君輕柔的動作下,睡得香甜。

聽到外邊漸漸開始嘈雜的聲音,我睜開了雙眼,季北君靠在牆壁上,也閉著眼在小憩,輕淺的呼吸伴隨著胸腔一起一伏的動作,我一動也不敢動,隻看著他安靜的睡顏,心裏洋溢著揮之不去的溫暖。

“我知道我很帥,但也沒到慘絕人寰的地步吧,你怎麽這麽沒羞,盯著人家男人看。”季北君半眯著眼,看著我一臉戲謔,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

“你又這樣!”我看著季北君得意洋洋的表情,臉上一熱,別開了腦袋,身體裏鮮活跳動著的心髒跳的更加歡快了,一下下都似要從嘴巴裏蹦出來。

“不是我又這樣,是你總是這樣,我總得滿足一下你偷看美男子的念頭吧。”季北君笑得明朗,裝模作樣的搖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

“強詞奪理,就你會說話。”我悶悶的回應著,偷偷撇了撇嘴。

“你們兩個,可以離開了,隻是先不要離開這個城市,如果有什麽發現,我們還會進行調查的。”門外一個警察打開了房間的大鎖,看著我們例行公事的說著。

“好的,麻煩了。”季北君公式化的笑著,看著警察尊敬而不失風度。

我迅速坐起身,以手作梳隨手抓了抓淩亂的頭發,咬了下嘴唇。

“誒呦。”季北君左手按在腿上右手扶著牆壁慢慢站起,不由得溢出一聲呻吟,皺著眉頭嘴角卻還勾著笑。

“你怎麽了,哪兒不舒服嗎?”我也顧不得害羞,趕忙走過去,看著他緩緩直起腰,滿是擔憂。

“你可真是重呢,”季北君毫不掩飾語氣裏的嫌棄,撇了我一眼,臉上燦爛的笑容依然耀眼,“壓得我腿都沒知覺了。”

“這樣啊。”我的聲音低了下來,看著他有些痛苦的皺著眉,臉上的一抹紅暈擴散的更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