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萬家千金

尉遲浣離開尉遲府後不久,張雨茹便應召入宮了。不出其所料,前來接她進宮的並非尉遲浣。直到到了後廷內圍,張雨茹才瞧見尉遲浣焦急張望的身影。

“玉姐姐。”馬車簾子一掀開,尉遲浣總算是心安了下來。張雨茹含笑向她點頭示意,便在尉遲浣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玉姐姐終歸還是來了。”

眼見跟在二人身邊的宮人離得很遠,尉遲浣忍不住在張雨茹耳邊歎了這麽一句。

張雨茹莞爾一笑,帶著些逗弄的語氣反問道:“我不來,還能如何。是淑妃娘娘要你前來迎我的嗎?”

“淑妃娘娘怕是擔心姐姐許久不曾到這後廷裏來過了,便叫阿浣前來引路。”尉遲浣說得一本正經,無非是做給旁人看的。

張雨茹自然知道這其中的門道,也就隻好忍著笑意陪著她一起演,間中趁著旁人不注意,這才會說上一兩句關鍵的話。在尉遲浣的引領下,張雨茹一路行到了雎鳩宮前,猛然一瞧,竟然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玉姐姐?”尉遲浣回頭,有些不解地看向站在原地不動的張雨茹。

隻見她仰著頭打量那牌匾打量了良久,這才看向尉遲浣道:“原來不管是前朝還是新製的帝王,都愛將自己的寵妃安置在這個地方……換個名字,意思卻都是一樣的。”

尉遲浣聞言一愣,半晌才意識到,張雨茹這是在緬懷自己的姑姑,那個隨著大昭朝末代君主殉情的張貴妃了。阿浣頗為同情地看了張雨茹一眼,卻因為此時此刻已到了淑妃的地盤上,不可妄言。那些體己的安慰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還請少將軍夫人在此等候片刻,貴客已到,奴婢前去稟告淑妃娘娘一聲。”

“是。”張雨茹頷首,兀自讓自己的思緒回到過去徘徊。直到尉遲浣複又出來,她這才回過神來跟著尉遲浣進到內裏。

隻見一方珠簾橫在雎鳩宮中央,那簾後的人兒,張雨茹依稀隻能瞧見輪廓。她不禁暗自思忖,那必然就是淑妃娘娘萬菁菁無錯了。

“臣妾給淑妃娘娘請安。”張雨茹對著這藏在簾後的可人兒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萬菁菁不吭聲,她自然也不敢起來。

大約跪了有好一會兒,一席嬌柔慵懶的聲音才徐徐從簾後竄出:“既然是本宮請來的座上之賓,又怎好讓少將軍夫人行此大禮,來人啊,賜座。”

“謝淑妃娘娘。”雖然萬淑妃自打二人見麵開始,便給了張雨茹一個下馬威,她卻依舊神色如常,進退有度,並未見任何不悅憤恨之色在她臉上掠過。

萬菁菁見狀,不禁眉頭微微一皺。放在椅子扶手上的一雙手不自覺緊了緊:“素聞尉遲府少夫人少時便因心靈手巧而獲得妙手玉觀音的美名。恰巧,本宮也是個愛玉之人,這才唐突請來尉遲夫人與本宮一敘,希望夫人不要介意才是。”

“娘娘這是哪裏的話。雨茹夫君為臣,雨茹為其妻室,亦是為臣。娘娘若有什麽期望,但凡吩咐下來,雨茹一定照辦。”雨茹微微一笑,回答得不卑不亢。尉遲浣站在簾前默默地瞧著,都忍不住為這四平八穩的答話拍手叫好。

“喲,尉遲夫人可別這麽說。雖然少將軍不曾提出賜尊號的請求,依禮製,夫人都應該是誥命副一品才是。此等官階,也就隻有後廷之主才能使喚得動您了吧。”萬菁菁咯咯一笑,分明二人似是談笑風生,卻讓在雎鳩宮裏伺候著的宮人噤若寒蟬,誰都不敢做一個多餘的動作,發出一個多餘的聲音。

張雨茹垂下眼來,隻是帶笑沉默著。萬菁菁瞧著這樣的她,忍不住便有些得意。還沒等張雨茹回話,她便忽然從正座上站了起來,掀開簾子,聘婷移步到了張雨茹身前。

雨茹見狀,趕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屈膝跪下,任萬菁菁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自己:“嗯,果然是傾國傾城之貌。少將軍真真是好福氣啊。”

“娘娘過獎了。”張雨茹垂首盯著淑妃那一雙做工精細的雲履瞧,即便不抬頭,她也能感受到這個女人眼中的複雜與冰冷。

隻是她不明白,這一切到底從何而起。畢竟,他們張家與這跟著新皇帝一起打進京城來的新貴,自問是沒有半點瓜葛的。

“不知道……尉遲夫人對造器在行,可又對修複這玉製之物有幾分研究?”一陣沉默之後,萬菁菁微微一側臉,示意尉遲浣將一盤碎玉端到了張雨茹麵前。

雨茹一抬頭,先是驚訝地呀了一聲,打量了盤中所乘之物半晌之後,臉上露出了疼惜之色:“不知這對玉鐲是因何碎裂?”

萬菁菁沒有答她的問題,隻是直勾勾地盯著雨茹的眼眸瞧:“可還有救?”

張雨茹思索了片刻,頗為認真地問道:“娘娘是一定要雨茹將之複原成一對玉鐲,還是說……變成別的物件也可?”

“本宮就要玉鐲。”萬菁菁笑了笑,言語之間頗有些為難的意味。

張雨茹一愣,一番猶豫之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那好吧……臣妾領命。隻是……要花些時間,不知娘娘最多可以等上幾日?”

“哦,六日後,便是太後壽宴。本宮想在壽宴之上,佩戴此物。”萬菁菁嬌媚一笑,芊芊玉手在那七零八落的羊脂玉碎片上輕輕一點,如是說道。

“既然如此,臣妾就得馬上回去準備一下了。娘娘,臣妾先行告退。”

“嗯,去吧。阿浣,送你嫂子出宮。”萬菁菁淡淡回應著,目送著尉遲浣與張雨茹匆匆離開的身影。

突然,她眸子猛地一冷。在轉過身往殿內走時,人似乎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幅模樣:“錦瑟,給本宮磨墨。”

“是。”錦瑟聽了萬菁菁的吩咐,趕忙跑到書桌旁開始研磨墨汁。

萬菁菁急匆匆走到書桌邊,思索了片刻之後,這才將那狼毫筆沾滿了墨汁,伏案寫起什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