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靜和郡主

第二天一早,張雨茹從睡夢中醒來。隻覺得這一覺著實睡得沉,竟然直到天亮才睜眼。春兒本來就在張雨茹床邊歇著,聽到帳內有響動,便趕忙起來伺候張雨茹的洗漱。

“小姐睡得可好?”春兒欲言又止。心裏尋思了半天。才拿了這句不痛不癢的問話當做開場白。

“嗯,到底是在佛門境地入眠,可比在將軍府裏睡得香。”張雨茹笑了笑,一抬頭,便瞧見春兒變扭的神色:“怎麽了?”

“小姐可還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既然張雨茹已經開口問了,春兒便也隻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詢問。

“……並不太記得了。”聽著春兒的問話,張雨茹心裏咯噔一下。關於昨日在曇花園中發生的種種如潮水一般向其湧來,讓她心中更加忐忑。

“那……小姐可記得,您是怎麽……回來的嘛?”春兒又問。

張雨茹一陣心虛,卻也不能在春兒麵前表露出來:“那還能如何回來,當然是自個走回來的。”

“哦……”春兒兀自沉吟著。一邊做著手中的活計,一邊哭喪著臉瞧著張雨茹道:“小姐,雖然這是在佛門境地無錯,可是您也不要太晚回禪房了。昨日許是奴婢太累了,等您等得都睡著了。您何時回來,又是幾時睡下,這些事情,春兒全然不記得。實在慚愧。”

“哦,我倒是你怎麽一早上起來就跟審犯人似地審著我。原來是有人玩忽職守在先。”春兒的話讓張雨茹著實鬆了一口氣,一陣輕鬆過後。她便佯裝生氣地數落起春兒來。

見張雨茹如此,春兒便再也不敢多嘴了,隻是埋頭做事。關於昨晚的話題,也是就此打住了。梳洗打扮後,張雨茹便隻身一人來到佛堂,與眾人一起陪著太後娘娘做完早課,這才開始用早膳。

因為是在寺中念佛祈福,講究靜心潔身,佛堂之內可以提供的。自然也是些素菜。一碗清粥,幾小碟時蔬做的涼菜,再加上一些不沾葷腥的麵點,便是一早上的一人份量。

許是因為太過清淡,讓這些個跟著出來伺候的金枝玉葉都沒有什麽胃口,淺嚐幾口便放下碗筷,美其名曰吃飽了。見著他們如此,本想大快朵頤的張雨茹也不好意思特立獨行,頗為不甘心地放下了碗筷,低頭隻等著太後用完。

“嗯,這麽多年過去了。護國寺裏做的這些個麵點,還是當初那個味道。”太後飯罷,意猶未盡地歎道。

張雨茹低頭聽著,不知怎的,竟然就無端端地想起昨日宇文端化對她說的那些話來。不僅僅是想起,根本就是猶言在耳。

一絲疑惑,慢慢湧上張雨茹的心頭。她若沒有記錯,宇文端化分明是自青州揭竿起義的。可是為何又說自己兒時曾在護國寺逗留過?張雨茹隻知道太後娘娘的母家原來也是大昭國的名門望族,後來也是家道中落,虎落平陽被犬欺。

可是之後太後又是如何邂逅的宇文家,宇文家又是如何在青州立下的腳跟,她都知之甚少,甚至是懶得去打聽。

她與這新朝的皇帝,本該是八竿子打不著,越少見麵越好的。卻不知為何,事情竟然向她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了。張雨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太後,縱然對您的胃口,也應該細嚼慢咽,淺嚐輒止。對您老人家身體才好。”一席女聲,如黃鶯出穀,清脆可人,帶著些撒嬌的語氣如是說道。

張雨茹聞言抬頭,正好瞧見那少女的側臉,果然是如水一般的人,玉瓊凝脂,螓首蛾眉。若是她猜得沒錯,這女子應該是出自太後娘娘早已落魄的母家才是。整個飯桌上,怕也隻有她敢這麽和太後娘娘說話的了。

“瞧瞧,已經有人在管著哀家了。阿瓊,你這性子可叫姑母為難。若是給你指了個人家,別人家公子被你管得服服帖帖的,怕是那公子的父母看了,都會心疼死吧。”

“太後。”少女被太後這麽一揶揄,貝齒輕咬唇瓣,露出些許嬌羞的意味。張雨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飯桌上的眾人,在一番與此次出行的名單比對之後,便已對少女的身份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原來是她。

再抬起頭時,張雨茹看著少女的眼神,有些五味雜陳。之後在這飯桌上的人們如何歡聲笑語,張雨茹都隻是附和著淺笑,表現得平靜卻又冷漠,完全就是一個旁觀者。

傍晚,春兒與張雨茹一回到自己的房間,春兒就忍不住問起這少女的身份來:“小姐,今日早膳時,那女子是誰?似乎從來沒有在京城見過?”

“沒有見過是對的。她是太後娘娘母家的人,猜得沒錯,應該便是靜和郡主,朱綺羅吧。”張雨茹平靜答道,一邊說著一邊繞到屏風後將這繁重的衣飾,一一卸下。

“哦,那就難怪了。”春兒點了點頭,邊幫著張雨茹更衣邊道:“不過今日早膳上,奴婢瞧見各個命婦女官都對那女孩熟稔得緊。還以為是奴婢愚鈍,記不得京城之中哪個達官貴人家的金枝玉葉呢。”

“……她現在不在京城沒錯,並不代表之後不會在。太後娘娘今日將她帶出來,似乎別有用意。”張雨茹若有所思地喃喃念道。

可是越想,便越覺得蹊蹺。總有一些事情在自相矛盾,讓她猜不透這太後的想法。

“小姐怎麽這麽肯定?”春兒奇怪地看了張雨茹一眼。

“皇帝抄了端木家,又抄了我家。現下國庫裏的銀錢肯定是堆得沒處放吧。他現在急需要一個信得過,又能算賬的人幫他打理這些錢財。前朝權貴他肯定一個都信不過,跟著他打江山的那些人又多時草莽出身。朱家,是最合適不過的選擇了。我聽說,朱家到綺羅這一輩,也算是英才輩出。那個靜和郡主一看便是個冰雪聰明的人,她還有一個哥哥,似乎也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最重要的是,朱家之前在江南是有過些布莊生意的,這麽一個皇親國戚,皇帝怎會不用呢。”

“啊,那照小姐這麽說……朱家入京,看來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春兒恍然大悟,低叫了一聲,忽然又憤憤不平地皺著眉頭道:“如此說來,太後也太過奇怪了。明知道小姐是張家人,他們朱家人入京,分明就是要代替原先老爺的位置。既然如此,太後為什麽還下懿旨讓您隨行呢……”他冬乒弟。

“……不知道。”張雨茹搖了搖頭,忽地又輕歎一聲:“不過怎樣都好吧。呆在府裏,我便要與那個楊青綰朝夕相對。與之相比,我倒寧願多看幾眼那花容月貌的靜和郡主了。”

“小姐……”春兒無奈地瞧了張雨茹一眼:“這種時候……您還能笑得出來。”

“好了。你去給我準備熱水吧,我要沐浴。”張雨茹抿著唇拍了拍春兒的肩膀,半是哄半是命令地讓春兒出了房間。隻是在春兒離開之後,她臉上的笑意便慢慢淡了下去。

片刻怔愣之後,張雨茹回過頭,正要從屏風中走出,卻一眼瞥見自己的枕頭底下似乎壓著什麽東西。翻開一看,居然是一封信。

張雨茹訝異地將之打開,在讀完信箋內容之後,表情更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