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兒時記憶
身子剛好了些，張雨茹便一頭紮進了珍寶司，直到夜半三更了才依依不舍地與父親惜別，回到那個冷冷清清的子衿閣。
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多久，尉遲璟忽然造訪珍寶司，打破了二人的僵持。而且這一次尉遲璟不僅自個來了，還帶來了兩大塊上好的白揚子玉原石，讓珍寶司裏的人都禁不住嘖嘖稱奇。
“放那兒吧。”尉遲璟負手站在一旁，看著那兩塊價值連城的玩意眼中波瀾不驚，倒是在瞧向張雨茹時，那一對黝黑的眸子變得有些扭捏起來。
“你這是……”張雨茹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索性便放下手裏的活計，來到了尉遲璟麵前。
“……這是皇上差我送來的。太後心裏想著那瑞獸香爐，這些，應該夠你做好幾個的了吧。”尉遲璟說著，胡亂指了指地上擺著的那兩個泛著幽光的石頭，看都沒多看一眼。
“啊，綽綽有餘。”張雨茹低頭看了一眼二人腳邊的玉石，不知怎的，竟然覺得有些滑稽：“那玉石你已經送到了，你還有事兒嗎？”
張雨茹話音剛落，尉遲璟忍不住就對著她橫眉豎目起來：“張雨茹，難道你就隻會對我下逐客令嘛？天色也不早了，索性今晚上你便和我一道回去吧。”
“那……我和父親說一聲。你稍等片刻。”張雨茹張了張嘴，本想要推辭，卻見阿浣和張子庭都往這邊有意無意地打量，也就打消了躲避的念頭。
尉遲璟點了點頭，跟個門神一般站在珍寶司門口，苦了這些忙碌的女官宮人，猛然見著大將軍站在門口，均是慌亂地行禮後，再倉皇離開。直到張雨茹帶著尉遲璟離開了，大家才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阿浣，你哥哥看起來可真是不苟言笑。”有個二等芳柔忍不住對著阿浣吐了吐舌頭道。
對此，阿浣隻是笑而不答。
……
雨茹走在尉遲璟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尉遲璟步伐慢下來，她便也慢下來；若是尉遲璟停住，她便也索性駐足於原地。
到最後，努力再三都沒達到預計效果的尉遲璟索性一轉頭，瞪了她一眼：“你幹嘛要在我後頭跟著？你又不是我的隨從。過來！”
張雨茹一愣，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多走了幾步來到尉遲璟身邊。尉遲璟看著低著頭默不作聲的她，忍不住便歎了一口氣：“你這沒日沒夜地工作，讓我爹娘看著都心疼。難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瞞過張伯父的眼睛嗎。”
“我也沒打算瞞他什麽。這祭天之器都是精雕細刻的細致活兒，早一日做完，咱們張家也早一日能夠安生，你說呢？”張雨茹一邊走著，一邊抬頭瞧著這開得絢爛的紫藤花架。放眼望去，滿眼都是紫色，偶爾透過縫隙射進來的斑駁陽光似乎也不過是陪襯罷了。
“這紫藤花開得真早。往日，都一定要到夏中才開呢。”
尉遲璟循著她的目光望去，不自覺眯起了眼睛。
“是啊，今年的荷花開得也早。春分還沒到呢，竟然就這般熱了。如此反常的天氣……怕是到了夏日，旱情會比咱們想象得要嚴重吧。”說到這兒，張雨茹不禁蹙起了眉頭。
與張家一樣富可敵國的端木家早就在後唐立國初期被萬楊兩家聯手摧毀了，平日裏出現天災時，都是他們張家與端木家輪番散財布施。
卻不知道，之後又有誰有這能耐去接替這衣缽。
“你倒是挺憂國憂民的。”尉遲璟見張雨茹眉頭緊鎖的模樣，忍不住便想逗她幾下。
張雨茹聞言，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並不打算接腔。就那麽一下子，二人之間的氣氛又變得尷尬起來。
“……還記得我家那個紫藤花架嗎。”沉默一陣之後，尉遲璟突然就著這頭頂的花朵起了個話題。
張雨茹一愣，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愣了半晌，才意識到他在說些什麽：“啊，記得的。在那紫藤花架旁邊，還有一株桃樹，一株李樹，是你和端木兄出生時種的。”
說到這兒，張雨茹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笑意。仿佛她所描繪的場景依舊在那兒，從來不曾衰落一般。
“可惜了，我後唐軍攻入王都時，我第一時間進原來的尉遲府，卻發現那些樹木都枯死了。”尉遲璟歎了一口氣，將張雨茹拉回了現實。
“你說這個做什麽？怪傷感的。”張雨茹垂下眼簾，低頭整理著衣袖，表現出了自己不想多談此事的態度。
“不然，咱們就在子衿閣重新種上紫藤和桃李樹吧。你覺得怎麽樣？”
尉遲璟說得興趣盎然，張雨茹抬起眼來，訝異地瞧著他：“……你說什麽？”
“咱們重新種上那些樹木吧，就在子衿閣裏。”尉遲璟又重複了一遍。他越是這麽說，張雨茹越是覺得迷茫。
忽然，她低下了頭，決定不再去盯著那一雙她永遠看不到底的眼睛瞧：“算了吧，人都已經沒了，何必要做些讓自己徒增悲傷的事情呢。”
見著張雨茹一提到那個已經隨著端木家一起消失於曆史塵埃之中的端木涼就露出如此悲傷的感情，尉遲璟心裏就憋得難受。
“正是因為如此，咱們更應該緬懷，不是嗎。”尉遲璟有些殘忍地追問著張雨茹，見對方麵部表情又扭曲了些，竟然在這心痛中找到了些許報複的快感。
“緬懷？”張雨茹看著她，忽然便笑了出來：“緬懷的前提，是不與敵人為伍，敢問尉遲大人，你做到了嗎？若是沒有，就不要說這兩個字，免得玷汙了這個詞語的本意。”
尉遲璟被張雨茹的話刺得呼吸一窒，像是要辯駁什麽一樣，二人剛坐進馬車裏，他就反駁開了：“綰綰是無辜的。楊家是楊家，她是她。”
“如果楊青綰自己也這麽想，就最好不過了。”張雨茹懶得理這個男人的偏執，說完這句話便閉目養神起來。之後任尉遲璟如何在一旁發著悶氣，她都沒有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