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朱綺羅為了能夠見到自己的兄長朱允堂,也算是費盡了心機。待到朱允堂急匆匆趕來,遠遠見到太監口裏“危在旦夕”的皇後娘娘正坐在園子裏喝茶的時候,他沒有多想,轉身便想離開。

“你現在走也可以。若是如此。本宮便立即讓人將這個假傳鳳諭的奴才給拖下去亂棍打死。若是哥哥還生氣,那也無妨。這奴才若是治他個汙蔑詛咒皇後之罪,哥哥可就不會生氣了?”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一條人命就在朱綺羅的口裏變著法子死了兩遍。朱允堂眉頭一皺,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抖如康篩的可憐奴才,這才慢條斯理地回過頭來,一聲不吭地往園子裏走。

他剛一落座,在一旁伺候著的其他人等便都退下了,隻留下阿瓊還侍奉在左右。

“這麽處心積慮地要見我一麵,總歸不是為了喝茶聊天吧。”朱允堂垂下眼來,看著茶水冒著蒸騰熱氣。嘴角勾勒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

“哥哥何必如此劍拔弩張。我們兄妹二人,可是好久未見了。出行前,父親可是有再三叮囑過的。我二人血脈同胞,理當互相照應才是。”

“嗬嗬,互相照應……而今你是皇後,可為所欲為。卑職不過是一介刑部侍郎。又能有何用。”朱允堂雙手一攤,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朱綺羅聞言一笑,像是看穿了朱允堂的心思一般,“哥哥還在介懷那件事情?既然兄長這麽不開心,大可向皇上據實以告,妹妹不會阻攔的——不過綺羅還是得提醒哥哥一句,做這件事情之前,先想想自己這個朱家長子的身份才是。”

“……你先顧好你自己吧。”想起那幾個在刑部大牢裏畏罪自殺的廚子及宮女,朱允堂的心裏便一陣難受。眼見始作俑者在說起他們時臉上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他的臉色也逐漸陰鬱起來。

朱綺羅低頭一笑,事已至此,她也知道多餘的話不能再說了,便直接進入了正題:“今日找哥哥來,是想打聽一件事。也不知道……允寧的事情如何了。”

“皇上還沒有下聖旨。若是下了,恐怕皇後娘娘要比在下還要先知道吧。”朱允堂似笑非笑地看著朱綺羅,隻覺得自己愈發看不懂這個妹妹了。

“哦,本宮的意思是,皇上可有禦林軍統領之屬意之人了。”見朱允堂揣著明白裝糊塗,朱綺羅索性便開門見山了:“這件事,不僅本宮很上心,太後娘娘亦是。”

朱允堂眉毛一挑,半晌沒說話:“皇後在說這話之前。可有三思。旁人聽去了,可會誤會咱們朱家有外戚攬權之嫌啊。”

“嗬嗬。”朱綺羅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就算沒說這個話,你嘴裏的那些旁人就沒這個懷疑了嗎?”

朱允堂語塞,隻好不答。

“哥哥,朱家需要兵權。否則,在京城之朱氏,均將寢食難安。咱們與皇帝表哥一起長大,你更是與他親密無間,就應該曉得,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想想張家,想想端木一族,難道你就不會輾轉難眠嗎。”

“輾轉難眠?”朱允堂不置可否地輕輕一笑。並沒有說什麽。朱綺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卻佯裝不知地低頭喝茶。對於妹妹的反應,朱允堂並不意外:“你說的話,我會記在心裏的。不過以後想要問這樣的事情,最好不要在這裏,也最好不要用這種方法來找我。”

“我也是沒有辦法。”朱允堂轉身欲走,朱綺羅忽然開口了,那言語裏的悲傷一閃而過,讓朱允堂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微微側過身來,滿是疑惑地看向朱綺羅,似乎是想要從對方的身上尋求一個答案:“本宮不問你,還能問誰。”

“皇上這幾日,不是都在你那兒嗎。”朱允堂皺了皺眉頭。低貞以血。

“是。不過也就這幾日罷了。再過兩日,就已經滿一個月之期。馬上,他就不會怎麽來我這兒了。甚至於壓根都不會過來。”朱綺羅說著,自嘲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寒冷地看向地麵,若有所思。

“想要留住人,光用心計手段,不是上上策。”關於這些事情,朱允堂本不想多說。可現下在這兒愁眉苦臉坐著的,畢竟是自己的妹妹,他到底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莫非做一個傻等的深閨婦人,便可以後枕無憂了嗎?婉婕妤……可是已經平安誕下皇子了。”說這些話時,朱綺羅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些表情:“可本宮這肚子……卻如此不爭氣!”

“要孩子這件事,本就是緣分。不可強求。”見到朱綺羅如此心浮氣躁,朱允堂的心裏很不是滋味。他甚至有些惡意地想著,若是妹妹一直這麽冷血無情,隻是把孩子當做一個用來鞏固自己地位的工具的話,倒不如讓她一輩子都沒有孩子。

“嗬嗬,緣分。”朱綺羅笑出聲來:“姑母說得確實沒錯,兄長是應該成親了。若是成親了,大概就不會這麽天真了吧。”

“我的事,還不勞你操心。”朱允堂沒有想到朱綺羅突然話鋒一轉,會說到自己身上。他甚為不悅地看了她一眼,衣袖一甩,頭也不回地沿著小路走出了那個花園子。

這一次,朱綺羅也沒有留他,隻是眼睜睜地瞧著他離開了,這才又轉過頭來看向自己手中握著的茶杯:“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阿瓊身子一顫,微微點了點頭。

“剛才那是玩笑話,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朱綺羅話說了一半,阿瓊便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卻沒想到,主子的話隻是說了一半:“不過,這是早晚的事情。你應該清楚吧?這些年你也對本宮足夠忠心,或許由本宮說一說,你是可以隨本宮的兄長出宮的。可是,那也得是他成親之後,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阿瓊臉色蒼白,眼中隱隱有點滴淚光。她很清楚,她不應該為這件事情掉眼淚,否則便是不自量力的事情,而且這麽一哭,說不定會讓自己連去朱府當個無名無分的填房的機會都沒了:“奴婢……感激不盡。”

“嗯。”朱綺羅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心思全放在了上官玉致的身上,並沒有瞧見阿瓊臉上的絕望與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