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從來沉靜的張雨茹忽然破天荒地開口說要彈琴,這可樂壞了暮然。既然是婉娩閣的主人要的東西，那自然是要送上最拔尖的。
當天下午，奉樂司的司弦王鳴珂便帶著宮中藏著的兩把好琴進了婉娩閣的大門，一番挑揀之下。張雨茹便將那音色最為圓潤綿長的那一把古琴挑了出來，餘下的那隻，便請司弦身邊的那個小宮女先行帶了回去。
“這把琴，本宮總覺著音色有些不對。勞煩司弦大人稍留片刻，替本宮瞧瞧。”張雨茹低頭撥弄著琴弦，三言兩語便將鳴珂留了下來。
鳴珂倒也不推托，滿口應承了下來，待到暮然將奉樂司的人送走之後，她才忽然向著張雨茹跪了下來又開口道：“娘娘，這琴音在奴婢看來很正，本無需調了。”
“哦？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留下？”張雨茹明知故問。讓鳴珂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是好：“本宮那日落難，若非有人及時通風報信與皇上，今日這婉娩閣……怕是要變成掖庭之中的又一片廢墟了。說來，本宮得好好感謝那人。”
“不過是舉手之勞，娘娘言重了。奴婢想，那人也定然是不求回報的。”鳴珂聞言一怔，不禁惶恐。她自以為那日自己做的事情足夠隱秘，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才是。
可是為何這婕妤娘娘卻會找上門來親自道謝呢？鳴珂越想心裏越是沒底，偏偏這個時候，張雨茹卻隻是沉默著，不再多說一句話。
“……娘娘……可還有事？”見張雨茹已在自顧自地彈著琴，鳴珂有些尷尬地問道。
“你可知道，為什麽那個人要救本宮嗎。”突然，琴音停。張雨茹歎了一口氣，轉頭看向鳴珂。
“……因為……大概是因為，娘娘太像那個人的一位故人。那位故人，對那個人有再造之恩。”鳴珂抿了抿唇，沉默良久才徐徐吐出這麽幾個字。狀丸場劃。
“是嗎……”張雨茹聽了她的話，視線也禁不住飄向遠方。在那個時候，自己還不是上官玉致，也不是什麽假裝失憶的張雨茹。忽然。張雨茹猛地閉上了眼睛：“聽司弦大人這麽一說，本宮倒是安心了不少。本宮自小喜好音律，特別是這古琴，可惜一直技藝不精進。若是司弦大人不嫌棄，還請司弦大人閑時，常來指教一二。”
“娘娘謙虛了。鳴珂定然時常前來，聆聽娘娘琴音。”鳴珂聞言，趕忙行了個禮，這才轉身離開。
……
長寧宮內，朱綺羅悠然自得地斜倚在梨花木椅上，吃著阿瓊遞過來的糕點。僅是一小口，她便用帕子擦了擦嘴，望向正襟危坐在一旁的完顏若璃道：“你這糕點。倒是愈發精進了。倒是我這個地地道道的江南人，都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是娘娘教導得好。”完顏若璃謙虛說道。一句話說完，便不敢再說第二句，生怕禍從口出，說多錯多。
“這哪裏是本宮教導得好，分明是你用心學了不是？”朱綺羅語氣淡淡的，顯得漫不經心，卻又暗藏玄機：“可見你也是個心思活絡的人，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又不該做，分明是拎得清楚的。怎麽就做了糊塗事兒呢？到現在，本宮也沒有想明白。”
朱綺羅話音剛落，完顏若璃便噗通一下跪了下來：“娘娘，臣妾知錯了……”
“真的知錯了？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朱綺羅鳳眼一斜，既沒急著發火，也沒急著讓完顏若璃站起來。
完顏若璃聞言一愣，跪在那兒沉默良久，終於還是一咬牙將自己的“罪證”和盤托出：“臣妾不該不將珠釵鬼魅之事呈報於娘娘，更不該擅自去找若蘭故意透露小溪已死的事情……”
“這些都不對，你沒說到點子上。”還未等完顏若璃說完，朱綺羅將端在手中的茶杯輕輕往旁邊一放，看向一臉茫然的完顏若璃。
“還請娘娘明示……”
“你最大的不該，就是不該自作聰明。”朱綺羅分明是在笑著，可是卻讓完顏若璃生出一絲冷意。
“臣妾惶恐，臣妾……罪該萬死！”完顏若璃渾身顫抖地趴伏在地，將額頭頂著地麵，一直不敢抬頭再與朱綺羅對視。
“罪該萬死倒還不至於，畢竟……人不是你殺的。”朱綺羅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然煩躁地輕輕一嘖道：“本來還想著將計就計，索性便將那個來路不明的上官玉致給拉下馬來，卻沒想到……讓她給逃了，真是可惡。”
“讓娘娘受累了……臣妾甚感惶恐。”關於那日在婉娩閣發生的事情，完顏若璃多少有些耳聞。現下朱綺羅當著她的麵提起此事，讓她很是惴惴不安，生怕是來興師問罪的。
奇怪的是，朱綺羅仿佛並不生氣:“你知道就好。之後這樣的蠢事，就莫再做了。有下一回，本宮可懶得再拉你一把。”
“臣妾感激涕零……”完顏若璃聽了朱綺羅的話，如臨大赦，鬆了一口氣的她這才發覺自己的衣衫早已經被冷汗浸透。
“說來，本宮有件事情一直都沒有想通。到底是誰……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候，竟然將皇上給請了過來。”朱綺羅若有所思，用手指輕輕卷著絲帕一角，又漸漸放開，如此反複。
“娘娘想知道那人是誰，一查便知。”完顏若璃見狀，趕忙低聲提醒了這麽一句。見朱綺羅不語，她又緩緩說道：“這樣的事情，怎好勞娘娘大駕，由臣妾代勞便好。”
“嗯，不過是些閑聊的話題罷了。原不過是為了滿足本宮的好奇心。”朱綺羅一邊說著，一邊輕縷垂在胸前的一束長發，黑發如瀑，鳳眼之中更是煙波流轉。
“臣妾明白。”完顏若璃抬頭望著，心裏盡是遺憾——分明是這麽一個看起來脫俗的人兒，做出來的事情，卻讓她時時刻刻都覺得背脊發涼。不知從何時起，朱綺羅在完顏若璃心裏的形象，已經是由一條吐著黑紅信子的毒蛇代替。
“沒別的事兒，你便先退下吧。本宮有些乏了。”此時此刻，朱綺羅並不知道完顏若璃心中的真實想法，當然她也不屑知道。隻見她揮了揮手，便這麽將完顏若璃給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