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嶄露頭角

六日後,太後壽宴,舉國同慶。

萬菁菁坐在梳妝鏡前,麵無表情地盯著鏡中那個花容月貌的冰山美人,仿佛這倒影是別人的,並非她自己。

正給她打點妝容的錦瑟見了,手中的篦子頓了頓,這才又一點點地為萬菁菁打理起發髻來:“娘娘可是不想戴那對玉鐲,若不想戴,咱們……就別戴了吧。”

“不戴?怎能不戴。好不容易要到了張家造的玉器,那可是多少皇親國戚求都求不來的東西啊。”說到此,萬菁菁的臉上掠過一絲嘲笑的表情,卻不知道是在自嘲還是其他。

錦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一紅色錦盒正端端正正地擺在梳妝台上,打開那盒子,更是瞧見那一對雕工精湛的玉鐲誠然躍於眼前。

錦瑟癡癡地望著那鐲子望了好一會兒,這才道:“奴婢不才,卻不知尉遲少夫人是把這鐲子雕成什麽了?”

萬菁菁沉默不答,隻是伸手將那對玉鐲從盒子裏取了出來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反複摩挲了好一會兒,這才抬起頭來,看向銅鏡裏的自己:“她雕的是連理枝,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做連理枝的連理枝……”

“她倒是挺會討巧的。”錦瑟一聽,再看這精湛的技藝忍不住心裏對張雨茹看重了幾分。但是這樣的讚賞,她卻並不敢表露出來:“娘娘……您可想好了。張家造千金難求,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今時非同往日,若是這雙鐲子被人瞧出來其中蹊蹺了,那就……”

錦瑟沒有再往下說,因為她怎麽樣才能將之後的話說得更得體一些。她話音剛落,萬菁菁便哼笑了一聲:“你以為你想的這些,我沒有想過麽……可是,若不是這樣。又怎能將張雨茹拋到風口浪尖,讓她退無可退呢,更別說跟咱們一起對付楊家……這就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娘娘英明。”錦瑟被萬菁菁這麽一刺,自知失言,便不再吭聲了。

……

是夜,扶搖台上歌舞升平,一派祥和。萬菁菁與皇帝宇文端化一左一右侍奉於太後身側,可見其在後宮的地位。

席間,一曲舞罷。萬菁菁再次舉杯向皇太後敬酒,太後娘娘看著那表演正看得高興,忽然眼神一瞥,注意力便放到了萬菁菁的鐲子上:“呀,菁菁,你這鐲子……可真真別致。哀家可不記得,這珍寶司有這樣的本領,能造出這麽漂亮的玉製首飾來。”

萬菁菁聞言,立馬含笑將手上的鐲子取了下來,雙手遞到皇太後麵前,供其賞玩:“太後,您仔細瞧瞧,這是個什麽工藝?”

太後應聲接過,就著燭光端詳了一會兒,表情變得很是複雜:“嗯,若是沒看錯,應該是頂尖兒的內刻雕琢工藝。不知……是出自哪位師傅的手?”

萬菁菁但笑不語,忽然頭向座下一瞥,掃了一遍賓客席之後,視線便在尉遲璟的身上停了下來:“尉遲少將軍,不知今日您攜眷前來,二位夫人可都有來?”

正在應酬的尉遲璟一愣,臉上現出些許尷尬的神色:“僅與楊氏前來。”

“哦……真真可惜。”萬菁菁欲言又止,兀自輕歎了一句,就這麽將楊青綰給忽略了。這樣的刻意漠視,讓楊青綰的臉色變了又變。即便是戴著麵紗,也難掩她臉上的蒼白。

見萬菁菁突然毫無征兆地將大家極為避諱的張家人提到了台麵上,底下端坐著的官員們麵麵相覷,有些不知道這萬淑妃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麽藥。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了看萬右相,又瞧了瞧宇文端化,見這兩個人都沒有吭聲,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更是迷惑了。

正在這時,萬淑妃便又笑著向太後耳語了幾句。也不知道這幾句話到底是有什麽魔力,太後本來有些凝重的神色忽然就緩和了不少:“哦?那哀家還真是想要將那妮子,見上一見了。”

太後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嘴,便抬眼看向尉遲璟道:“少將軍,今日尉遲張氏……為何沒來?”

“……張氏身子一直很是孱弱,這兩天更是久困病榻,不曾下床。今日未能攜張氏前來為太後賀壽,還請皇上、皇太後恕罪。”尉遲璟抿了抿唇,話音剛落,便跪在了大殿。

“哎,既然是生病了才不能來,何罪之有啊。”太後擺了擺手,讓伺候在一旁的宮人捧了一個漆盤到了尉遲璟麵前:“哀家素來喜玉,剛聽淑妃娘娘說,張氏心靈手巧,頗有其父風範,便想著要見上一見。你回去時,便將這張錦帛也帶上,讓她幫哀家瞧瞧,此物可否再做一件。”

“……是。”尉遲璟聞言,立馬伸手接過漆盤,將其高舉至齊眉處退下。待到他再坐到自己的席位上時,扶搖台上又歡聲笑語起來。仿佛剛才的噤若寒蟬,隻是在座每一個人的錯覺罷了。

尉遲璟沉默地看著手中那發紅的漆盤,禁不住皺緊了眉頭。忽然一隻柔軟的手,扶上了他的。尉遲璟一轉頭,就瞧見楊青綰正含淚看著他,如泣如訴。

尉遲璟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綰綰乖,不可在此處失態。回去再說。”

“嗯……”楊青綰低沉回了一句,便再也沒有開口。

這一切,被坐在高台之上的萬菁菁及宇文端化看得一清二楚。隻見萬菁菁紅唇一勾,舉杯微微向萬右相示意;而宇文端化雖然也是談笑風生,可是那嘴邊的笑意並未落進他的眼裏。

就好像,他藏了不少心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