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7章可憐的士兵

士兵們的軀體紛紛解體。腦袋炸開,胳膊脫離,大腿像火腿一樣到處亂飛。而血,士兵的血,61人的血,海蘭的血,還有他自己的血,在空中飄浮。

飄浮的血在山頂組成一匹紅色的幕布,遮住了天,遮住了雲,遮住了周圍的山和樹。眼前一片紅色。滿世界都是。

龍小九在半個小時前,派人在這裏埋下防步兵地雷。這裏是通往龍子溝的唯一的通道,翻過這座山,下麵就是既定的休息場所。兩邊設立了警戒哨,狙擊手陣地。當南非陸軍往上摸時,他們就看著敵人,看著敵人往死亡的路上末路狂奔。

那場遭遇讓桑托斯痛失60名兄弟,而他和海蘭,身負重傷。

桑托斯後來想:這樣的軍隊是打不贏敵人的,而他,自負的陸軍少校,不再張狂,也低下了桀驁不馴的頭。

桑托斯其實是個敬業的軍人,他並沒有輸給自己,而是輸給了自己的國家。綜上所述,一個軍人要想真正有所表現,必須有個好的、正常的大環境。如果沒有良好的大環境,即使軍人做出不懈的努力,也隻是炮灰。

如桑托斯和他的國家。

桑托斯,這個菲國陸軍33旅2團3營的營長。

在血泊裏暈迷的了一夜。早上,太平洋的風,涼得刺骨。在涼得刺骨的海風的吹拂下,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或者說是渾身發抖最合適。

倒黴的桑托斯是凍醒的。在這炎熱的夏季,居然被凍醒,這是個稀奇事。但這是事實,桑托斯眼睛一睜,就看見刺眼的光。

周圍是綠油油的樹林,還有繚繞的雲霧,鳥兒在鳴叫在飛翔,林子裏還有昆蟲在嘀咕。刺眼的光順著樹林的縫隙鑽過來,晃得他睜不開眼,他努力了幾次,還適應這白天的光。

太陽正從東北的山頭冉冉爬起,射出一道金光。他感到一陣刺痛,又歪倒在山坡上。他不願意屈服,順著金色的光線去看身邊的弟兄。

弟兄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的在山上,有的在坡底,還有的掛在高高的樹梢。他們血肉模糊,身軀殘缺不全。大多沒有腿,地雷的威力實在太大了。瞬間爆炸產生的鋼珠和彈片,像齊擦擦的刀,整齊地割去了他們的身軀額外的枝葉。

有一具屍體沒有頭。躺在5米之外的窪地。窪地全是水汪汪的血。想必都是這具無頭屍淌下來的。一個活生生的人到底有多少血啊?居然流了一夜,還在流。那具無頭屍的手至死還緊緊握住槍。地雷爆炸的太突然,他們沒有反應的機會。就倒在爆炸聲中。看那具無頭屍的手腕,上麵戴著黑色帶子的手表。表盤是那種堅固的玻璃做的,聽說可以防水防彈。

那是海蘭中士。

這塊黑帶子的防水手表還是桑托斯從省城帶回來的。海蘭中士是他的朋友,也是他得力的部下。

在這個營級別的陸軍部隊,沒有自己的心腹,怎麽行呢?

“海蘭,海蘭,嗚嗚嗚---”

桑托斯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那具無頭屍走去。因為站高的原因,他的視野更開闊了。傾斜的山坡,滿眼的綠色,一片狼藉,層層疊疊的屍體中間,有幾個巨大的坑。可以想象,這是地雷炸的。

兩邊的樹枝,像被刀劈斷。整整齊齊的,留下一個個白色的傷口。這都是手雷爆炸後的痕跡。

桑托斯經過這方麵的訓練,他知道,這是叢林作戰一貫做法,他和他的61名兄弟遇到一夥強勁的敵人。敵人經過特種訓練。懂得他們會走入這個山坡,於是早早擺好雷陣等待他。

桑托斯打了個寒戰。從未有過這種失敗與挫傷。昨天他還固執的認為,他的分析是正確的。

現在證明,他的確是正確的。可是他又錯了。他為他正確的觀點,付出了代價。61個生龍活虎的人,在他眼前消失。

桑托斯跌跌撞撞地摸過去,他想靠近海蘭,他想抱著海蘭懺悔。

可是他渾身傷痕,一隻胳膊折了,一條腿上大腿根部,鑽進了三四塊彈片。這是美軍的步兵手雷殺傷的,這種手雷攜帶輕便,威力巨大。桑托斯像了解自己的手掌一樣了解它。

敵人訓練有素,攻守兼備。如果不出意料,他們當時就在附近。桑托斯有些後悔,他太著急了,如果再等等,援軍來了,或許結果不是這樣。

桑托斯明知道援軍不可能來,但站在戰術的角度,仍然忍不住這麽想。

桑托斯走得很辛苦,大腿又酸又疼,後邊的身體麻麻的,似乎失去知覺。他摔倒了兩次,兩次都爬了起來。兩次在冰涼的草地上休息了半天。

他終於爬過去了。

他抱著無頭屍嚎啕大哭,“抱歉,海蘭,這都是我的錯,是我沒帶好你們,我願意為此贖罪!”

無頭屍血淋淋的,黏黏糊糊的**不斷的往下流,流了他一身。本來他就渾身傷痕,衣服破碎,臉上黑乎乎,這一下,更像個血人。

海蘭的頭顱是被劇烈的爆炸衝擊波摧去了腦袋。白色的骨頭還露在紅色的肌肉外麵,散發出一股作嘔的氣味。

可桑托斯不在乎,他隻想好好痛哭一場。為自己的愚蠢行為而懺悔。

哭了好一陣子,右眼窩濕漉漉的,他知道這是淚水。可是劇痛難忍。他這時才意識到,眼睛可能受傷。因為視線始終是模糊的。

他抬起手臂,用手去擦眼淚。

手在右邊的眼眶楷了一下。濕濕的,有溫度,軟軟的。他又用手去摸了一下,這次很認真,很仔細。摸的結果讓他很意外。自己的右眼珠子居然沒了。他不甘心,用手手指探進眼窩,往裏,再往深處試探。

劇烈的疼痛突然襲來。他又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是彈片,很細長的那種。他大罵:“可惡!”

牙一咬,生生的把眼睛框子裏的彈片拔了出來。他感覺一股熱騰騰的**往外噴。眼睛傷口在噴血,噴了前麵草地一片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