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敢罵我們,你找死!”林鋒能忍住不揍他們,但是對麵的六個人可沒有他這麽好的克製力。

他們都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從來隻有他們罵人,若是有人罵了他們,那便是十惡不赦不可饒恕。

林鋒太了解這些人了,所以即便想要揍他們一頓,也並沒有急著動手,白老師在看著呢,自衛反擊和主動打人,性質絕對不一樣。

那些人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幾乎想也沒想,其中一人便掄起胳膊想要給林鋒一個耳光。

林鋒有無數種方法,可以擒住這個動手的少年,然後順勢製服。但他卻並沒有這麽做,而是微微偏頭,讓過了這一下。

“還敢躲!”那少年想也沒想再次一拳掄了過來,但林鋒再次十分輕鬆的躲過。

那少年有些氣急敗壞的道:“特麽的,還挺滑溜,哥幾個等什麽呢,我們一起上,看他還怎麽躲。”

“好!”其他幾人幾乎同時應聲圍了上去,白老師已經往這邊來了,再不揍他可就揍不成了。

他們卻不知道,林鋒現在比他們還急,等的就是他們圍上來的這一刻,他可也是正是熱血的年紀,強忍著揍人的衝動,也是一件十分不爽的事情。

最急的卻是白慧,因為她離得最遠,想要幹預已經來不及,偏偏又穿著該死的高跟鞋,想要跑快一點都不能夠,眼看著六個大個子將林鋒圍在中間。白慧急得再次大聲喊道:“不許打架,我會通知你們家長的。”

可惜她的威脅對於籃球隊的六個人來說,半點殺傷力都沒有,他們在家都像小皇帝一樣的供著,家裏知道他們打了人,不但不會責怪,反而會誇他們有膽識、有出息。

當然,那是在他們打贏了的情況下,可惜他們麵對的是一個憤怒的林鋒,所以他們的下場注定隻能是一個悲劇。

“砰!砰!砰……”幾乎是在被圍的一瞬間,林鋒便閃電般的出手,籃球隊六個人臉上勝券在握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起來,便凝固在了臉上,然後便覺得身上的某個部位,劇烈的疼痛起來。

這是斷骨之痛,對於林鋒來說其實也就一般,但這些嬌生慣養的少爺們哪裏吃過這樣的苦頭,頓時哀嚎了起來。

“哎呀!”

“哎喲!”

“痛,痛死我了。”

“啊,我要死了。”

“……”

白慧這時候終於已經趕了過來,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林鋒,你……”

她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林鋒打斷了,她以為會聽到解釋,可惜的是,並沒有。

“白老師,你也看到了,是他們先動的手,我隻是自衛,好了,我要走了您幫他們教救護車吧。”林鋒丟下這麽一句話,便自扭頭走了。

“原來林鋒這麽厲害,白老師,我也走了啊!”許阿多跟白慧打了聲招呼,便追著林鋒的背影,小跑著走了。

白慧無奈的搖了搖頭,林鋒啊,你可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這些人是你能打的嗎?

盡管白慧及時將受傷的學生送到了醫院,而且這些人也都沒有什麽大礙,並且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給了學校聽,給這些人的家長解釋了。

可惜的是,她的努力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這些人的家長都是h市的大人物,寶貝疙瘩吃了這麽大的虧,她們怎麽可能善罷甘休。很快事情就鬧到了校長辦公室,要求校長嚴懲“凶手”。

當天傍晚,黃昏時分,白慧戴著黑框眼鏡,身穿黑色西服套裙,站在一條看起來有些幽深黑暗的小巷入口,清麗的麵龐上顯出一絲猶豫的神情。

林鋒便住在這條小巷子裏,當然,還有那個令白慧十分討厭,整天喝得醉洶洶的,名叫雷恒的男人。

這一次,林鋒和學校的籃球隊的六個人發生衝突,將對方全部送進了醫院,他卻像沒事人一般,大搖大擺的回家了。

六個人的家長要求校方給一個解釋,校長雷霆震怒,不顧白慧的勸告,執意將這件事情通知了林鋒的家長,要求他明天帶著林鋒到學校裏,當著其他家長的麵將事情解釋一下。

林鋒是白慧班上最令她頭痛的學生,但卻絕對不是令她最頭痛的人,白慧最頭痛的人是林鋒的監護人,那個被他稱為雷叔的男人人。

所以白慧下班之後,連夜出現在這裏,絕對不是要來告林鋒的狀,她是想要來保護林鋒的,在她的眼裏,那個男人,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猶豫了片刻功夫,白慧猛的一咬牙,毅然走進了這條肮髒、雜亂,散發著各種令人作嘔味道的小巷子。

小巷子不寬,最寬的地方才3米多寬,實際上能容人行走的地方,絕對不超過兩米,還因為各種各樣的障礙物,變得十分的曲折。

小巷子裏各色人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慧的身上,因為她是一外來人,一個與這條小巷子氣質不符的人。

垂暮的老人,目光昏昏沉沉的,帶著一絲死氣,接觸到他們的目光,讓白慧覺滲得慌。

臉上顏色豐富得好想開染房的女人,大都是做皮肉生意的,看向白慧的眼神則滿是嫉妒。

最讓白慧難以忍受的,是那些單身男人們,他們的眼中泛著瑩瑩的綠光,那絕不是什麽欣賞,而是赤果果的欲望。白慧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天色還早,這些人肯定會嘶吼著撲上來,做出一些禽獸才會做出的事情。

小巷子其實不長,最深的地方不過50米,但是在此刻的白慧看來,卻是如此的漫長,漫長得似乎隨時都會發生些什麽。

好在終於還是沒有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白慧安全的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手心中已經滿是汗水。

這是一間低矮破舊,不到20平米的小平房,裏麵正不停的傳出“啪!啪!”的聲音,像是書本拍打桌麵,又像是農夫鞭笞耕牛,但是白慧卻知道這個聲音代表著什麽。

她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起來,然後又升起一抹不健康的紅暈,也不知道是因為急的,還是因為氣的,又或者是又急又氣。

白慧猛一跺腳,再不遲疑,就要推開小平房的門,推了一下卻沒有推開,門居然從裏插上了門栓。

推門的動靜,驚動了屋裏的人,一個有著三分不耐、三分懶散、四分頹廢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誰呀?”

“我!”白慧聽到這個聲音就是一肚子氣,聲音不由得就高亢了起來。

“白老師?”屋裏的人有些疑惑,卻並沒有開門,頓了頓才道:“我明天會帶林鋒去學校的,您回去吧,有事我們明天聊。”

“砰!砰!砰!”白慧用力的拍了三下門,將已經有些腐朽的木門拍下不少的木屑,才又大聲道:“你是不是又在打孩子了?開門,你先開門。”

屋裏的人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無奈的將門打開了,白慧不等門全部拉開,便自搶步衝了進去,可是她什麽也看不到。

“能不能把燈打開?”由於眼睛無法適應屋裏微弱的光線,白慧隻好開口說道。

“啪!”燈光幾乎應著她的聲音就打開了,她的麵前站著一個蓬頭垢麵的男子,身上還殘留著令她作嘔的酒味,一手拿著酒瓶,一手拿著皮帶,一雙灰蒙蒙的眼睛,怔怔的看著她,毫無生氣。

這個人正是林鋒的監護人——雷恒。

在白慧的印象裏,雷恒就是一個垃圾,抽煙、喝酒、賭博、嫖娼、打架、暴戾……好像除了殺人放火之外,什麽壞事都做盡了。

白慧很生氣,這樣一個人,怎麽能教好孩子?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了,這是一個她一點都不想看到的人,可是為了學生,她卻不得一次又一次的見他。光從這一點,就足以看出來,白慧是一個多麽負責任的老師。

“讓開!”白慧皺著眉頭,扒拉了雷子一下,在剛認識他的時候,她還會叫他一聲“雷先生”,後來在漸漸的知道了這個人是多麽的離譜之後,便再也沒有這麽稱呼過。

似乎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白慧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雷子卻被她扒拉得身子一歪,差點沒有摔倒在地,然後白慧就看到了令得她觸目驚心的一幕。

林鋒昂著頭站在哪裏,目光灼灼,見白慧看過來,倔強的臉上有了一絲鬆動,疑惑的道:“白老師,你怎麽來了?”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淡,好像這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但是他赤露著的上半身上,那縱橫交錯數都數不清的紅色血印子,卻是震撼得白慧幾乎說不出來話來。

這樣的場麵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了,要不然她也不會火急火燎的趕過來,在校長將林鋒打架的事情通知雷恒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會看到這一幕。

可即便是已經有了充足的思想準備,在看到孩子身上恐怖的傷勢之後,她的情緒依然還是很難控製。

白慧的牙齒緊緊的咬著下唇,渾身都在微微的顫抖著,這樣的狀況持續了足足有兩分鍾的時間,她才算是稍稍的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終於可以完整的說出一句話來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白慧的聲音冷得能結出霜來:“雷恒,你知不知道,你這麽打孩子,是犯法的!”

“嗝!”雷子打了個酒嗝,然後笑了:“我說……我……是他監護人,我……打他,那是教育他……跟你有什麽關係?”

“哼!教育他?你看看你的樣子?你有什麽資格教育別人?你要把林鋒教育成你這樣的人嗎?跟我有什麽關係?他是我的學生,怎麽會跟我沒關係?”白慧冷聲說道,她覺得自己的話已經很重了,多少能讓這個雷恒有點感觸吧。

可惜她錯了,雷子臉上的神情沒有半點的變化,還是那種萬年不變的頹廢笑容:“嗬嗬……嗝……沒錯……我就是要把他教育成我這樣……你管得著嗎?”

“無可救藥!”白慧決定不再和這個人說話了,再說下去說不定能把自己氣死,她轉而對自己的學生道:“林鋒,跟我走!”

林鋒為難的看了她一眼,道:“對不起,白老師,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被雷子打斷了:“臭小子,老子怎麽教你的?師命不可違,你又想挨揍是不是?叫你去你就去!”

他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呢?白慧有些疑惑的看了雷子一眼,以前她要帶走林鋒的時候,他總是十分霸道的說:他哪兒都不能去!

然後白慧就會和他談條件,說:不許再打孩子了,至少這次不能再打了。

雷子一般也都會答應,隻要他答應了便一定不會再出手,說話算話,是這個男人在白慧心中唯一的優點。

疑惑歸疑惑,白慧可不會認輸,昂首對著有些尷尬的林鋒道:“走吧,等什麽呢?”

“哦!”林鋒應了一聲,他和白慧同樣疑惑,不過表現的更加明顯,甚至是撓了撓自己的頭。

雷子上前對著他的屁股踢了一腳:“滾!”

“你幹什麽?”白慧立即像是護犢子的母老虎一般將林鋒護在身後,厲聲吼道。

“嘿嘿……嗝……我這不是在幫你嗎……嗝……”雷子打著酒嗝嬉笑道。

“無可救藥!”白慧又把這個詞重複了一遍,拉著林鋒就要走。

“等一下,白老師!”林鋒突然喊道。

“怎麽了?”

“我穿件衣服!”

“……”

看著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雷子臉上的頹廢笑容驟然一斂,灰蒙蒙的眼睛也突然聚焦起來,頓時如同利劍一般難掩其鋒芒,一如十六年前的西南叢林中,那些以狼為名的鐵血戰士。

如果白慧看到他現在的眼神,必然會感到有那麽一些熟悉,因為林鋒的眼中偶爾露出的鋒銳,便與他有七分的相似。林鋒的氣質確實很像他,但絕不是那個表麵上被酒色掏空了的他。

“真是一個好老師啊,可是我和這孩子的身上,背負著血海一深仇,便注定不能像一般人那樣的生活。對不起了,白老師!”雷子喃喃的說道,眼中的鋒芒也漸漸的淡去,重新變得渾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