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如果這個紡紗機真的開始使用的話,布匹的價格肯定會下降。到時候我嫂子靠紡紗掙的錢就不夠家用了,這樣的話,我哥又得跟著狩獵團進妖獸森林。嗚嗚嗚……”小瓷說著說著,禁不住淚如雨下。

“我不想看到我哥哥再進妖獸森林了,嗚嗚嗚……每天都有人受傷,每個月都有人死。嗚嗚嗚……他們都是被妖獸咬傷、咬死的,被別人抬回來的時候,血肉模糊,支離破碎,嗚嗚嗚……我不敢看,我害怕我哥哥哪天也會被人抬回來……嗚嗚嗚……”

“何公子,我求求你!嗚嗚嗚……我求你把這東西毀了吧!一旦布匹的價格降下來,就會有大批的人不得不進妖獸森林,它會害死很多人的!嗚嗚嗚嗚……”

小瓷的話讓何憂想起了課本上的一段話,一千年前哈格裏夫斯夫婦製造珍妮紡紗機的時候,也曾有過這樣一群人。他們手持器械闖入哈格裏夫斯夫婦的家中,砸毀了所有的珍妮紡紗機,並一把火燒了哈格裏夫斯夫婦的家,將他們趕出了鎮子!

“你製造的害人機器見鬼去吧!”

這是那群暴徒留下的話。

如今換了個世界,換了一批人,卻又有人說出了同樣的話——“它會害死很多人的”!

何憂禁不住歎了口氣,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一旦這種高效率的機器大量使用,紡紗的原材料將會嚴重不足,價格將會上漲。而與此同時,大量的布匹流入市場,會造成布匹價格下降。”

“到時候所有靠織布謀生的家庭,見不得不另謀生路。列殺妖獸、賣兒賣女、落草為寇,這些恐怕都將成為他們的選擇。唉!生存不易,生存不易啊!”

隨著何憂的感慨,碧荷他們也都理解了小瓷的苦衷。隻是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蒸汽機被毀掉,實在讓人很不甘心。

跳珠攔著小瓷的手說:“小瓷,要不這樣吧。我讓鐵坨幫你造一個蒸汽機,你拿去送你哥哥不就行了嗎?”

小瓷搖搖頭,勉強笑了笑,說:“太貴了,我買不起。而且,恐怕大部分像我們這樣的人都買不起,所以一旦蒸汽機大規模使用,我們……嗚嗚嗚……”

跳珠很想說她願意送給小瓷一台蒸汽機,完全不要她的錢,可是話到嘴邊卻沒能說出來。以他們何家現在的財力,想要送給小瓷一台蒸汽機當然問題不大。

但是別人呢?就像小瓷說的,買不起蒸汽機的人還有很多很多,難道跳珠要每個人都送一台嗎?那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小瓷,別哭了,我……唉!”碧荷姑娘歎了口氣,正容道,“何公子,碧荷本不該強人所難。但是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懇請何公子毀了這蒸汽機,千萬不要讓它流傳開來!”

何憂看著碧荷真摯的目光,緩緩地搖了搖頭。碧荷心中一涼,以為何憂舍不得蒸汽機將為他帶來的巨大利潤,所以才會狠心拒絕。

碧荷哀求道:“何公子,以您的智慧,完全可以造出比蒸汽機更好的機器來!到時候想要掙錢根本不是難事,這蒸汽機……”

“我不是舍不得錢!”何憂沉聲道,“而是覺著即使我毀了這東西,恐怕也拯救不了你口中的天下蒼生。且不說這蒸汽機,單單是這種新式的紡織機,就能讓使用者的工作效率提高八倍!”

“現在它已經在這裏了,即使我們把它毀了,你就能保證以後不會有人再造出一個類似的來?不要看鐵坨,我相信他不會將製作方法說出去!”

“鍾靈大陸上有億萬生靈,數百億人口,這麽多人中,總不會隻有我才會改進紡織機吧?一旦紡織機出現,甚至蒸汽機也被人給造出來,那時候你們又該如何?去求他們把東西砸了嗎?”

“我……我們……唉,何公子,您說的道理碧荷明白。但是……唉!”

社會在進步,文明在發展。一味的去阻止變化的出現,除了讓自己活得更加提心吊膽之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以碧荷聰慧,這麽簡單的道理她又怎會不懂。隻是,懂是一回事,能否接受改變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少爺,你是不是已經想到既不用毀掉蒸汽機,又不會害人的辦法了?”跳珠突然問道。

畢竟在場的人中,跳珠是跟隨何憂時間最久的,雖然說她是何憂肚子裏的“蛔蟲”有點言過其實,但是從隻言片語中推斷何憂的想法,她勉強還是能夠做到的。

此時何憂雖然說得危言聳聽,但卻並不悲觀,表情依舊淡定從容。所以,跳珠立刻便想到,何憂也許已經想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隻是還沒來得急說出來而已。

何憂微微一笑,說道:“辦法當然有,那就是把大量的蒸汽機賣給有錢人……”

“少爺!”

“何公子不可!”

“你們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何憂說道,“你們應該能看出來,這蒸汽機並不是完全不需要人看管,它需要人搬運原料,打理產品,添加燃料等等等等。如果真的有人大量購買了蒸汽機,那麽他就需要雇傭很多工人去為他幹活,去代替他照料這些蒸汽機。”

“我懂了!少爺的意思是買不起蒸汽機的人,可以去買的起蒸汽機的人家裏幹活,由買的起蒸汽機的人付給他們工錢,這樣他們就不用擔心日子過不下去了!”跳珠歡呼道。

“不錯,這樣一來買的起蒸汽機的人就變成了老板,而去他們家做工的人就變成了工人。老板開工資,工人幹活,大家都有錢賺,誰也不用為日子過不下去而發愁。”何憂點頭道。

“好!這個法子好!”鐵坨大聲讚道。不用親手毀掉他製造的蒸汽機,鐵坨別提多開心了。

一直無聲哭泣的小瓷此時也終於破涕為笑,朝何憂深深的行了一禮。既為她的哥哥,也為成千上萬像他哥哥一樣,掙紮在帝國最底層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