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凡看了那珠子半晌,呼吸逐漸平靜了下來,但除了看到顏色亮度差了些,其他的也沒有看出什麽來,隻得又放回胸前。他向身旁的田靈兒看去,隻見她仍是昏迷不醒,但臉上已漸有血色,情況好得多了。

他拿起那條琥珀朱綾,仔細看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近地看著這件寶物,但覺觸手柔軟,很是舒服,回想起剛才田靈兒禦空而行的優美身姿,心中一陣羨慕。

他看了一會,手也學田靈兒那般比畫了一下,叫了一聲:“起!”

琥珀朱綾如死蛇一般,理也不理,動也不動。

“嘰嘰嘰嘰”,卻是一旁那隻灰猴手捂肚皮,跌倒在地,大笑不止。

張小凡瞪了它一眼,但剛才與這猴子共渡患難,不覺有了幾分親切,先前的一點敵意也都化為烏有。他衝著猴子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不去理它,把琥珀朱綾放到田靈兒身旁,目光隨之看向了那片空地中的水潭。

那是個小水潭,範圍不大,不見源頭,估計是地下泉水噴湧而成。水潭裏水質碧綠,從這裏看去不知深淺,水潭西邊有個缺口,潭水從那裏流出,匯成一條小溪,蜿蜒而去。

在水潭中央,堆著一堆亂石,大小不等,形狀各異,露出了少部分在水麵上。亂石之中,斜插著一根黑色短棒,露出水麵一尺,其餘的浸在水中,通體烏黑,看不出是什麽材料,很是難看。

張小凡不以為意,隻覺得此地古怪異常,還是早走為妙,但身旁田靈兒雖已平靜下來,卻依然昏迷不醒,怎麽叫也叫不醒。相比之下,那隻灰猴卻極是精神,摸耳撓腮,抓癢捉虱,一刻也靜不下來,間中還竄上樹林,不知從哪裏摘了幾個野果,丟了兩個給張小凡,然後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張小凡拿起野果咬了一口,但覺入口甘甜*,不由得食欲大動。他自清晨上山,一路追逐,到現在已近正午,滴水未進,早已餓了。當下三口兩口就吃了一個,正想再拿起第二個,忽然又搖了搖頭,輕輕地把它放在田靈兒身旁。

野果下肚,張小凡腹中饑餓感稍減,精神也好了許多。他站起伸了個懶腰,向四周看去,但見古木森森,小溪淙淙,景色倒是頗為幽美,誰知道竟會有這般古怪。

便在此時,張小凡忽覺胸口一熱,片刻間隻聽“哢哢哢”幾聲悶響,似是有什麽東西碎裂一般。他大吃一驚,連忙從胸口掏出那個珠子,頓時嚇了一跳,隻見整個珠子青光大盛,內裏青氣如狼似虎,拚命撞擊珠壁,而阻止它的“卐”字真言益發脆弱,越來越是暗淡無光,眼看就要抵擋不住。

張小凡哪裏知道,這看似平凡無奇的珠子,其實卻是名動天下的至凶之物——“噬血珠”。此珠來曆不明,卻有奇異特性,嗜食生靈精血,若有生靈活物接近於它,一時三刻便被這“噬血珠”吸蝕精血而亡,隻剩一具皮囊,實在是恐怖之極的邪物。千餘年前,此珠曾被魔教長老黑心老人所得,因其吸精蝕血的異能而將之煉成法寶,一時間所向披靡,不知殺死了多少正道人士,名聲大震,隨後成為魔教四寶之一。黑心老人死後,此珠不翼而飛,從此不知所蹤。

天音寺普智神僧機緣巧合,於三十年前在西方大沼澤中無意間發現了此凶珠,那時方圓十裏之內,白骨累累,已無活物,可謂是生靈塗炭,怨氣衝天。普智慈悲之心大動,遂以佛門*將之收起,之後每日夜間便以佛家降魔密法施行於上,震懾邪力,三十年間從不間斷,並以佛門至寶“翡翠念珠”並行串掛,以其清淨之氣抵擋噬血邪念,終於將這股凶靈壓了下來,緊緊縛於珠中,在層層佛力之下不得見天日。

不料草廟村一戰,普智為神秘黑衣人連般重創,幾近油盡燈枯,雖然黑衣人亦負傷遁逃,但普智知他未傷根本,又料其對“噬血珠”誌在必得,自己服下“三日必死丸”後隻能強延三日壽命,一念之下,他兵行險著,將這噬血珠交於張小凡,並叮囑他不可示於人前,得空便丟下深穀懸崖,雖可能再傷些無辜生靈,但比起落到那妖人手中卻是好得太多了。

隻是普智萬萬沒有想到,張小凡念及他的恩情,居然將此大凶之物留了下來以做紀念。這“噬血珠”失去了普智以佛家*壓製,又無翡翠念珠清淨之氣抵擋,那凶靈之氣便開始逐步侵蝕禁製。但天音寺降魔*豈是等閑,那重重禁製雖然失了主人,卻一直忠於職守,將這股凶靈之氣震懾了整整三年。隻是時間日久,終究是抵擋不住,漸漸力不從心,便在今日,眼看便要被那噬血凶珠破禁而出,為禍人間。

張小凡雖不知道這許多曲折,但心中已隱隱覺得不妙。當年草廟一戰,普智與黑衣人鬥法時“卐”字真言出現多次,他年紀雖小卻已記得極深。此刻見珠上真言情況越來越是危急,心中焦慮,一狠心,握緊手掌抓住珠子,運起了他那一點點粗淺的“大梵般若”,注入珠子之中。

兩者本是同源,噬血珠上的“卐”字真言居然亮了不少,但還沒等張小凡露出笑容,瞬間後又呈暗淡,同時一股冰涼之氣更是順勢侵入了他的體內,片刻間張小凡半邊身子都麻木了起來。

旁邊那隻灰猴忽見張小凡麵露痛苦之色,臉上青氣大盛,“吱吱”叫了兩聲,頗為焦急。但張小凡已然顧不上許多,隻覺得全身精血盡數逆流,全往右手上那古怪珠子方向流去。而自己體內的大梵般若一觸即潰,根本不是那冰涼之氣的對手,這時他全身經脈**劇痛,痛苦不堪。

他再也忍耐不住,踉蹌幾步,向後退去,忽地全身又是一抖,一股熟悉的惡心感覺竟又返起,直衝五髒,卻是他不小心間又誤入那片空地之中,隻是此刻,卻再也沒有那股暖氣起而抵擋了。

那隻灰猴大急,“吱吱吱吱”叫個不停,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再踏入空地一步。

張小凡亡魂大冒,不知所措,但覺體內陣寒陣熱,如萬蟻啃蝕,惡心欲吐,卻又物可嘔,當真是生不如死。他神誌漸漸模糊,跌跌撞撞向前走去,卻渾然不知自己已走錯了方向,隻覺得渾身力氣一分分地都漸漸消失。

他全身皆抖,手足無力,腳下一軟,已癱坐於地。這時已走到了那水潭邊上,他用盡最後一分心力,運起太極玄清道,勉強引些天地靈氣入體,到了體內再化作大梵般若,居然稍解痛楚,但隻在片刻之後,已然化為烏有,張小凡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勉力施為,能舒一分就是一分。隻是那股冰涼之氣實在太過強大,又有奇異的惡心感覺,幾乎將他五髒六腑都翻了過來,直衝腦門。他眼前金星亂閃,呼吸紊亂,忽地喉間一甜,“哇”的一聲,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險險便暈了過去。

就在此時,隻聽一聲悶響,刹那之間,仿佛天空都暗了下來,噬血珠上青光大放,整個珠子都成青色,一陣暗淡金光閃過,佛門的“卐”字真言被徹底震碎,張小凡全身立時便青氣籠罩,如嗜血惡魔,再度重生。

然而怪事仍未完結,幾乎就在青氣重得自由的同時,一聲大響,起自水潭正中,頓時間風起雲湧,潭中碎石向四周激射而出,砰砰做響。碧綠潭水頓起波濤,圍著中心處急轉不停,成了一個大大旋渦。而自旋渦之中,水花縫隙,緩緩生起一物,黑氣騰騰,正是那一根玄黑短棒,兩尺來長,非金非鐵,一股凶煞之氣,撲麵而來。

張小凡大叫一聲,向後倒去,那噬血珠似粘在他手心一般,甩脫不掉,其中還隱隱看到,有淡淡血色從張小凡體內緩緩注入珠中。

一聲呼嘯,在水波浪聲中,那玄黑短棒突地急射而出,衝向那青光閃爍的噬血珠,片刻後一聲巨響,兩件大凶煞之物撞到一起,張小凡如受巨震,整個人被向上震起了一丈多高,在他身下空地,竟也被這股大力打出了一個大坑。

張小凡落回地上,七竅流血,頭昏目眩,但體內痛苦卻似乎竟是輕了一些。他隻覺得眼前一片血紅,卻是雙目流血,用手用力擦了擦眼睛,隻見那支奇異黑棒砸在噬血珠上,黑氣如縷不絕,向前攻去。而噬血珠似有靈性,知是大敵,收回青氣全力抵抗,兩邊相持不下,張小凡身上的冰涼之氣與惡心感覺倒是漸漸退了去。

張小凡呼呼喘氣,驚魂難定,下意識甩了甩手,但那兩個怪東西卻似他手掌一部分似的,甩之不去,黑氣青光,依舊爭鬥不休。

張小凡心中害怕,隻想遠遠離開這兩個怪東西越遠越好,他用盡全力爬了起來,還未走出一步,便隻覺得頭中一暈,整個人搖搖晃晃,腳下軟弱無力,身子一歪,又跌倒在地。眼前那青珠黑棒兩氣交纏,鬥得不亦樂乎,但黑氣蒸騰,似乎是占了上風。

隻過了片刻,果然見黑氣大舉侵入,青光節節敗退,似是無力抵抗,正在此時,張小凡忽覺手心一陣劇痛,一看之下,心幾乎都從口裏跳了出來。但見他手掌之中,在噬血珠附著的周圍一圈,殷紅鮮血竟滲膚而出,源源不絕,逐漸匯成了一個大血滴。

張小凡全身發抖,臉上盡失血色,與此相應的,噬血珠沐浴在血滴中,頓時青光大盛,大舉反擊,非但將局麵扳回,還逐漸壓倒了黑氣。

隨著手上滲出的血液越來越多,張小凡逐漸失去了知覺。鮮紅的血倒漫上來,逐漸流到玄黑短棒與噬血珠接口處,便不再流動,任憑青光黑氣鬥個不停,過了片刻,便在此處滲了進去,漸漸將棒頂和珠子相觸的一部分緩緩染成了紅色。

一股淡淡血腥味道,飄蕩在空氣中。

隨著時間流逝,那片紅色越來越深,到後來幾乎鮮豔欲滴,而不知怎麽,原本纏鬥的青光黑氣都暗淡了下來,從原來排斥爭鬥的樣子,漸漸竟化出了融合之勢。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奇異變化終於到了盡頭,黑棒青珠完全失去了光彩,彼此融合,“哢”的一聲,從昏迷中的張小凡手上掉了下來,落到地上。

※※※

“小凡!小凡!小師弟!……”一疊聲焦急的呼喚,回響在張小凡的耳邊。

他腦中一片混亂,隻覺得頭腦中劇痛無比,似乎連睜開眼睛都用盡了他一身的氣力。田靈兒焦急中帶著一絲慌亂的臉龐,似遠還近,慢慢在眼前變得清晰,他動了動嘴唇,低低叫了一聲:“師姐。”

田靈兒大喜,道:“小凡,你醒了?”

張小凡強笑一下,道:“我沒事的,師姐。”

田靈兒扶著他坐了起來,張小凡第一眼便向自己手心看去,卻見右手掌心皮膚絲毫無損,除了有些蒼白之外一點都沒有異樣。他呆了一下,心中卻分明記得剛才掌心曾湧出大片鮮血,怎麽卻連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難道那是一場噩夢?

“小凡。”田靈兒見他坐起之後就怔怔出神,魂不守舍的樣子,心中有些擔憂,推了他一下。

張小凡驚醒,正想對她說剛才怪事,一時卻不知從哪裏說起,心中又覺得此事太過怪誕,便是自己也驚疑不定,愣了一下,終於還是道:“沒、沒什麽,師姐。”

田靈兒這才放下心來,她醒來之後,卻見天色已晚,自己躺在一棵大鬆樹下,師弟卻倒在遠處空地之上,不醒人事。她心中害怕,連忙跑到張小凡身旁,幸好片刻後就叫醒了他。

此時田靈兒向四周看了看,對張小凡道:“師弟,這裏似乎大有古怪,我們還是盡早離開此處吧,等明日我叫娘過來看看再說。”

張小凡點了點頭,正要爬起,忽然間全身劇痛,頭暈目眩,若不是田靈兒手快扶住,幾乎又要摔倒。

田靈兒見他臉色蒼白之極,連一絲血色都見不到,心中著實擔心,當下小心將他扶起,張小凡定了定神,又看了看身上,不見有什麽傷口,便道:“師姐,我隻是有點頭暈,沒什麽大事。”

田靈兒又細看了一下,確是如此,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就快些回去吧,天都黑了,隻怕爹和娘還有各位師兄們都在擔心呢。”

張小凡道:“是。”

田靈兒深吸一口氣,遍查周身並無異常,心裏嘀咕自己怎麽會無緣無故暈了過去。隨之手勢一引,紅光閃處,“琥珀朱綾”呼嘯一聲,竄了出來。

田靈兒帶著張小凡剛要上去,忽聽“吱吱”聲在一旁響起,二人轉頭看去,卻是那隻灰毛猴子不知何時站在旁邊,衝他們裂嘴笑著,手中還拖著一根黑呼呼兩尺來長,不知什麽材質的短棒。

※※※

大竹峰守靜堂前,田不易來回踱步,眉頭緊皺,臉上微有焦急之色。今日一早女兒與那不成器的七徒弟上了後山砍竹玩耍,到如今天黑了還不見人影回來。蘇茹是一早就出去找尋了,如今各弟子也相繼被他派出,但大竹峰上不見蹤影,周圍又是山勢起伏,叢林密布,要找兩個人真如大海撈針一般。

他正焦急處,空中忽有破空之聲傳來,田不易抬頭看去,卻是蘇茹帶著兩個小鬼回來了。看田靈兒二人樣子倒沒什麽大礙,倒是在張小凡肩頭居然還趴著一隻灰毛猴子,也不知從哪裏來的。

田不易這才放下心來,但臉上怒色絲毫不退。張小凡看了師父兩眼,心中發毛,不敢動彈,把頭直低到胸口,偏偏那隻灰猴甚是調皮,有一下沒一下地伸手到張小凡的頭發中抓弄,似乎想從那裏找出幾隻虱子來。

田靈兒收起琥珀朱綾,眼角餘光看見父親一臉怒氣站在堂前,眼珠轉了幾下,笑顏如花,天真可愛之極,蹦蹦跳跳地跑到田不易身旁,拉著他的手道:“爹,我們回來了。”

田不易哼了一聲,道:“去哪了?”

田靈兒笑嘻嘻地道:“小凡砍竹子的時候被一隻猴子欺負,我去抓它幫小凡出氣,嘍,就是那隻猴子。”說著,手一指張小凡方向。

張小凡肩頭那隻灰猴嚇了一跳,衝這邊“吱吱”叫了兩聲,做憤怒狀,然後抓了抓頭,又把注意力放到張小凡的頭發中去了。

田靈兒衝它做了個鬼臉,當下把一路追逐大概說了一遍,又道:“……後來追到穀中,我突然覺得一陣惡心,不知怎麽就昏了過去,醒來時看見小凡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過還好我們都沒有受傷,到我們要回來的時候,我看那隻猴子好象很依戀小凡的樣子,就把它也帶回來了。”

田不易眉頭一皺,轉向妻子,道:“怎麽回事?”

蘇茹搖頭道:“我在後山找到他們二人時,便下去查看過了,並無什麽異常之處。我看多半是靈兒修行不夠,又強要帶小凡兩人同乘琥珀朱綾禦空而行,到最後脫力了。”

田靈兒撒嬌道:“娘,你亂說什麽,我哪裏會修行不夠了。小凡,你說是不是?”

張小凡連忙道:“是,是,是!”

田不易白了張小凡一眼,冷冷道:“身為青雲門弟子,居然被一隻猴子欺負,傳了出去,我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張小凡漲紅了臉,一聲不敢吭,低垂著頭。

蘇茹走過去,拉起田靈兒的手,柔聲道:“一天都沒吃東西,餓了吧?”

田靈兒吐了吐舌頭,笑道:“好餓呢,娘!”

蘇茹瞪了她一眼,拉著她向廚房走去,口中道:“人小鬼大!”

張小凡此刻也覺得腹中饑餓,但在田不易麵前,哪敢動上一動,耳聽著蘇茹與田靈兒去得遠了,師父卻再無動靜,偷偷抬眼,卻見堂前已空無一人,田不易不知何時走了,估計在他心裏,也罵上這白癡徒弟一句也覺得是浪費氣力了。

張小凡一時茫然,呆立許久,隻到腹中雷鳴,這才轉身,卻下意識地不願走向廚房,而是向自己房間走去。

回到房間,關好房門,那灰猴在他肩頭左顧右盼,“吱”的叫了一聲,似是知道到了家,從他肩頭跳下,三步兩下竄到床上,撲騰跳躍,又抓起枕頭亂甩,大是歡喜。

張小凡看著灰猴,嘴角也露出一點笑意,但立刻又被肚餓給壓了過去,他在桌旁坐下,從茶壺中倒出一杯早已涼透的隔夜冷水,喝了下去。

一股涼意,直透心間。

他呆坐了一會,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物,正是那隻難看的短棒。此刻普智給他的那顆珠子已與那根不知名的短棒緊緊連在一起,連顏色都一起變作玄青色,黑呼呼的,而在接口處一片暗紅,仿佛凝固了的血汙,非但難看,簡直還有點惡心。

他看了半晌,忽地苦笑一聲,用力一甩手,將這短棒扔向牆壁,短棒打在牆上,一聲大響,又掉了下來,落在屋邊一個角落。

那灰猴嚇了一跳,抬頭看著張小凡,不知他為何發脾氣。張小凡歎了口氣,脫鞋上床,蓋上被子蒙頭就睡。那猴子摸了摸頭,不明所以。

這一夜,張小凡輾轉反側,肚餓難耐,直到深夜,方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