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眾人望眼欲穿,總算盼來了聖旨。

這道聖旨猶如尚方寶劍,給了趙傅義犯上的膽量,他一日都不耽擱,親自率兵殺向總督府,一府之人尚在夢中,就已經被圍了。

燕思空當日並不在場,但聽封野說,他們和總督府的護衛對峙,葛鍾在府前大聲喊冤,說沒有聖旨誰也不能冒犯他,幸而他們早有準備,趙傅義拿出了聖旨,聖上金口玉言,與梁王謀反案有關之人,隻要證據確鑿,無論品級、尊卑、親疏,一律可以緝拿審問。

趙傅義派兵將總督府上下搜查了一遍,搜出了幾封他與梁王的密信,甚至還有梁王送給他兒子的奇珍異寶。

趙傅義將總督府完全封禁,任何人不得出入,不得擅動府內一草一木,並將葛鍾押回了按察使司。

趙傅義和梁廣忙於斷案,燕思空和徐凱忙於搜羅證據,趙傅義在朝中並不偏向任何黨派,梁廣乃翰林出身,與士族交好,倆人確因謝忠仁而有所顧忌,但並不會姑息,何況若能查辦葛鍾,則是功上加功,這是送到嘴邊的珍饈,豈能錯失。

幸而謝忠仁遠在京師,對他們是鞭長莫及,那顧忌也就更薄了幾分。

聽說葛鍾在獄中看到那些密信,氣得吐血,矢口否認,說有人偽他筆跡,構陷於他。

他們將那些密信和葛鍾的字跡對比了一天一夜,也看不出明顯的區別,何況梁王獨獨不殺、不囚他,已經非常可疑,雖然葛鍾的說辭是倆人曾互為好友,梁王念及舊情,但此時已不能服眾。

燕思空和徐凱不斷地整理出葛鍾的種種罪狀,包括他謊報軍糧,也被視為他與梁王私通的證據,按察使司還接連收到多封指責葛鍾貪墨、瀆職的匿名信,此案已如雪崩般一發不可收拾。

葛鍾的消息一傳回京師,就引起了軒然大波,朝廷已被接連的賑災、起義、謀反弄得疲憊不堪,此事更是雪上加霜,一時朝野震**。

顏子廉一派趁機翻起舊賬,他指示言官上書,痛斥王生聲和梅玨,說當年王生聲陷害吏部侍郎蔡中繁,蔡中繁被貶,王生聲扶持自己的門生梅玨入功考司,於是葛鍾才得以一路升遷,坐上總督之位,梁王之亂,根本在於此。雖然言辭中並未提到謝忠仁,但所有的箭頭都直指謝忠仁。

謝忠仁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也指示自己一派的言官擼袖子上陣。

言官們就此展開了一場罵戰,進而升級至互相彈劾,朝堂上烏煙瘴氣,好不熱鬧。

燕思空早料到會如此,顏子廉一派和謝忠仁一派,是但凡逮到機會,就要想盡一切辦法剪除對方的黨羽、痛創對方的勢力,掐到最後,謝忠仁就顧不上葛鍾,隻能丟車保帥了。

燕思空很想親自去審訊葛鍾,可惜輪不到他,隻能從梁廣那裏旁敲側擊,眼下葛鍾拿不出為自己申辯的證據,凶多吉少。

封野雖然奉命監視、把守總督府,但對葛鍾一案興趣不大,因他最近收到封劍平的信,瓦剌已然出征,他必然擔心封劍平的安危、勝負。

倆人一同吃飯時,燕思空也問起了封家軍的情況。

封野歎道:“山高水遠,我既不能為父親鞍前馬後,亦不能及時收到戰報,真乃煎熬。”

燕思空安慰道:“靖遠王與瓦剌交戰多年,鮮有敗績,相信他吧。”

“……父親身體大不如從前了。”封野感慨一聲,語氣很是辛酸。

“幸而他後繼有人。”燕思空頓了頓,“其實,我也一直想知道……”

封野問道:“想知道什麽?”

“那日你我約定,彼此不隱瞞。”

封野恍然:“你想問我大哥,是嗎?”

燕思空點了點頭。

封野目光頓時黯然:“待我們無瑣事煩擾,對酒暢言時,我給你好好講講當年的事。”

燕思空笑著舉起了青菜蛋湯:“那我先飲一碗為敬。”

封野也笑了起來。

“對了,葛鍾一案,可有進展?”封野問道。

燕思空微眯起眼睛:“鐵證如山,我看他難逃一死了。”

“朝廷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燕思空把自己剛知道的告訴了封野:“葛鍾乃謝忠仁提拔,此事他必然要受到牽連,老師不會錯失良機的。”

“若真能拖那閹賊下水,葛鍾這條老命也值了。”

燕思空搖搖頭:“謝忠仁甚得皇寵,不會那般簡單的。”

封野冷哼一聲:“能殺了葛鍾,倒也大快人心,光是他謊報軍糧一事,就夠他死三回了。”

燕思空小聲道:“死百回也不足惜。”

在燕思空和徐凱的協理下,葛鍾的罪狀一條接著一條地往上堆疊,已是罄竹難書,官拜總督,本身就不可能清白,此時不過是牆倒眾人推罷了。

如燕思空所料,此案審了一個月,朝廷上就雞飛狗跳了一個月,皇上也甚為不滿,謝忠仁為平眾怨,為息聖怒,哪裏還顧得上葛鍾,隻能做出公正廉明之態,要他們秉公審理,於是趙傅義又接連抓了葛鍾的兩個兒子和侄子。

至此,葛鍾幾乎已無翻身之餘地。

燕思空感念必是元卯在天有靈,保佑著他嚴懲葛鍾這狗賊,若梁王沒有顧念舊情禮遇葛鍾,或他沒有自刎,此事都不會這般順利,趙傅義和梁廣還可惜梁王已薨(讀轟),死無對證,他要的便是這死無對證,讓葛鍾去地底下跟他的舊友“對證”去吧。

不過,葛鍾畢竟是從一品大員,不能草草就在荊州結案、懲處,皇上下旨抄了葛鍾的家,命趙傅義將葛鍾和他的兒子、侄子以及一幹與謀反案有關的宗親、官將押解回京,由三法司再審。一是複核趙傅義、梁廣所審是否有出入,二是商討這些人都該如何定罪。

此次押解回京的,皆是要犯,昭武帝已製詔,要犯必辦,脅從不問。

在大軍準備回京前,燕思空主動請纓,幫梁廣寫葛鍾的罪狀,因他親手搜集、整理了多項罪名的證據,雖然沒有參與審理,卻也對案情了若指掌。這封罪狀是要呈交三法司和禦前的,本來這等瑣碎之事也理應由文書代勞,但他怕徐凱跟他搶。

封野常在身側,又極為敏銳,這是他唯一能私下見到葛鍾的機會。

幸而梁廣應允了他。

燕思空帶著文墨,將自己因激動而克製不住顫抖的手藏於袖中,踏入了關押葛鍾的牢房。

更啦,下章重頭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