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燕思空第二天醒來時,封野已經不見了蹤影。

但他一身狼藉,都已被細心清理,換上了幹爽的衣物,隻是身下那令人難堪的痛楚提醒了他,昨夜發生的一切並非酒後臆想,而封野,也真的來過。

他躺在**,疲倦得一動也不想動,雙目空洞地盯著頭頂的帷帳,心中一片愴然。回想起昨夜倆人爭執的內容,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他從不想激怒封野,但倆人矛盾之深,已非言語能夠化解。他很早就知道,他與封野的感情是個極大的錯誤,他一生鮮少犯錯,更遑論這明知是錯還要犯下去的錯,更是絕無僅有,可他依舊沒能遏製自己,一錯再錯,直到自己也難以收拾。

若因此事而毀了他經驗十數年的大計,他死後有何顏麵見元卯和元南聿?

他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半邊臉那熱辣的痛楚令他的心智也清明了幾分。

當斷則斷,不可越陷越深了,就這樣結束……也好。

他用手背遮住了眼睛,心中默念著,結束吧,就此結束吧,卻感到一陣酸意湧上鼻頭。

大宴之後,那些在燕思空當上吏部文選司主事時沒來送禮的,這次再也坐不住凳子,身居高位的,便派仆人來,但大多都親自前來,恭賀準駙馬爺。

燕思空看了一下禮物清單,謝忠仁竟也贈了賀禮,且價值不菲,他明知道自己是顏子廉的得意門生,卻並不避諱,這既是做給皇上看的,也是在挑釁顏子廉,倒不見得真想籠絡燕思空。

燕思空一視同仁,照單全收,當年他撬來的金銀財寶雖是數額龐大,但他花費亦是不小,買情報與賄賂已用掉了大半,這些正好可以充盈私庫。

除此之外,接二連三的宴請亦是推拒不掉,與兩年前不同,如今他與宴的不再是那些脅林和紈絝子,而是他們的上司和爹了。

燕思空幾次故意喝得大醉,除了腦中還繃著一根弦兒,不會說些不能說的外,人是夜夜被抬回去的。幸好此時是年休,否則他連家門都出不去,更別提邁入宮門了。

阿力看著吐得一身狼藉的燕思空,一麵給他清理,一麵唉聲歎氣。

這時,醉得迷迷糊糊的燕思空,突然回光返照一般睜開了眼睛,一把抓住了阿力的手腕。

阿力嚇了一跳,燕思空畢竟是習武之人,再是醉酒,力氣也很是大,而且越攥越緊,兩隻拉滿血絲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他。

阿力也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地與燕思空對視。

燕思空瞪了阿力好半晌,雙目顯出一絲清明,他喃喃地失望地說:“是你啊……”

阿力無奈地看著燕思空,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

燕思空搖頭:“幾時了?”

阿力道:寅時。

“我又喝到這時……”燕思空苦笑,“還沒當駙馬,我怕就……就喝死了。”他說到“死”字,口吻中竟是有一絲雀躍,好像那是一件多麽暢快之事。

阿力放下布斤,用兩手比劃道:世子是不是不會再來了?

燕思空失神地搖搖頭:“應該不會了。”

封野再是狂浪不羈,怕也難以坦然與自己的未來妹婿“苟合”,男男之事風流不假,可這般沾親帶故的,就風流不起來,徒剩下流了。

何況,萬陽不僅僅是封野的表妹,還是當朝公主,身份之尊貴,豈容得這等不上台麵之事。

所以,封野應該不會再來找他了。

封野大多時候在景山大營,而他在京,倆人一個武將,一個文臣,平素鮮少有交集,如果封野不來找他,他們是不是……是不是就很難再見麵了。

怎麽又想起封野了,封野就像釘在了他腦中一般,怎麽也揮之不去。

冬日苦寒,身邊若是多一人,日夜都溫暖許多,他一定是因為太冷了,才會頻頻想起封野。

阿力看著燕思空失魂落魄的模樣,無聲歎息。

年休過後,燕思空回到了吏部,如他所料,從前對他視若無睹的同僚頓時熱絡了許多,不再讓他做那些瑣碎複雜的文書工作,商議開春的京察大計時,也沒再將他排除於外。燕思空表麵上喜不自勝,心中卻隻有冷笑。

燕思空此時在京中可算得風頭無量。與他同一批入仕的進士,還未有一人離開翰林院,而他已經在短短三年裏,為太子講學,征討叛亂,入仕吏部,如今更是成了準駙馬,命運早已天差地別。

因而他雖是寒士出身,倒也沒人認為萬陽嫁於他是“委屈”,而封野在大殿上的那一番阻撓,卻令人頗有微詞,畢竟他仿佛是把天下寒士都給罵了。

這事唯一的好處,便是眾人以為他和封野不再交好了,酒席之上,也有不少人為了討好燕思空,痛罵封野勢力,瞧不起寒門學子,燕思空心裏堵得厲害,麵上卻隻能言笑,用嘲諷的口吻說世子豈是我等可以高攀,換來一陣陰陽怪氣的附和。

而封野自那日之後,就返回了景山大營,年休也未留在京中,除此之外,燕思空對他現在如何一無所知,倆人的過往仿佛在那一夜後就煙消雲散了,無論是經曆的那些情愛還是生死。

而燕思空也逐漸收拾好了失意,他告誡自己,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沒功夫為兒女情長傷春悲秋。總有一天,封野也會長大,或許倆人還有機會一笑泯恩仇,若是,他能活到那天。

過渡一章,不知不覺竟然已經100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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