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薄越明低頭吻了吻裴意的發絲,努力壓製著彌漫上來的心疼。

他輕揉了一下戀人的後頸,沒有將他推開,而是說,“上來,我抱抱。”

裴意還將腦袋埋在薄越明的懷中,悶聲不吭地環抱住他的臂膀,雙腿一個巧勁就盤勾了上去,“二哥。”

“嗯,我在。”

薄越明不忘回應,抱著宛如樹袋熊的戀人往房間裏麵走,他抱著裴意輕鬆在沙發上落座,“這些天是不是很累?讓我好好抱抱。”

裴意小幅度地吸了口氣,依舊悶頭挨在他的懷中汲取著力量,淡淡的烏木香氣縈繞在周圍,包裹住了他連日來的疲憊。

那從“遊戲劇本泄露”第一天起的委屈、不甘乃至不得不強撐著繼續的心酸,在這一刻抵達了巔峰。

裴意從來不喜歡示弱,但這會兒還是有些憋不住了,“二哥,我累死了。”

薄越明感受到了肩頭傳來的那點冰涼濕意,低應著將他圈得更緊,“我知道,累了就休息,我陪著你。”

裴意頓了頓,試圖用孩子氣來化解自己的情緒,“……要不還是你賺錢養我吧。”

薄越明輕捏了一下他的後頸軟肉,哄著,“你要是真不想幹了,那就休息。”

別說是薄氏家大業大了,就算是薄越明靠自己,賺的錢也夠兩人瀟灑自在一輩子了。

裴意又在薄越明的肩膀上蹭了蹭,抬頭時眼眶還有些潮紅色,看上去可愛又可憐,“你怎麽來了?”

薄越明捧住他的臉,是玩笑也是寵溺,“我要是再不來,我家寶寶要委屈死了。”

兩人交往相處這麽久,裴意還是第一次聽見“寶寶”這個稱呼,臉頰頓時浮動出了熱意。

他目光害羞地晃了晃,故意轉移話題,“是不是喬冬和你說的?我早就告訴他保密了,這小子還是藏不住事。”

薄越明聽見他的吐槽,無奈,“這事就算喬冬不說,你以為你能瞞得住我?”

如果說之前的兩三天還算正常,但隨後幾天的視頻通話裏,裴意的狀態肉眼可見地下降,而且還會各種找理由、擺借口結束視頻通話。

身為戀人的薄越明怎麽可能因為距離關係就毫無察覺?

薄越明實話實說,“我本來想著第一時間趕來,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且不說薄氏集團有重大項目要推近,實在離不開他這位掌舵的董事長,但從裴意的角度來考慮,對方肯定不同意他丟下工作跑來陪他。

裴意嘟囔,“得虧你藏住了也忍住了沒來,要不然我得愧疚不舒服。”

薄越明明知故問,“為什麽不舒服?”

“我們兩人的工作都是工作,該在工作上盡的責任也都是責任,沒有孰輕孰重。”

成年人允許為愛衝昏頭腦,但更要學會克製和責任。

“你要是提前幾天來了,我肯定還是得忙著工作,估計都沒時間分心和你多聊幾句。”

裴意想得很細、說得很輕。

“這樣你既耽誤了工作,還容易有心理落差,我不願意。”

一段感情決不能是單方麵的付出,也不能是單方麵的陪伴。

薄越明就知道裴意會有這種想法,又追問,“那我現在來就可以了?”

“我手頭剛忙完,需要充充電。”

裴意給自己找了理由,又關心追問,“你呢?臨時跑來海市,真的不會耽誤手頭的工作進度嗎?”

薄越明搖頭,“不會,項目最要緊的國際簽約環節已經完成了,能空出一點時間。”

裴意眸色一亮,“那你在這兒待幾天?就算是劇本通過了重新拍攝,我可能還得在海市待一個半月到兩個月。”

薄越明聽出戀人藏在話裏的依賴,逗他,“待不了多久,我明天下午就走。”

“……”

裴意嘴角的弧度一凝,不由自主地歎氣,“啊?”

薄越明失笑,“不是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說,我們在工作上有責任,你不希望我為了你影響自己的工作?”

裴意也覺得自己有些打臉,悶聲嘟囔,“理智是這麽想的,私心就、就不是了。”

以前的裴意不習慣也不喜歡依賴任何人,但自從和薄越明戀愛後——

他隻覺得自己的黏人勁不知不覺地開始上升,想藏都藏不住。

薄越明瞧見懷中人這鬱悶勁,說實話,“保守估計能待四五天,如果集團那邊沒什麽要緊事,我還能留得更久點。”

橫豎最重要的工作環境已經完成了,這臨時抽空來海市幾天,剩下的工作交給薄嬌她們能頂得上。

裴意頃刻重新掛上了笑意,“嗯。”

薄越明問他,“餓了嗎?都到午餐點了。”

“嗯,餓了。”

裴意的視線往門口瞥去,“喬冬說出門前預訂了酒店的送餐服務,怎麽還沒來呢?”

“我打點客房電話問問。”

薄越明注視著裴意的黑眼圈,鬆開懷抱的力道,“遲點吃完飯,我陪你再睡一會兒?工作結束了就好好補一補睡眠,明天再陪你過生日。”

裴意一懵,“生、生日?”

薄越明提醒,“六月十六。”

裴意恍然大悟,“對哦,最近都忙糊塗了,差點忘了這日子。”

裴意從小就是棄嬰孤兒,一直不知道自己真實的出生日期。

小時候的他待在孤兒院不過生日,後來領養辦理身份證時,幹脆將領養那日當成了生日。

再後來,生日又成了他刻意忽略的一件遺憾。

薄越明看出戀人的出神,“怎麽了?”

“沒什麽。”裴意搖了搖頭,依舊笑得開懷,“二哥,謝謝你,特意趕來陪我過生日。”

六月十六,是原主的生日。

但裴意來說,生日日期從來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薄越明惦記他的這顆心。

薄越明聽見這聲突如其來的感謝,鄭重其事地說明,“裴意,我們之間不說感謝。”

“好,我知道了。”

裴意想要親親他,但旋即忍住、麻溜地站了起來,“我先去洗漱!”

薄越明眼神溫柔同意,“嗯。”

兩人簡單用過了午飯,才牽手回到了主臥室裏。

薄越明一眼就看見了**的外套,眸底湧上些許笑意,“小先生,外套管用,還是人管用?”

裴意假裝沒聽懂,“我去漱個口再睡覺。”

雖然早就不是第一回 出差帶外套了,但這當場“抓包”詢問,多少還是會有一些小害羞。

薄越明抓緊跟上。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番,就拉上窗簾躺上了床。

裴意左半邊脖頸和肩膀還是有些落枕的拉扯感,幹脆靠上去要求,“二哥,你給我揉揉這裏。”

薄越明寵著他,一點一點地循著他的意思揉按,“二改的劇本沒問題了?”

裴意重重地歎了口氣,麵對戀人時,他已經習慣卸下所有的壓力和防備。

“大致沒問題了,今天開會再商討一下,修改一下細節,十七號就能開機。”

薄越明明白裴意的優秀能力,但還是給予肯定,“我家小先生真厲害。”

裴意樂笑,越發舒服地靠在薄越明的懷中,將前段時間的波折說給他聽。

末了,他才補上一句提問,“二哥,我覺得這次的事情很蹊蹺,你覺得呢?”

之前忙著二改重編劇本,裴意實在分身乏術、去揪這幕後之人。

現在既然得空,那他吃過的虧,勢必要找補回來!

薄越明說出自己的分析,“如果不是你在微易高層麵前硬接下來改劇本的任務,現在的最高得利者就會是高憑風,以及微易總部本身。”

前者是名,後者是利。

裴意一開始就是這麽想的,但又覺得奇怪,“可是高憑風在微易待了十五年,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總策的位置,將劇本泄露、背刺公司——”

“這事一旦東窗事發,他在圈內的事業不就完了?”

薄越明給了他一種新角度的思考,“如果,他有高層默許呢?”

裴意反應過來,“默許?二哥,你是指微易高層暗中指示他做這件事?”

薄越明說,“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這件事情,不是高憑風背刺了自家東家,而是微易高層背刺了作為合作方的裴意和ywy工作室。

從四六分到二八分,這樣的利益置換明擺著是提早準備好的。

裴意覺得久違的頭疼又湧了回來,“也是,我對微易的高層接觸不多,但版權部的顧漸深不是那樣的人。”

“寧婧的權利比顧漸深大點,更改利益分成這事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但我總覺得她是期待和我長期合作的。”

否則,寧婧大可以想盡一切辦法在這兩周的時間裏“刁難”他的劇本,而不是一路開綠燈地將他的劇本提議照單全收,並且還盡量給他拖延時間。

薄越明繼續往上推,“那就是寧婧之上的高層。”

再大的集團、公司,也會有鼠目寸光的股東和執行者,這些人隻追求短期的利益,而不管長期的合作效益。

薄氏集團避免不了,估計微易這樣的遊戲大廠也避免不了。

“這些天,微易那邊就劇本泄露的事情給你交代了嗎?”

“沒有。”

裴意搖了搖頭,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才睡醒不久,但他居然又困了。

薄越明瞧出他的疲憊,“還累著?”

“估計是這段時間睡眠不足,神經一放鬆下來就撐不住了。”裴意說著,就仰頭湊到薄越明的嘴角小吻了一下。

薄越明追吻了回去,輕含著他的薄唇,又輕鬆撬開他的牙關,好聽的悶咽聲響起,帶著小別重逢的繾綣情絲。

薄越明顧惜著戀人的身體,淺嚐輒止後就停了下來,“乖,睡一會兒?”

裴意回味了一下久違的親吻,眼裏透著小滿足,“二哥,你再幫我按一會兒肩頸,還酸著呢。”

“好,快睡。”

“嗯。”

裴意合上眼,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薄越明聽見他緩而綿長的呼吸聲,心才又一次落到了實處,他垂眸望著懷中人再乖巧不過的睡顏,積壓的心疼再次翻江倒海起來——

黑眼圈重了不說,就連臉頰肉都瘦了不少,進門抱著時就覺得重量輕了不少,用心養了將近一年才回來的體重,這小半個月就快掉光了!

薄越明想起戀人在海市收到的刻意對待,眸底掠過一絲駭人的暗芒。

他停下揉壓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在床邊的手機,撥通了助理林眾的電話。

林眾這回跟著一起來了海市,這會兒就住在樓下。

播出的電腦三秒內就接通了。

“喂,薄董。”

“查一下微易目前的高層股東的情況,迅亞科技那邊也關注一下,還有高憑風這號人物,打聽一下他平時和誰走得近。”

薄越明知道裴意有能力自己反擊,可作為戀人,他實在沒辦法無動於衷。

林眾也從喬冬的口中大概得知了裴意近段時間的遭遇,堅定應下,“好的,薄董,我盡快查明白。”

薄越明簡單利落地掛了電話,重新圈緊了戀人,他是特意趕早班機來的,這會兒也有些乏了。

戀人在懷,就是最大的安定。

裴意這一覺睡得尤為舒爽踏實,醒來後隻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跟著發酥了,他看著從窗戶縫裏透進來的昏沉天光,理智延遲半拍地跟著複蘇。

“……”

二哥他,好像來海市了?

裴意忽地想起這件要緊事,猛地朝自己的身邊看去,空****的床位——

好像突然出現的薄越明隻是夢境中的一個幻覺。

裴意心髒一緊,連忙下床朝屋外喊道,“二哥!”

拖鞋踩地的腳步聲響應。

不過三秒,薄越明就推門走了進來,“睡醒了?”

裴意停住腳步,原地鬆下一口氣,“你去哪裏了?”

薄越明瞧出他一閃而過的慌亂,走近解釋和安撫,“我哪裏也沒去,打電話怕吵醒你,就待在外麵的客廳。”

裴意接受了這個解釋,“嗯。”

薄越明將戀人拉到自己的懷中,詢問,“睡飽沒有?我有事要問你。”

說著,他將對方拉到電腦桌邊,打開抽屜,從中拿出香煙和打火機。

“解釋一下,什麽時候抽的煙?二十支裝,現在裏麵就隻剩下一支了。”

“……”

裴意像隻被抓包的心虛小貓,逞強地轉移話題,“你怎麽還偷翻我抽屜啊?”

“好,我先道歉。”薄越明一把將他攔住自己和桌沿之間,“沒經過同意翻你抽屜是我不對,但起因隻是我出想要找隻筆、記點東西。”

結果沒想到一打開抽屜,他就收獲了額外“驚喜”。

裴意本來就沒真怪罪薄越明的意思,一聽見他的道歉,頓時心虛得更厲害了,“我沒怪你,我、也沒抽。”

薄越明聽見裴意這卡殼結巴,落在腰間的手往下一落,“啪”得一下打向了他的屁股。

力道有點重,但不算疼。

“你怎麽又打我、我!”

裴意猛地瞪大眼睛,臉紅地想要躲開,隻可惜背抵著書桌逃無可逃。

薄越明更進一步地堵住他,“說實話,什麽時候開始抽的?抽了多少支?”

裴意嘴硬,“我前段時間為了裝樣子,在梨園那邊拿的,他、給我的時候就隻剩下那麽一支了。”

薄越明“氣”得牙癢癢,“還不說實話?”

啪,又一下!

“……”

裴意急抽一口氣,全招了,“就那麽一包!最近工作壓力大,有時候忙到深夜就很累!”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喝酒就醉,沒辦法繼續工作,所以才抽了幾支放鬆!”

解釋完,他就避開了薄越明的眼神對視,不服氣地控訴,“說好了不打我那裏的,怎麽說話不算話?”

薄越明哪裏不知道裴意這段時間在工作上受的委屈?他將賭氣的戀人輕抱在了桌上,沒了脾氣。

“打疼了?”

“……”

這是疼不疼的問題嗎?

這次打了兩下呢!他到底還要不要麵子了!

裴意記仇,不理他也不說話。

“好,是我錯了。”

薄越明幹脆認錯,又勸道,“抽煙對身體不好,我們能不沾盡量不沾,好不好?”

裴意還是裝啞巴不說話。

薄越明別無他法,態度一軟再軟,“小先生,理我一下?”

“……”

“小貓?”

“……”

“寶寶?”

從不對外的親昵稱呼,一聲比一聲更蠱人。

裴意努力硬氣了半分鍾,然後耳根子連著臉頰通紅,投降認錯。

“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