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是被一陣久違的宿醉頭疼給折騰醒的,他扯著被子來回翻轉,但怎麽都趕不走紮在腦中的痛感。

“唔嗯。”

裴意發出難受的一聲,潛意識裏喊著最依賴的那個人,“二哥。”

腳步聲從外麵的小客廳響了起來,與此同時伴隨著再溫柔不過的回應,“我在這兒。”

跟著薄越明腳邊的探長搶先一步跳上床。

它順著床沿走到裴意的肩膀邊上,探頭探腦地嗅了嗅,“喵嗚~”

裴意在頭疼中艱難睜眼,視線從眼前的愛寵移到了床邊的薄越明身上——

對方穿了特別正式的西裝三件套,看上去是已經早起收拾好了。

“嗯?”

裴意迷茫地盯著薄越明,發出一聲很低的疑問。

薄越明將倒來的溫水和藥片放在床頭櫃,先俯身去查看他的情況,“又頭疼了是不是?昨晚看你醉成那樣,我就猜到你今早不會好受。”

昨晚,薄越明將醉酒的裴意從車裏抱回到主臥,兩人第一時間就進行洗漱。

大概是到了最親近、最可以信賴的人的身邊,裴意的最後一絲理智終於在淋完熱水澡後被醉意淹沒,然後就大膽履行了“吃你”的狂言——

裴意抱著薄越明又親又啃,撩得戀人動了真格後,他這位“罪魁禍首”又耍無賴似地醉睡了過去。

裴意輕拉了一下薄越明的掌心,“二哥。”

“嗯?”

薄越明從昨晚的無奈回憶中掙脫出來。

他瞧見戀人這會兒都快難受到擰在一塊的五官,哄道,“喝點溫水、吃粒解酒藥再睡?”

裴意乖乖認命,費力爬起來。

他咕嚕咽下了薄越明貼心準備好的解酒藥,又喝了大半杯溫水緩解了口幹舌燥,鬆了口氣。

“得虧今天是周六,我不用去工作室。”

遊戲那塊由技術部門輪班盯著,如果有任何問題都會及時反饋給他和黎於安。

薄越明問,“餓嗎?”

裴意搖了搖頭,“難受著呢,沒胃口。”

薄越明看了一眼時間,哄道,“才剛過八點,你再睡一會兒?我還給你煮了解酒湯,待會兒睡夠了再樓下吃點。”

裴意毫不客氣地啪嗒倒了回去,理智還在大腦痛意的威脅下有些麻痹,“二哥,你怎麽起得那麽早?這是要去哪裏啊?”

薄越明回答,“忘了?薄氏股東大會定在今天。”

天氣已冷。

雖然主臥裏暖氣充足,但他還是替自家小貓撚了撚被角,“時間定在下午兩點,但我得提早去奶奶那邊一趟,再順道安排一些事情。”

裴意回過神,好奇重染眉眼,“今天就可以料理那些人了?”

“嗯。我原本還想著帶你一起去,現在看你這情況,還是待在家裏好好休息吧。”

薄越明拉住裴意的手,掐按上了指尖部位的衝關穴,這是他從網上學來的招式,說是可以緩解酒後的難受感。

自家小貓是又菜又愛喝,但凡不在身旁盯著就容易喝酒上頭,他自然得想各種辦法去應對。

“等我晚上回來再告訴你全部過程,滿足你的好奇心。”

裴意笑著揶揄,“天涼啦,薄氏要變啦。”

薄越明微微點頭,“有些人鳩占鵲巢大半年,也到了該還東西的時候。”

“二哥,你得小心薄冠成他們,特別是要保護好老夫人。”裴意停下玩笑,慎重考慮,“免得他們走投無路做出什麽偏激的事情。”

薄越明早已經考慮到了這點,“我已經和秦總聯係加強了保護的人手,你別擔心。”

裴意緩慢點頭。

不知怎麽,他總覺得腦海中還有什麽斷了線,似乎有事情忘了和薄越明交代。

薄越明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行了,我差不多該出發了,你再睡一會兒,遲點醒了記得給我發消息。”

裴意的難受勁還沒來得及停下,幹脆不再多慮,“好。”

薄越明俯身親吻了一下他的唇,“早安,小先生。”

裴意又黏上去蹭了一下他的鼻尖,笑回,“早安,二哥。”

薄越明離開後,裴意沒多久就重新進入了夢鄉,殘餘的醉意還在頑強地發揮著作用,他昏昏沉沉地放任自己睡了許久。

等到再醒來時,頭疼已經不再,隻是剩了一點暈眩感。

裴意摸索著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見屏幕顯示出的時間,頓時驚訝——

十二點五十?

怎麽一不留神就睡了這麽久?

凱叔最遲不超過十二點半也該喊醒他吃飯了,怎麽今天一點兒多餘的動靜都沒有?

裴意還掃了一眼貓窩,空****的,就連探長也不在。

“奇了怪了。”

裴意嘟囔著爬了起來,揉了自己的揉太陽穴,他抓緊時間起床洗漱後,才換了一件白色毛線衣下了樓。

空氣裏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裴意穩步下了樓梯,尋常開口,“凱叔?”

“……”

無人回應。

“凱……”

裴意剛準備再喊第二聲,餘光忽然就捕捉了倒在餐廳地上的熟悉身形,神色驟變,他頓時加快步伐衝了過去!

凱叔不知道什麽時候“麵朝地”昏了過去,邊上還碎了一套碗碟。

裴意將他掰正過來,第一時間選擇確認鼻息、掐人中,視線還從頭到尾掃了一遍——

呼吸是正常的、看上去也沒有任何的體外傷,難道是突發疾病?

可是像凱叔這種級別的管家,每年都會安排定時的全套體檢,對方平日裏身體更是硬朗,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暈倒在這裏。

裴意快速頭腦風暴了一番,還是先決定打電話喊救護車。

他努力壓下那點還在作亂的暈眩,剛準備帶著凱叔換個位置,餘光忽地發覺了躲在抽拉櫃底下的探長。

一人一貓的視線對上。

“喵嗚!”

探長從喉嚨裏發出呼嚕嚕的、如同應激一般的警告聲。

“……”

裴意眸光一凝,頓時預感到不對勁。

警惕聲從內心爆發的那一刻,他的身後響起了一陣強勁的風聲。

裴意本能想要側身閃躲,但無奈下蹲再轉身的動作帶動了大腦的暈眩,唰啦——

他的眼前驟然一黑!

不僅是大腦暈眩所造成的短暫泛黑,更是有人將遮蔽用的黑色袋子套上了他的腦袋,還強製性地從身後禁錮住了他的雙手。

“喵嗚~”

探長發出了更為凶狠的叫聲。

裴意心髒一緊,卻又迅速冷靜,“探長!跑!”

家養的愛寵再聰明再厲害,對上懷有惡意的人也是沒有多少勝算的。

裴意還記得探長在原書裏的結局,不願意看見這幕重新發生。

“快跑!”

身後的人聽見裴意的這聲製止,嗤笑,“嗬,果然是傻子,這時候還想著一隻貓?”

“別廢話!趕緊帶走!”

“……”

裴意知道現在用力反抗絕對不會有勝算,反而容易徹底暴露了自己偽裝的真相。

於是他趁著身後陌生人發現前,順著對方嘲笑的“傻”字張口就是掙紮瞎喊——

以此先立穩自己的“癡傻”人設,說不定能讓對方放鬆警惕。

“安靜點!否則打死你!”

“嗚嗚嗯嗯!”

裴意的嘴巴隔著粗糙的麻袋被緊緊捂住,他幾乎是懸空被人扛著抱走的。

一前一後的錯開的腳步聲,是兩個人?

很快地,車門關上,又一道不同於前兩人的陌生聲線響了起來,“走了!”

汽車引擎聲響起。

裴意正式確定了答案,開車的連同闖入家的“綁匪”應該是三個人。

凱叔應該是在準備午餐時被他們偷襲擊暈的,而他們真正目標是自己?

裴意忽地掠過昨晚在別墅側牆角處一閃而過的身影,原本被醉意代入腦海深處的那一絲不對勁終於浮現出來——

對了!

昨晚不是喝酒出現的幻覺,是真的有人蹲守在別墅外排查情況?

別墅莊園前後總共有兩個出口。

側後門常年鎖著,好像連鐵鏈鑰匙都要生鏽了,而正門一共要經過三層門衛安保,除非自家車牌才能免檢進入,要不然就得有莊園內主人的邀請函。

“嗚嗚嗚嗚!”

裴意的嘴巴被貼捂得嚴嚴實實,但還是故意弄出了一點慌亂的癡傻啜泣,他聽見正門打開的劃地聲——

這輛車上的人幾乎是不費力氣就帶著他離開了莊園。

看來這輛車要麽是“薄家自用”的接送車,要麽就是有人已經打通了裏外三層的門衛。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幕後之人的指向都很明顯。

裴意被迫藏在黑色麻袋下的雙眸裏散去了最初的慌張,反倒冷靜地溢出了一絲銳利——

是大房?還是成仰山?

今天是薄氏的股東會議,他們生怕抵不過薄越明,才想著“另辟蹊徑”讓人來綁架他?

裴意大概理清了這場突如其來的“綁架”目的,不由在心底冷笑。

這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他們是太過聰明?還是作繭自縛?看出他對薄越明的重要性,所以才想著用他來製衡?

真當他和薄越明是好拿捏的?真當法律隻是一層擺設?

不過,綁架他的目的既然是為了製衡薄越明、拿走話語權——

那在大會正式開始前,大房或者綁匪肯定會想辦法讓薄越明知道這件事,而且應該會暫時留他這位“人質”到股東大會結束後。

“……”

裴意估算自己有兩三個小時會處在相對安全的情況裏,幹脆連最後那點不必要的緊張都略去了。

他是得保持警惕,但不能被緊張和不安限製了思路。

在這種情況下,以一敵三很容易出事,裴意越發覺得要靜等時機——

他不能成為拖後腿的存在,除了等待戀人的救援之外,更得想辦法自救!

哐當!

端起的杯子失手砸回到了桌麵上,濺溢出了不少咖啡液。

坐在對麵的林眾看見這一情況,頓時起身抽出紙巾,“薄總,你沒事吧?”

“沒事。”

薄越明擦拭了一下沾在指尖上的咖啡漬,心裏沒由來地溢出了一絲不安感,他看了一眼手機的微信界麵——

這都一點半了。

裴意怎麽什麽動靜都沒有?而且發出去的消息還不回。

薄越明將紙巾丟在垃圾桶裏,隨口說,“林眾,你給凱叔打個電話,問問裴意起來了沒有?”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人猝不及防地推了進來。

薄越明下意識地看了過去,遮在鏡片下的瞳孔湧出一絲不悅。

正準備起身出門的林眾反應過來,“薄總,是大少爺。”

薄冠成聽見這聲稱呼,不悅冷笑,“就算我沒在集團工作,但子公司照樣是我們大房管著,連句’成總‘在你這兒都撈不上了?”

林眾直迎他的火氣,頓了頓。

薄越明淡定,“林眾,你先出去吧。”

“是。”

林眾和薄冠成擦肩而過。

後者一步步地靠近了沙發,不等招呼就坐在了薄越明的對麵,“我還真是小看你了,演技不錯啊。”

薄越明像是早就猜到了這一幕,不疾不徐地拿起咖啡杯,“我怎麽好像沒在名單上看到過你的名字?哦,對了,官網聲明上倒是有。”

薄冠成想起自己被革職的公開聲明,咬牙切齒,“薄越明,該從今天股東大會名單上除去的人是你,不是我!”

以為仗著老夫人的喜歡、隱瞞住她是死是活的消息,再和二房聯手,這樣就能一步步拿捏住薄氏了?

簡直做夢!

薄冠成摘下眼鏡,也摘下了自己一直以來虛與委蛇的假麵具,將原原本本的惡毒和恨意展露了出來——

“你本來就是老夫人從外麵撿回來的一條流浪狗,有什麽資格和我、和大房平起平坐?”

唰!

薄越明驟然將手中的咖啡杯一甩,成杯的咖啡液全都穩準不落地潑在了薄冠成的臉上、衣服上!

“……”

薄冠成臉色突變,完全沒料到對方會有這舉動。

薄越明定定地放下咖啡杯,這招還是他從自家小戀人身上學來的。

夠解氣也夠好使。

他麵不改色地放下驅逐令,“股東大會快開始了,有這個時間坐在這裏和我閑聊天,還不如抓緊時間去收拾一下?”

薄冠成鬱火灼心,還沒等反駁,林眾就敲門走了進來。

目光相對。

薄冠成捕捉到了助理眼中難以遏製的慌張,旋即又覺得自己提早站在了天平勝利的那段,“希望你待會兒還能笑得出來。”

等著瞧吧!

人一旦有了軟肋,那就必定成不了大事!

薄冠成撂下這句不清不楚的話,起身離開,與此同時,林眾快速將辦公室的門反鎖起來。

薄越明看見助理這少有的不同尋常,“發生什麽了?”

“薄總!我打電話給凱叔沒接,但剛剛我突然收到了一條號碼加密過的匿名短信——”

“對方說小先生在他們的手上,還三分鍾後就會打電話過來確認!”

因為時間緊急、事關重大,林眾才會著急忙慌地趕回辦公室。

“什麽?!”

薄越明的氣息驟然一亂。

話音剛落,來電聲就響了起來,還是那串不知道歸屬地的、被加密過的號碼數字。

林眾立刻就將電話遞了過去,“薄總!來了!”

薄越明壓製住暴漲的情緒,按下接通鍵,與此同時,還不忘開啟錄音,“喂?”

手機那端傳來一道沙啞聲,“把電話給薄越明!”

薄越明開門見山,“我就是,裴意呢?”

對方喲嗬地笑了一聲,帶著滿滿的惡意,“綁了,隨時都有可能會撕票,所以還麻煩薄總好好配合我們。”

“當然,誠信合作,我先給薄總驗驗貨。”

說著,電話那頭就傳來一陣**,“來!說幾句話!”

“唔。”

單字音調一出來。

薄越明立刻認了出來,他攥著電話的手就用力到暴起了青筋,隨即回**在耳邊的是毫無章法的哭叫聲。

是裴意的聲音,但不是裴意麵對他是該有的作風。

戀人還在他們的麵前維持著“裝傻”模樣?而且暫時沒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