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發出去不到十分鍾,薄越明和晏岑就出現在了靜吧門口。

裴意的視線情不自禁地凝固——

室內酒吧的環境很暗,全方位打轉的射燈晃過薄越明的眉眼,呈現出一種冷厲的,卻又不可侵犯的美感。

像是與生俱來的默契。

薄越明之前壓根踏入過這家酒吧,但他就在第一時間準確無誤地對上了裴意,眼眸又深又靜,帶著專屬於他的吸引力。

裴意察覺到自己的心跳失控,沒由來地想要撞入對方的懷抱。

不過幾步路的距離,薄越明和晏岑邁著大長腿就靠了過來。

晏岑的視線凝在黎於安的身上,擔心溢於言表,“他這是喝了多少酒?”

“一瓶半不到的威雀。”裴意如實回答,抬眼就對上了薄越明。

無聲的目光交匯。

裴意像是澄清也像邀功,“我一口都沒喝,不!是一滴都沒喝。”

薄越明揚唇,“嗯,今晚挺乖。”

“……”

誰要你誇我乖了?

我這是分得清主次!

裴意暗戳戳地想,假裝淡定地轉移話題,“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吧?免得引起其他人注意。”

薄越明和晏岑作為原著中的兩大顏值代表,平日光有一個就足夠引人注目了,現在還一來來倆,待久了難免會吸引更多的視線。

晏岑點頭,“嗯,我車子就停在外麵。”

裴意嚐試著喊醒,“於安?”

醉意朦朧的黎於安悶哼一聲,合眼往後靠回到了卡座沙發上,他隻覺得頭暈腦脹,胃裏更是燒得難受。

“別喊他了,我背他出去吧。”晏岑主動請纓,“幫我拉他一下。”

他第一念頭是想要直接橫抱,但這兒畢竟是公眾場合,怕黎於安半睡半醒間好麵子、不配合。

裴意不想在這裏繼續耽誤功夫,上前幫扶了一把。

醉意暈眩間的黎於安隻覺得身體突然騰空,再眨眼就落在一個寬闊**的背上,熟悉的茶葉淡香鑽入鼻中,像是給混沌的醉意劈開一道清明。

“……”

黎於安心尖凝上一絲莫名的酸澀,顧不上眼前是幻覺還是真實,雙手不由自主地勾緊。

“學長。”

低到塵埃裏的啜泣點在了耳畔,灼得晏岑莫名心酸,他偏頭溫柔低語,“別哭。”

一行四人離開了酒吧,車子就停在正門口。

薄越明示意,“裴意和黎先生坐在後麵吧。”

晏岑將黎於安安置在了後排車座,“越明,你坐副駕,我來開車。”

“行。”

關門聲喚回了黎於安片刻清醒,他費力確認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掙紮著想要下車,“別管我,我、我自己回去。”

裴意止住好友的動作,一把替他將安全帶扣上,“你現在打算回哪裏?”

據他所知,原著中的黎於安在身世揭穿前是和安陽住在一塊的,今天發生了這種鬧劇,他又醉成這樣,哪裏適合回家?

“……”

黎於安茫然不語。

晏岑透過後視鏡注意著他的神色,“要不,我先帶這小黎總住我那邊?”

黎於安剛搖了搖頭,身邊的裴意就代替他拒絕,“不了。”

裴意靠近副駕的正後方,“二哥,我能先把於安帶回別墅住一晚嗎?”

並非裴意不願意給晏岑和黎於安獨處的機會,而是他看得出好友不可言說的情愫和心思、明白好友的敏感和自尊——

對黎於安來說,今晚發生了這麽離譜又荒唐的大事,自己的狼狽模樣又被晏岑全部看去,躲著還來不及。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單獨相處,就算今晚醉酒可以度過,恐怕他明早起來也無法好好麵對晏岑。

薄越明想了想,應了下來,“家裏還有凱叔在,萬一小黎總醉酒不舒服,人多方便照顧。”

晏岑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想到自己和黎於安並不熟絡的關係,隻能壓住心頭那點擔憂。

“那我先開車送你們回去。”

“行,辛苦。”

四十分鍾後,裴意和凱叔一並攙扶著醉酒的黎於安,回到了自己的小臥室。

裴意幫忙給好友脫去了套在外麵的染髒毛衣,“凱叔,解酒藥什麽的明天再給於安準備吧。”

“好的,小先生。”

裴意沒想著打攪已經醉酒昏睡的黎於安,殘存那麽一點不能明說的顧慮,“對了,家裏還有多餘的被子嗎?”

算是小私心吧,他實在不喜歡讓自己的被子沾上其他人的味道。

凱叔應話,“有的,我現在就去拿。”

裴意補充,“再帶一杯水上來,宿醉半夜很容易渴。”

“好的。”

凱叔離開後,薄越明還倚靠在小臥室的門口沒挪動。

他看著裴意給黎於安事無巨細、忙前忙後,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小酸味,“你今晚打算和他睡一塊?”

裴意想當然地回答,“嗯,凱叔不是說一樓的客房沒收拾嗎?”

薄氏莊園的麵積很大,有準備給客人準備的獨棟別墅,至於薄越明所住的這幢別墅,除去他們日常居住的房間,隻留著一間客臥。

他們帶黎於安來得突然,凱叔來不及再準備床品,重新收拾折騰累人累己。

薄越明正準備再說些什麽,凱叔就抱著被子走了回來,“小先生,給。”

“嗯。”

裴意安忙著頓好了黎於安,轉身發現薄越明還杵在門口一動不動,“二哥?”

薄越明看他,“怎麽?”

裴意記著他的生物鍾,“快十一點了,你還不去抓緊時間洗漱睡覺嗎?”

“……”

好不容易主動聽小貓說上兩句話,結果就是在下逐客令?

薄越明心裏鬱悶,但麵上不顯示,“嗯,這就回去。”

夜已經深了。

洗漱完畢的裴意裹著自己的被子躺了下來,他看著**醉睡過去的黎於安,暗暗做好了失眠到天亮的準備。

他從來就不習慣和外人同床而眠,即便是相處多年的朋友也不例外。

裴意將小半張臉埋在被子裏,腦海中卻冒出了一個不著調的念頭——

如果邊上是薄越明就好了,他不用擔心失眠,而且還能睡得很好。

這個想法才剛成型,緊閉的房門就傳來“哢嚓”的輕微開門聲。

縮在貓窩裏的探長鑽了出來,“喵嗚~”

裴意警惕睜眼,看清來人的那一秒——

薄越明就“連人帶被”地將他橫抱了起來!

裴意本能摟住對方的臂膀,失控喊出全名,“薄越明,你幹嘛?”

“噓,輕點。”

薄越明帶著他往外走,“去我房間睡。”

裴意小幅度地抵抗,“不行,你快放我下來。”

薄越明確認探長一並出屋後,才輕巧將小臥室的門帶上,“我記得你不習慣和陌生人一起睡覺?今晚想失眠到天亮?”

被戳中心事的裴意小聲嘀咕,“那也不能和你睡。”

薄越明低頭,離得近了些,“真不想?各蓋各的被子,你怕什麽?”

“……”

裴意想起自己不久前的莫名念頭,心虛卡殼。

薄越明笑而不語,繼續帶著裴意往主臥走。

他之所以答應對方帶黎於安回家過夜,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哪裏肯輕易放棄?

後腦勺重新墊上了柔軟的枕頭,裴意放棄掙紮,整個人躲在被子裏麵當縮頭烏龜。

薄越明輕笑提示,“房間裏開了暖氣,你這樣蓋著會熱。”

“不熱。”

裴意嘴硬,“你別管,快睡吧。”

薄越明意外配合,果真沒有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全身被包裹的悶熱漸漸彌漫全身,裴意眼睛睜開一條小縫,確認了薄越明沒再盯著自己後,打算悄咪咪認輸。

隻可惜他估算錯了自己和床沿間的距離,剛一轉身踹被,大半個身子就驟然落了空。

“啊!”

早有預料的薄越明穩穩抓住裴意的手腕,一個天旋地轉,就將他半壓製在了身下。

“……”

“……”

目光交匯,手腕相纏。

裴意被熟悉的氣味和重量包裹,恍惚間像又回到了那個失控又繾綣的夜晚,周遭的一切都是**在雲端,也是墜入湖水。

裴意呼吸亂了,“你故意的?”

薄越明不藏不掩地湊近,企圖將真實的自己完全暴露出來,“是,我故意的。”

他將裴意抱到**時,猜到對方肯定會避開和自己的貼近,所以隻給他留了一點點可以朝外轉身的空間。

然後薄越明就像是潛伏在黑夜裏的獵豹,伺機等待著獵物掉入陷阱、被自己捕獲的那一刻。

薄越明就著呼吸聲靠近,“小先生,那晚忘了問,舒服嗎?”

裴意隻覺得渾身熱得離譜,思緒亂了方寸,“我、不、不知道。”

薄越明的指腹蹭過他的薄唇,一路往下摩挲過喉結,再往下深入誘導,“那我再幫你一次,你感受一下,好不好?”

“……”

裴意想著往後躲,但潛伏在深處的渴求占據了主導權,無意識地就將自己往對方懷裏送了送。

“嗯?”

小貓呢喃,是推拒,更是邀請。

薄越明眸色驟暗,早已下落的掌心動了真格。

時間模糊了概念,微涼著指尖混雜著越攀越高的熱度,最終奇妙地交融在一塊。

裴意溢出一聲悶哼,尾調軟乎乎的。

他帶著霧氣的雙眸迷茫地盯著眼前人,來不及弄懂自己怎麽就交代在了對方的手裏。

薄越明忍住自己的衝動,隻是似有若無的蹭了蹭他額頭的發絲,不舍得多碰。

裴意哽了一聲,潰散的理智還沒完全回籠。

他縮在薄越明的懷中,混亂思緒遊來**去,不確定地追問,“薄越明,我們這樣算是炮友嗎?”

不涉及戀愛的關係確認,但又越過了朋友和家人該有的界限。

這樣的關係隻縱情於當下的快意,不需要精神上的契合和負責。

裴意沒由來地想,如果以這個稱謂來標榜兩人的關係、認知得當、早有準備——

或許未來薄越明對他的感覺變淡後,他就不用承受容爸承受過的痛苦。

“……”

麵對懷中人突如其來的提問,薄越明錯愕了好幾秒,就連眼底的悅意也跟著淡了下來。

“你等一下。”

“嗯?”

驟然鬆開的擁抱讓裴意心裏跟著空洞。

薄越明頭也不回地進了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響了一會兒,他才將一塊溫熱的毛巾拿了回來,“擦擦?”

裴意臉頰發燙,一聲不吭地處理幹淨。

薄越明挨著床沿坐下,鄭重其事,“裴意,我們聊聊。”

“什麽?”

“不是炮友。”

薄越明單刀直入,瞳孔深處堆滿了無奈和愧疚,“我從來都沒想用這個身份將我們兩人綁在一塊。”

“無論是那晚,還是剛剛,從始至終我都認為你默許不抗拒,所以才會得寸進尺。”

“是我忘了顧及你的感受,也是我出爾反爾。”薄越明欲言又止。

他是眉心湧起一絲難得的懊悔,仿佛怎麽說都不對,分明承諾過不觸及對方的底線再追求,可自己好像心急得忘了分寸。

兩個月的時間太短了,薄越明怕什麽都來不及改變,更怕裴意再提著行李箱離開。

無聲的沉默蔓延。

裴意察覺到對方會錯了意、誤會了自己的提問,“二哥?”

“抱歉,以後不會這樣了。”薄越明絕口不提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安,隻是重新承諾。

他將掉落的被子重新給裴意攏了攏,“時間不早了,主臥留給你睡,我去小沙發上將就一晚。”

“不是的!”

裴意拉住挽留,他想要解釋卻又怕越說越亂,“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剛剛隻是單純覺得這種關係更簡單。”

“裴意,我不想用這樣的詞匯來定義我們,你明白嗎?”

“明白。”裴意應得很小聲,“我隻是需要點時間去適應,我、我實在沒想過要談戀愛。”

“我知道,我不逼你。”薄越明不想要給他任何壓力,“時間不早了,睡吧。”

裴意哼唧,“那小沙發塞不下你。”

薄越明知道他的意思,“那我不走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塊。”

裴意給出理由,換來薄越明一聲低笑。兩人重新躺回在了**,床頭燈關閉。

黑暗中,裴意輾轉難眠,思緒還停留在剛剛的對話上。

他猶豫糾結了好一會兒,最終往床中央挪了挪,“二哥。”

“嗯?”

“我也沒有不願意。”裴意鼓足勇氣,但架不住那點滾燙的羞澀,越說越輕,“其實還挺舒服的。”

穿書前,他自己安撫的經驗少之又少,穿書後,更是等同於零。

薄越明喉中溢出一聲悅意,“謝謝小先生的認可。”

裴意急匆匆關上話題,“晚安。”

“晚安,小先生。”

第二天一早。

裴意端著解酒湯和早餐進入小房間,黎於安才從浴室洗漱完出來。

視線相碰,強忍著頭疼的黎於安有些拘謹,“裴小少爺,謝謝。”

他昨晚穿著的毛衣已經被凱叔拿去洗了,這會兒身上的新衣服是裴意的。

雖然尺碼緊了些,但不算緊身難看。

裴意將餐盤放在書桌上,“怕你下樓吃早餐會不自在,昨晚喝了那麽多酒,這會兒胃估計舒服不到哪裏去吧?”

“……”

黎於安一言不發地盯著裴意,眼中藏著驚訝和疑惑。

裴意抱起了在腳邊求抱抱的探長,回答隨性,“幹嘛這麽看著我?昨晚你不就知道了?”

“我不傻也不呆,之前都是偽裝的。”

黎於安聽見這段承認,才意識到自己腦海裏殘存的記憶不是假象。

他不太理解,“既然裴小少爺一直在偽裝,那為什麽要告訴我?你就不怕我把這事抖摟出去?”

裴意慢悠悠地揉著探長的小腦袋,倚靠在書桌邊,“我好歹是ywy的合夥人,小黎總不至於出賣我吧?”

黎於安聽著裴意“自爆”般的發言,杵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大跨步地走了上來——

“你是will?!”

裴意將探長放回地麵,笑著拍了拍電腦,“小黎總,需要我打開遊途網站向你自證嗎?”

黎於安烏雲密布的心情總算破開一絲光亮,語氣鬆動,“怪不得當初說什麽不方便見麵,你這藏得夠深啊!”

“我當初說過,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裴意主動伸出手,微微一笑,“而現在就是最合適的時候。”

“最合適的時候?”黎於安不解,但還是伸手握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