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意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直觀地領悟了“血液凝固”這四個字的含義,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出現在了眼前的薄越明,一時之間進退無路。

他下意識地將手中的行李箱往後藏了藏,腦海裏的疑惑還沒拐過彎——

怎麽會呢?

薄越明這個點不是應該要睡覺了嗎?而且他怎麽會第一時間就認出來了?

“你要去哪兒?”

薄越明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裴意,再次追問。

互道晚安後,他就一直在反思自己昨晚的問題、也思考著自己該怎麽和對方坦誠才是最好的,想著想著就失眠了。

恰巧小客廳裏的礦泉水用盡,薄越明就緩步下樓倒了一杯水,然後才剛回到小客廳的門口,他就撞見了眼前的這一幕。

此刻,薄越明瞧見裴意“掩耳盜鈴”般的藏行李箱的舉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一個健步就將裴意攔腰扛抱了起來。

“啊!”

突然而至的失重感讓裴意下意識地丟掉了行李箱,牢牢扒住薄越明的肩膀和背部,慌得一下子沒了偽裝,“薄越明,你做什麽?”

“——啪!”

薄越明直接狠拍了一下裴意的屁股,“閉嘴!”

下手的力度沒了克製,裴意瞬間羞到臊紅了臉、噤沒了聲。

薄越明將裴意被抱坐在了高一節的水吧台麵上,與之視線相對。

裴意還沉浸在剛剛那一掌帶來的羞恥感中,氣地結結巴巴,“你、你打我?”

“我早就和你說過了,要是再被我發現偷偷溜走,那就是要罰的。”

薄越明的雙手直接撐在他的身側,堵住了所有的退路,“你現在敢當著我的麵再跑一個試試?我還會做出更瘋的事情。”

“我!”

裴意欲言又止,又氣又羞——

他怎麽會知道是這種罰法?從小到大、活了兩輩子就沒被人打過這地方!

原本還興衝衝想要溜出門玩耍的“夜貓子”探長見裴意被帶走,連忙跟著跳上了水吧台,“喵~嗷!”

薄越明冷不防地捏住探長的後頸肉,將他抓回到地麵,“回窩呆著去,不然你的零食也沒了。”

他深呼一口氣,像是說給探長聽,也像是說給裴意聽,“別好的不學,學壞的!”

探長仿佛聽懂了大主人的指令,說拋棄就拋棄,頭也不回地鑽回了裴意的小房間裏。

裴意看見探長不帶停留的小背影,無語哼唧,“這小貓沒良心。”

薄越明又順勢捏住了他的後頸小痣,夾雜著一絲氣性,“你呢?你也沒良心。”

裴意像是被握住了什麽敏感的命門,頓時縮著脖子、回過視線。

昏暗的燈光下,兩人的目光再度交匯。

薄越明的眼中沒了往日的灰敗和錯焦,反而清晰地充斥著他的無奈、不解、氣意以及不肯放過的占有欲。

裴意驟然反應過來,再也顧不上自己往日的偽裝,錯愕,“你、你不是看不見嗎?什麽時候好的?”

怪不得薄越明能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並且喊住他!

他昨晚和今天都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不僅躲著薄越明,也不敢直視他的雙眼,結果到頭來居然漏了這麽重要而明顯的一件事!

原本的薄越明想了一大堆解釋自己眼睛情況的措辭,事到如今,還是用最直白的方式承認,“裝的。”

裴意脫口而出,“你騙我!”

薄越明氣笑,落在後頸的力道加重了一份,“那你呢?你沒騙我?”

“……”

裴意不受控地呢喃了一聲,心虛的視線開始遊來**去地閃躲。

薄越明看見他的樣子,心尖的情緒又濃烈了一分,“裴意,你記得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

“答應了要一直陪我?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今晚睡前還故意說好話哄我,結果眨眼瞞著我就想要離開?”

薄越明說這一段話的氣息難得有些不穩。

他無比慶幸自己的雙眼已經好起來了,能夠及時看清一切、阻攔要離開的裴意。

他還無比慶幸自己沒有過早地將這件事告訴裴意,要不然以對方也不敢像今晚這麽大搖大擺,肯定會選他不在家的時間離開。

薄越明深呼一口氣,“為什麽要走?”

裴意被堵得啞口無言,還暗戳戳地回憶了一番——

自己不是隻誇過薄越明、說過相信他所做的一切嗎?什麽時候答應過對方要“留下來陪他”了?

薄越明重複追問,“我問你!為什麽要走?”

“……”

裴意糾結沉默。

如果他能想得通,就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快刀斬亂麻了。

薄越明見裴意閃躲著不說話,隻好自問自答,“因為昨晚的事情,我讓你覺得冒犯、不舒服,是嗎?”

他像是肯定了這個答案,眉眼間少有地帶上了一絲黯淡。

原來裴意對他,是拒絕的?

“裴意,如果是因為這事,那我和你道歉。”

裴意不喜歡看薄越明皺眉的樣子,阻攔了這聲未成型的道歉,“不是,你不用道歉。”

他微微垂眸,像是解釋給眼前人聽,也像是自我說服,“我知道你中了藥,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們兩個都是男人,互相幫忙一下沒關係。”

何況,昨晚的薄越明給過他選擇機會,是他在衝動下更近了一步。

薄越明搭在後頸的手滑落,語氣緩了些,“裴意,昨晚是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今天一直想和你說,但沒找到合適的時間。”

“薄冠成利用上回度假村的那個林娜、想要給我下藥,但他們不知道我的眼睛已經好了。”

“林娜的下作手段沒得逞,但我怕薄冠成還留有後手,所以才想著將計就計地打個時間差。”

裴意在對外的事件上一想反應迅速。

他立刻明白了薄冠成的惡意企圖,在心底暗罵一聲狗東西。

薄越明繼續坦白,“你記不記得昨晚出門前,我說了回來有正事和你談。”

裴意微微點頭,猜測,“是眼睛的事?”

“嗯。”

宴會上臨時發生了那種事情,才臨時改變了薄越明的想法,他歎了口氣,“我壓根沒喝下那加料的水,自然就不會被藥效控製。”

他所做的是喝了小半瓶的威士忌,以此達到了自己想要的身體熱意。

“裴意,我昨晚很清醒,也很明確自己所做的一切,從頭到尾,我就是故意’逼‘你認清我們之間的關係。”

薄越明果斷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我從來沒和別人這樣,也沒想過要找別人,我的心思早就放在你身上了,你明白了嗎?”

“我……”

裴意的心膨脹得厲害,也被攥得難受,“我不想明白。”

沒細想之前,他隻覺得自己待在薄越明身邊很放鬆,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可仔細串聯之後,每一件事

情的背後都有薄越明對他無條件的包容,甚至於偶爾裝傻演技拙劣、露餡,薄越明也從未在恢複視力後戳穿過他一次。

薄越明刨根問底,“你是不明白我對你的感情,還是不明白你對我的想法?”

“那你想過沒有?”

“為什麽要跟著我去溫城?為什麽睡不著覺想著來找我?為什麽昨晚我誆你說找別人解決的時候,你又不肯?”

麵對一連串的問題,裴意渾身的熱意冒了起來。

他悶了許久,還是嘴硬回答,“我怕薄家人對我動手,所以才跟著你去溫城,睡不著覺找你就是討水喝,反正……反正都是你多想了。”

薄越明無奈苦笑,“是嗎?隻是這樣?你對我一點兒多餘的想法都沒有?”

裴意不敢直視薄越明眼底的失望,支支吾吾,“我沒想過要談戀愛。”

他不算長的人生裏已經見證過了兩段不成功的愛情——

記憶中沒能出現的親生父母,大概是因為感情破裂才將他丟棄的,否則那麽多年不可能不來尋找。

記憶中曾經那麽相愛的彥爸和容爸,他們不缺物質、不缺地位,最初也不缺愛情,可最終還是隨著歲月流逝、老去,而鬧得那麽難堪慘烈。

還未成年時的裴意就對感情抱著悲觀的態度,他不敢也不願開啟一段衝動型的感情,即便眼前人是他有過好感的薄越明。

薄越明點明的喜歡讓裴意無所適從,他不能也不敢答應,既然如此,那就應該及時遠離。

如果可以,他寧願和對方是合作者、是朋友、是家人,但就不能也不應該是戀人。

薄越明捕捉住裴意眼底的消極和糾結,仿佛懂得了什麽,“你是沒想過和我談,還是沒想過和任何人談?”

裴意這次沒有猶豫,“任何人。”

他深呼一口氣,有些刻意地將感情問題翻篇,“我不是故意騙你的,當時確實想要離開裴家,又沒有比答應聯姻更好的方式了。”

橫豎薄越明都知道了他“裝傻”的事實,還不如趁機說個明白。

“我本來就想過在你恢複視力前離開薄家,就、就是……”裴意說話聲心虛點了,“昨晚那一下子實在太突然了,我沒想好要怎麽麵對你。”

“沒想通,所以就想要跑?”

薄越明磨了磨後槽牙,又舍不得對眼前人過於生氣,他順著往下追問,“你告訴我,你離開薄家後打算去哪裏?”

裴意卡殼。

薄越明無奈,“什麽都沒準備好,還想要帶著探長一起離開?”

裴意不怎麽服氣,“我一個身體智力都健全的人,去哪裏不可以?”

薄越明輕易將話題拿捏了回來,“既然去哪裏都可以,不如留下來。”

“啊?”

裴意怔然,怎麽又繞回來了?

“裴意,我不知道你以前經曆了什麽,所以才對感情抱有那麽消極的態度,你不想說,我不逼你坦誠。”

薄越明微微屈身,從下直視著裴意的雙眸,語氣溫柔的不可思議。

“可是,你能不能嚐試著給我一次機會?”

裴意還是沒弄明白,“嗯?”

“之前那些相處我們都先翻篇,從現在到元旦,我們以正常模式相處兩個月,就當給彼此一個真正了解對方的時間。”

不用裝傻裝乖,也不用裝失明,兩個人之間的相處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薄越明確信裴意對他是不同,隻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心意而已。

“我會在不觸及你底線情況下追

求你,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對我、對戀愛感情的態度還是沒有絲毫變化,我一定不會阻攔你離開。”

薄越明微微後撤,主動給裴意留出多一分的距離,免得對方過於緊張。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追加了籌碼,“但我要重新明確一下——”

“探長是在莊園裏出生的貓,最開始它是賴著我的,所有的寵物費用也都是我出的。”

“嚴格來說,它是我的貓,在沒有我的允許下,你不能帶它走。”

裴意頓時麵露急色,然後就聽見薄越明進一步說,“如果你執意想要帶它離開,那作為交換條件,至少得在這裏待到元旦。”

“這兩個月,你在這個家裏的身份照舊,日常想吃什麽,凱叔和傭人都能給你做。”

“你也不用躲著我偷偷喝酒,我可以陪著你練酒量,隻要你想要,身後這一麵酒牆都能由你做主。”

“……”

啊?

還能有這好事?

裴意眸色驟然一亮,又假裝矜持地壓了下去。

薄越明將小貓的心思一抓一個準,“你考慮一下?”

“……”

裴意無聲思考。

他本質上就是一個不喜歡換居住地方的人,一是怕生,二是怕耽誤日常工作,畢竟從現在到元旦,正好也是《末霧10》最終籌備期。

再說了,工作之餘有甜點、可以喝酒、還能擼貓,實在沒什麽不滿意的。

唯一讓他不敢嚐試的,就是薄越明所說的“追求”。

容爸的警告聲仿佛還回**在耳畔,裴意重新對上了薄越明深邃的眼眸,“我沒你想得那麽好,也不值得,就算再有兩個月,你還是會失望的。”

“那是我的事。”薄越明不急不躁,“你隻需要告訴我,答應或者不答應?”

裴意心中的天平來回偏移,不確定地嘟囔,“就再待兩個月?”

“嗯,就兩個月。”薄越明肯定,帶著深壓於心的緊張,“小先生,這個約定不虧,你答不答應?”

沉甸甸的份量入耳,壓製了天平一頭的重量。

裴意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與其做遇到感**就逃避的人,還不如徹底理清自己的思路,再做了結。

薄越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弦微鬆,但還是追加要了一句保證,“不準像今晚這樣偷跑了?”

裴意點了點頭,忽地想起什麽,“那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薄越明縱容,“好,你說?”

裴意抿了抿唇,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卻又模糊,“你下次不準嗯呢嗯呢……”

薄越明沒聽清,“說什麽?”

“不準打我屁股!”裴意鼓足勇氣,還有些說不上來的小委屈,“以前沒人敢打我,你太凶了。”

“誰讓你不聽話的?”薄越明失笑,卻哄著答應,“小先生,我記住了。”

下次再不乖,那他就換個方式。

裴意被薄越明的寵溺稱呼弄得渾身發燙,轉移話題,“你眼睛到底什麽時候好的?在溫城?還是從溫城回來後?”

怎麽比原著提早了那麽多呢?

薄越明這下子沒再瞞他,“車禍導致我的頭部淤積了一血塊,之前去療養院,也是瞞著薄冠成等人請了醫療團隊、打算做手術的。”

裴意從原著裏知曉這點內容,但又覺得奇怪,“你動手術了?”

不應該啊。

那次他全程都在,他們總共才停留了三天不到,怎

麽可能完成手術呢?

“沒,醫生說我的頭部淤血有自行吸收的可能。”薄越明長話短說,“上回遇到陳玉音那對母子的時候,你記不記得我替你擋了一棍子?”

“不會因禍得福給你拍沒了吧?”裴意恍然大悟,又假咳補充,“我是說,血塊沒了?”

薄越明輕笑,繼續說,“大差不差,從那天起,我的眼睛情況就一天比一天好轉,直到——”

裴意好奇,“什麽時候好全的?”

“直到你瞞著我偷跑去找秦以舜的那天晚上,我讓你以後不許背著我亂跑。”薄越明舊事重提,挑眉,“當時應得那麽敷衍,我就該猜到你不會長記性。”

“……”

裴意倒著推算了一下時間,一句“驚歎國粹”差點飆出口。

居然比原著提早了那麽長時間!到底是薄越明的眼技太好,還是他裝“傻”成真了?怎麽會一直沒發現呢?

薄越明似乎看出了他內心的驚歎號,“你一直信任我、沒對我設防,但我為了看你裝傻演戲,每天有心瞞你,所以你發現不了也很正常,說到底,還是我不對。”

裴意心尖鑽上一絲莫名其妙的熱流,反問,“你不好奇我為什麽要演戲騙你嗎?”

薄越明說完,一把將他從水吧台上抱了起來,“好奇,但我不逼你說,等你想說時,自然會告訴我。”

“欸!”

裴意一驚,耳根子說不清是為了什麽紅的,“你幹嘛?我自己能下來。”

兩人的身高差和體型差都很明顯,這樣的身前抱對薄越明輕而易舉的一件事,“怕你這隻夜貓子再溜了,帶你回去。”

裴意下意識地圈住薄越明的肩膀,還在嘴硬,“那我也能自己走。”

薄越明抱著不放,進了裴意的小臥室,“開燈。”

“哦。”

裴意在行動上依舊誠實乖巧。

房間的頂燈一開,薄越明將懷中小貓放回到了**,還不忘補充一句,“外麵的行李箱我先沒收了。”

貓窩裏的探長探出半個身子,仰頭看了看將兩位主人的情況,最終還是學聰明地縮了回去,隻留下一聲“喵嗚”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薄越明回頭往桌子底下一看,忽地發現了藏在貓窩邊上的一瓶紅葡萄酒。

“什麽時候開的酒?”

“……”

裴意暗罵一聲糟糕。

昨晚事發突然,今天又繃著精神,居然忘記處理這瓶紅酒了!

但轉念一想,他又變得硬氣起來,“你自己說的,過往翻篇,紅酒任我喝。”

薄越明挑眉,“那現在還要喝嗎?”

裴意將被子往身上一卷,“不了,有點累了。”

心累。

早知道最後會是這個結果,他何苦提心吊膽一整天啊?

他是跑了,但連小客廳的門都沒跑出去,而且還被“罰”了打屁股,傳出去他都嫌丟人!

薄越明將紅酒放回到書桌上,又替裴意關了頂燈、改開了最低檔的床頭燈,“困了那就早點睡。”

裴意應了一聲,剛準備讓薄越明回去,哪知對方又重新俯下了身子——

燈光散在薄越明的側臉,光影落在薄越明的眉眼,將他的瞳孔越發襯得神秘深情。

“裴意。”

“嗯?”

“今晚,我們算是正式見麵了。”薄越明輕拍了兩下被子邊緣,克製又繾綣,“晚安,好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正式放下了對

彼此不必要的偽裝,坦誠相見了。

裴意被話裏的深意蠱了一瞬。

他不由自主地將臉往被子裏縮了縮,掩藏熱意,“晚安。”

薄越明不該放的時候,看得很緊,該放的時候,也走得很幹脆。

房門再度合上。

裴意的視線從門板轉移到了天花板上,他想起短短一天內的遭遇,想起那深埋著的、已經很久未翻湧過的記憶——

沉默許久後,終究是靜靜合上了眼。

過去也好,未來也罷,這日子總該是一天天過的。

裴意忘了自己這一覺是怎麽睡著的,睡醒時,天已經大亮了。

他又賴了一會兒床,這才慢吞吞地爬起來洗漱,打算下樓找點吃的墊肚子。

開門的刹那,貪玩的探長就搶先跑了出去。

裴意來不及去追,定眼一看才發現薄越明就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裴意下意識地準備裝傻,旋即又記起了現在的情況,掩唇悶咳一聲,“二哥,早上好。”

這聲稱呼已經喊久也喊習慣了,突然改口叫其他的,反而會覺得奇奇怪怪的。

“早。”

薄越明放下手中的平板,起身走近,“睡得好嗎?下樓吃早餐吧。”

“還不錯。”

用回了正常的思維語調和薄越明說話,裴意隨口問,“你什麽時候醒的?怎麽不下去?”

要是以往,薄越明那都是在餐廳坐著等的。

“才醒不久。”

薄越明這話說得很短促,他沒敢告訴裴意的是——

他親生母親當年離開“鬧失蹤”的前一天,也是這樣拿著行李箱,哄著他說不走了,結果等他睡著就一走了之、了無音訊。

昨晚從裴意的小臥室離開後,薄越明就在沙發上坐守了整整一晚,六七點鍾才回主臥浴室簡單洗漱了一下。

兩人一起下了樓。

凱叔將煮好的麵條端了上來,“二少,小先生,早上好。”

裴意主動招呼,“凱叔早上好,好香啊。”

凱叔愣了愣,看向裴意的目光有一絲說不上來的驚訝。

薄越明和裴意麵對麵入座,看似隨口追問,“林眾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

林眾從自個兒的房間走了出來,和薄越明點頭示意後也坐了下來。

裴意喝了一口湯暖胃,確認周圍都是自己人後,好奇開口詢問,“二哥,薄冠成那邊你打算怎麽解決?那女人呢?不會就這麽放了吧?”

“……”

“……”

這話一出口,林眾和凱叔雙雙麵顯驚呆。

剛準備吸溜麵條的林眾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小先生,你、你怎麽?”

薄越明替他簡單解釋,“裴意的心智很健全,之前由於某些原因不得不偽裝,這事你們知道就好了,暫時不要往外透露。”

林眾聽見這聲平靜解釋,倒吸一口冷氣。

我去!

前有薄總裝瞎,後有小先生裝傻?

你們倆夫夫將“特殊角色扮演”玩得這麽溜嗎?奧斯卡小金人合著該寫你們的名字啊!

凱叔大概是見慣了世麵,比起林眾稍微淡定了一些,“好的。”

他之前就覺得小先生“太聰明”了一些,還以為他是那類“自閉症天才”,沒想到也是偽裝的?

不得不說,在

某種程度上,二少和小先生的聯姻還真是天作之合!

裝都裝到一塊去了!

麵對真切照顧自己的凱叔和林眾,裴意還是表達了感謝和歉意,“凱叔,林眾,抱歉,我之前……不是有意要瞞你們的。”

凱叔笑回,“小先生,沒事的,你這樣再好不過了。”

林眾點了點頭。

至少這幾個月的相處,對方從來沒有做出過危害他們的事,反倒是還“扮豬吃老虎”維護了薄總好幾次!

薄越明沒再這個話題上過多停留,追問,“林娜看牢了吧?”

林眾多了一絲正色,“嗯,派人看著呢。”

薄越明吩咐,“讓老傅備車,遲點過去看看。”

話音剛落,他就有意識地看向了餐桌對麵,果不其然聽見了裴意說道,“我也想要跟去看看。”

薄越明向來縱容,“可以,先把麵吃完。”

“嗯!”

半個小時後,眾人解決了早餐。

裴意見別墅門口停好的車子,正準備搶先出門,上樓拿完東西的薄越明就又喊住了他,“裴意,等一下。”

裴意轉身,發現薄越明又戴上了那副導盲眼鏡,“嗯?”

薄越明看出他的疑問,低聲解釋,“薄家沒多少人信得過,我偽裝得越好,越能逼得有心人露出馬腳。”

前兩天在慶功宴發生的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薄越明過早把自己恢複視力的事宣揚出去,說不定那晚就該以別的方式中招了。

裴意理解點頭,轉而又說,“那我對外也再裝一下吧,反正裝習慣了,偶爾還挺好使的。”

薄越明挑眉,“你確定?”

裴意不解,“這有什麽不確定的?”

話音剛落,薄越明就準確無誤地攏住了他的手,“既然一切照常,那就這麽走吧。”

“……”

裴意垂眸看著猝不及防就被扣住的右手,不太確定地眨了眨眼。

啊?

要偽裝還原到這份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