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外形簡樸的落地院落裏,現代化的檢測儀器遍布其中,這家療養度假村一直以病後靜養恢複為主,而眼下房間內的醫療團隊是薄越明花了重金從國外聘請來的。

一名長相清瘦的專家拿著剛剛出爐的腦部CT和眼底檢查結果,有些驚訝,“薄先生,你的情況和我預想得不太一樣。”

陪同薄越明檢查的凱叔一慌,“林教授,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凱叔。”

薄越明低喊製止,不著痕跡地緊了一口氣發問,“林教授,無論好壞,你直說無妨。”

林教授抖了抖檢查結果,分析,“是這樣的,薄先生之所以會出現視力受損、失明的症狀,是因為車禍導致了腦出血,產生的血塊壓迫了視覺中樞……”

“因為血塊所處的位置較偏,所以很難進行手術摘除。”

薄越明沉默著,這份結論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花費人力物力請回國外的專家。

說白了,就是希望經驗豐富的林教授和他的團隊能操刀這場手術。

“我看過薄先生之前的各項檢查影像,和剛檢查的結果對比,這血塊的體積很明顯變小了。”

“……”

薄越明薄唇微抿,“你的意思,血塊自行吸收消除了?”

“從目前的檢查結果來說,可以這麽理解。”林教授頓了頓,繼續自己的說辭,“相比較於風險高的手術,薄先生是否考慮繼續保守治療?”

“至於血塊會不會完全消失、消失後視力的恢複情況,我暫時沒辦法打包票,隻能根據後續的治療情況再下定論。”

隨著醫生的一番話,凱叔的臉色由喜又轉憂。

薄越明沒有急著表態,他默默感知著視野裏出現的那些光點——

就好像幻化成了煽動翅膀的光蝶,總算將連月來漸漸陰霾的心房衝出一道裂縫,鬱氣爭先恐後地從中逃竄、消散。

林教授在等他的答複,“薄先生?”

“暫時不動手術了。”

薄越明緩了一口氣,是自信也是堅決,“延續保守治療,再加定期檢查吧。”

林教授尊重薄越明作為病人的首要意見,頷首,“不過,我還是建議借用一下儀器的外部助力,等兩天再看看。”

“好。”

告別醫療團隊走出院廳時,凱叔這才流露出真實情緒,“二少,你真的想好了?”

雖然手術危險,但林教授操刀的成功概率還是很高的,要不然,他們最開始也不會花費了那麽大功夫去邀約這支醫療團隊。

“凱叔,你放心吧,我自己心裏有數。”薄越明攔住他未盡的擔憂,“其實我幾天前就察覺到眼睛好轉,隻是沒說而已。”

凱叔向來是信任薄越明的,聽見他心中有定數,也跟著鬆了口氣。

兩人又往外走了一段距離,凱叔驟然想起一事,“哎喲,二少等等!你瞧我這腦子,越發糊塗了,你的導視眼鏡放在桌上還沒拿回來呢。”

薄越明停下步伐,沒有怪他,“去吧,我站在這裏等你。”

凱叔笑著應了一聲,連忙轉身回廳。

薄越明安靜地站在原地,腦海中卻不自覺浮現出了昨晚睡時發生的一切——

裴意像貓一樣手腳並用地黏在他的懷裏,**在外的皮膚細膩又溫熱,柔軟的發絲胡亂地蹭著他的唇,夾帶著沐浴後的氣息。

淺淡的,甜。

在聯姻之前,薄越明從未在任何一場宴會上關注過‘裴家小少爺’的存在,更別提記得對方的長相如何,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能想象勾勒出裴意的樣貌。

無辜的,懵懂的,但在不經意間也能流露出獨屬於他的狡黠。

應該……會比他之前養過的那隻小白貓更……可愛?

刹那間,一道驚慌失措的女聲傳來。

“——啊!”

薄越明隻感覺懷中驀然一重,沉浸在想象中的他毫無防備,隻能依著衝擊力往後撤了兩步,這才勉強站穩。

有人在跌倒著摔入他的懷中!

短短幾秒,薄越明鼻尖充斥著濃濃的柑橘香氣,甜膩得讓他格外不適應。

薄越明當即又主動後撤,蹙眉遠離這位不明身份的來人,“誰?”

“抱、抱歉。”

嬌滴滴的女聲傳來,羞澀又局促,“我穿著高跟鞋,一下子沒站穩。”

薄越明眸色微變,沒有直接答話。

下一秒,凱叔就小跑著走了回來,“二少,這是怎麽了?這位小姐是……”

“不認識,走吧。”

薄越明幹脆利落地打斷,借著凱叔的領路攙扶往外走。

被無視的長發女人愣在原地,她盯著薄越明離去的背影,有些詫異地低聲含糊,“長得那麽好看,沒想到居然是個眼瞎的?”

眨眼間,她臉上的嬌羞和驚訝盡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算計——

也是,來這兒休養的有錢人誰還沒點毛病?

不過眼瞎了更好啊,方便她趁虛而入動手了!

薄越明和凱叔回到獨立的別墅主屋,收拾整潔的客廳裏,隻有林眾在抱著電腦處理工作。

“薄總,你們回來啦?檢查結果怎麽樣?”

“還行。”凱叔說得保守,環視了一圈問,“小先生呢?還在臥室裏睡著沒起來嗎?”

林眾搖頭,對著薄越明匯報,“小先生和我、還有司機老傅一起吃了午餐,非說山裏涼快,要帶貓咪出去遛彎。”

薄越明微妙,“遛彎?”

凱叔跟著莞爾,“小先生這是把探長當成狗了?”

林眾悶笑著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這度假村建在山裏涼快,我們也不敢攔著小先生,隻能就由著他去了,不過老傅怕他一個人出事,所以悄咪咪地跟在後麵,出去才十來分鍾,估計還得玩一會兒呢。”

薄越明輕吸了一口氣,似笑非笑,“他倒是樂得清閑。”

昨晚睡飽,中午吃足,這會兒還知道帶貓出去遛彎。

凱叔和林眾對視了一眼,一時拿捏不住薄越明這句話的意思,“二少?你中午吃得少,我再讓人送點餐食過來?”

“不用了,你們都回隔壁側屋休息吧,我洗個澡再睡一會兒。”

他很討厭濃鬱的香水氣味,但凡沾上就要換衣洗澡,何況昨晚被裴意鬧的,這會兒還真有點困了。

“好,那你有事直接喊我們。”

凱叔將薄越明送到主屋門口,又給他取出了換洗衣物,安排妥當後才肯收心離開。

薄越明早已經習慣了失明的日子,能夠力所能及地照顧自己,他快速淋浴了一番,合衣重新躺回在了**。

鬆軟的空調被還殘留著淺淡氣味,應該是裴意身上留下的,並不令薄越明反感,足以讓他忘記那抹沾染上的甜膩氣味。

院外偶爾傳來幾聲清脆鳥鳴,伴隨著起樹搖的沙沙聲。

興許是眼睛終於有了好轉,薄越明難得鬆乏了警惕,這一躺,不知不覺就有了困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輕開。

睡意昏沉的薄越明以為是外出遛彎的裴意回來了,沒有立刻轉醒做出反應。

“……”

直到空氣中再度充斥著甜膩到作嘔的柑橘香氣,連帶著浴袍領口被人扯開,薄越明延遲的警惕才驟然回籠,察覺異動的他當機立斷地抬眼——

啪!

薄越明意圖不安分的手腕,冷意駭人,“你做什麽?”

“啊……”

偷偷潛入的女人被他的眼神反應嚇得心髒失速,慢半拍地解釋,“先、先生,我是這家度假村的員工,我、我還以為房間裏沒人才進來收拾的。”

薄越明哪裏能信她的鬼話,眼中冷光微聚,“沒人才進來的?”

“真的很抱歉,打擾到你休息了。”女人一邊嬌聲解釋,一邊卻靠近了薄越明,企圖將自己玲瓏有致的身材往薄越明的懷裏鑽,眼中帶著自信的勢在必得的光亮。

林娜很早之前就開始外出謀生了。

三個月前,她從朋友的口中得知了這家療養度假村的存在,據說來這靜養的都是一些有錢人,隻要夠機靈、夠上道,抓準時機傍個大款、謀點財路,絕對不是難事。

她朋友就入了一位有錢商人的眼,吃穿用度樣樣不愁。

姿色較好的林娜見此,眼紅又蠢蠢欲動,於是她托門路到來這家療養院做義工,可惜天不遂人願——

自從來了這兒,她是能天天麵對一些有錢的老頭老太太,但這些老人家過慣了好日子,各個挑剔刁鑽,不僅如此,這四十歲以下的男人就沒見過幾個!

這時間一長,氣得林娜都想要直接撂擔子走人了!

今天她好不容易逮著薄越明這麽一個極品,就算是短暫消遣,估計事後照樣能得到不少好處,到時候就算被辭退了、跑路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想到這兒,林娜越發強製性地貼了上去。

她就不信了!

全天底下有幾個男人能抵得過這種**?

裴意用牽引繩帶著探長,環著療養村最外圍的步行綠道慢悠悠地走著。

他知道司機老傅一直在後方偷摸跟著,卻假裝沒發覺,一人一貓晃**了將近四十分鍾,才回到了所住的主屋。

剛跨進屋門,裴意就聽見了主臥裏傳來了女人嬌滴滴的聲音。

“……”

走錯屋院了?不應該啊!

裴意眼露詫異,確認了自己沒有走錯門的這一種可能性,走近才發現房門居然被人反鎖著了?

不對。

薄越明眼睛不方便,從來不反鎖屋門的,而且好端端的,他怎麽會和女人共處一室?

裴意迅速從後院的陽台區進入,剛貼近主臥就聽見了薄越明怒氣強烈的推拒——

“滾開!”

透過陽台的玻璃推拉門,裴意看見一名穿著黑絲吊帶裙的女人被推摔在地上,明明臉上沒有多少痛苦的神色,可她還是很快張口發出了矯揉造作的呼通聲。

“喵嗚!”

蹲在腳邊的探長大約察覺到陌生氣息,一下子炸毛發出了低吼,順著推拉門留出的縫隙唰啦一下就衝了進去,“喵嗚嗚!”

裴意一驚,“探長!”

與此同時,正準備起身林娜也被突然竄出來的黑團嚇得又跌坐了回去,“——啊!什麽東西!”

事已至此,裴意隻好推門從陽台進入,原先隻對著男人的背影看不真切,直到進屋靠近時他才發現——

薄越明的臉色從未有過的差勁,深藍色絲質的睡袍的領口正微微敞開,脖子連帶著胸口都浮現出了一層薄薄的怒紅色。

裴意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還沒等他替薄越明質問這來曆不明的女人。

作為侵入者的林娜反而先倒打一耙,臉皮厚得不像話,“你是誰?怎麽能隨便闖進別人的臥室?”

薄越明冷戾十足,“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話音剛落,弄清楚形勢的裴意撿起床尾的軟抱枕就丟了過去,故意氣鼓鼓地問話,“你誰啊?不準欺負我老公!”

“……”

薄越明眼中的冷意破開一絲裂縫,怒中晃過一瞬微妙的紅。

“……”

林娜被軟枕砸得一愣。

她壓根沒料到薄越明年紀輕輕就已經結婚了,對象居然還是一個‘看起來不太正常’的男人?

裴意快步走到薄越明的跟前,轉身一擋,“你馬上出去!探長!”

“喵嗚!”

探長瞬間就從床底下鑽了出來,它弓著身子炸毛,立著飛機耳還有節奏地豎起尾巴,一步步地靠近林娜,發出嗚嚕嚕的類似於警告的氣音,好像下一秒就會跳起來撓花她的臉!

林娜最怕這種攻擊性強的貓啊狗啊的,臉色由紅轉白,步步後退。

坐在**的薄越明醒來後就黑臉抗拒,不到半分鍾又多了一個裴意,眼看著計劃泡湯,林娜立刻轉身奪門而出,生怕事情鬧大!

裴意看著落荒而逃的林娜,沒等追出去,就聽見薄越明喊住了他的名字。

“裴意,別出去了。”

這事他自然會讓凱叔代為處理。

“哦。”

裴意抱起探長順了順毛,又給它開了一罐寵物奶布丁作為獎勵。

他暗戳戳地看著還沒從餘怒中掙脫的薄越明,實在是有些好奇過度,一忍再忍還是挪到了對方的跟前,“……二哥?”

薄越明微應,深呼吸了一口氣。

裴意帶著強烈的求知欲,認認真真地問,“她親你了嗎?”

或者說,剛剛那女人被推倒前,是硬上弓到什麽程度了?

“……”

薄越明一口氣梗在喉嚨,不著痕跡地咬緊後槽牙,“沒有。”

不知怎麽,他的腦海中自動冒出了一隻貓貓瞪著大眼睛的好奇模樣,可愛又氣人。

薄越明意識到是陌生女人入屋後就已經提防上了,對方在強行企圖入懷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強硬推開,自然是什麽事情都不可能會發生!

再然後就是探長衝進屋、裴意跟著回來。

“哦~”

裴意應了一聲,尾音拖得有點長。

“你還失望上了?”薄越明好氣又好笑,舊事重提,“這世上敢趁我不備偷親的人,就你一個!”

“……”

裴意想起初見時的大膽行為,難得心虛地輕輕哼唧。

果然是原著中的‘睚眥必報’的大反派,不就是初次見麵的時候偷親了一下嘴角,怎麽還給他記到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