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汁?

他是眼睛看不見,但不是鼻子失靈了。

薄越明聽得出裴意在撒小謊,眉間晃過一絲無奈,“是嗎?果汁好喝嗎?”

“……”

裴意總覺得在薄越明的口吻裏聽出一絲‘調侃’,臉頰隱隱有些燙。

凱叔瞧見裴意這做錯事悶聲不吭的樣子,笑著圓場,“二少,我看小先生手中酒杯的量還剩了挺多的,估計就是當成果汁了嚐個鮮。”

畢竟是對事懵懂的小傻子嘛,分不清葡萄汁和葡萄酒情有可原。

薄越明哪裏聽不出凱叔話裏話外的維護,他原先是怕裴意醉酒誤事、離了他身邊惹了不該惹的賓客,現在既然沒出事,自然不用那麽追著不放。

薄越明沒立場、也不至於怪裴意,“行了,放下東西我們回去吧。”

裴意忍著舍不得,“哦。”

薄越明努力分辨了一下這點語氣,試探性地說,“如果你真的愛喝……喝果汁,以後拿客廳櫃子裏的,在家裏怎麽樣都沒事。”

想喝就喝?

裴意想起那滿滿一牆麵的珍貴名酒,差點就脫口應答,他抿了抿嘴,強迫自己避開薄越明的‘陷阱’。

“不好喝,要牛奶。”

哼哼唧唧式的乖巧,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嗯,喝不了酒的委屈。

薄越明心尖凝上一絲趣味,佯裝平靜,“好,回家吧。”

凱叔輕扶著他的手肘,低聲詢問,“二少,才來了一個小時,真就這麽回去?要不要和老先生他們打聲招呼?”

薄越明轉身,“沒必要,走吧。”

兩人本來就是作為工具人出場,短短一個小時就鬧了兩起風波,恐怕薄老先生這會兒看見他也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凱叔是一心向著薄越明的,還不忘對裴意示意,“小先生,跟上。”

裴意沒意見,默默跟在兩人身後。

車子已經喊保險公司拍照處理了。

薄越明自然不用擔心這些瑣事,凱叔幫著他穩坐在後排,回身才發現裴意的臉頰正浮動一絲不自然的紅暈。

“小先生,你熱嗎?”

“啊?”

裴意凝了凝目光,搖頭上車。

車內充足的冷氣一吹,裴意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好像有點醉熱了?

現實世界裏的他是酒量王者,但原主顯然是滴酒不沾的乖寶寶。

不過就是喝了一杯多點的酒,這一小會兒的功夫居然就上頭了?不知道眼下這體質抗不抗酒,待會兒可別醉了說出什麽胡話!

裴意亂糟糟地想著,努力試了兩回才把安全扣卡上。

薄越明仿佛察覺到什麽,眉心微蹙,“裴意?”

裴意低哼回應,暫時聽不出什麽問題。

“沒什麽。”

薄越明收回注意力,吩咐司機開車。

酒店離薄氏莊園有將近四十分鍾的車程,薄越明不說話,坐在前排的凱叔和司機也保持著絕對的沉默。

裴意感受到逐漸上頭的酒意,默不作聲地掐著自己的掌心以圖保持清醒。

隻是車內的燈光過於昏暗,加上冷氣中和了酒的熱意,行駛中的起伏晃動輕易哄得他昏昏欲睡。

裴意隻覺得眼皮子越來越沉,再然後,一聲穩而沉的呼喚砸了下來。

“裴意。”

“啊?!”

本就睡得不安穩的裴意頓時驚醒,前傾了一下又被安全帶拽了回去,頓時暈得更厲害了。

“小先生,我們到家了。”凱叔回身告訴他情況,這才打開前排的車門。

“……”

家?

哪裏的家?

裴意看著窗外黑黢黢的一片,思緒像是被看不見的藤蔓纏上,無法多往外思考延伸一寸,“唔。”

薄越明聽見這並不常有的悶悶氣音,動作一頓。

他手中解開的安全帶迅速後撤回收,發出‘哢’的一道輕微聲響,但在相對安靜的環境裏,足夠吸引裴意的注意力。

裴意像是一隻好奇的小貓,看了過去。

在昏暗的光線下,他一點一點地將薄越明的輪廓描繪進自己的視野,慢了好幾拍運作的大腦勉強想起一些零碎片段。

酒意的衝動在此刻發揮。

裴意貓著身子企圖在低矮的車內移動,結果才挪了一兩步,提早下車的凱叔就打開薄越明這端的車門。

唰啦——

突然而至的開門聲將醉酒的裴意嚇了一跳,他貓著的身子重心不穩,直接斜倒在了薄越明的身上。

“……嗯。”

“……”

柔軟無比的唇蹭在了喉結上。

薄越明驟然色變,第一反應就是摸索著將車門重新關上,隔絕了凱叔和司機有可能投來的視線。

他不喜歡被任何人侵犯了領地,碰不能碰,看自然也不準看。

“裴意!”

薄越明的聲線有點沉。

這已經是他的喉結第二次被裴意隨意觸碰了,此刻正騰升起一片詭異的熱度。

身為罪魁禍首的裴意偏偏還沒有察覺,暈眩不停的他憑借著本能,不停蹭著薄越明的肩膀和胸膛。

因為西裝麵料涼涼的,能讓酒意上臉的他很舒服。

“……”

裴意就這麽在懷裏拱來拱去,比以往接觸的兩隻貓都要來得更粘人。

薄越明喉結重重滾了一下,原本想要頂開裴意腦袋的手往後一落,指尖輕蹭過頭發,穩而準地停在那塊帶著小痣地後頸軟肉上。

再然後,薄越明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那點挑弄——

就這麽懲罰性地捏了捏。

懷中人果然發出如同貓兒叫的那點嚶嚀,還敏感地縮了縮脖子。

薄越明嘴角一彎,又迅速收起那點不著調的行為,“裴意,到家了,要下車。”

熟悉的聲響在耳畔響起。

裴意被酒意熔斷的思緒接上了那麽兩三秒,迅速抬頭,“薄、薄家……下車?”

薄越明應了一聲,肯定判斷,“你喝醉了。”

裴意骨子裏的好勝心發作,哼唧否認,“我沒有!”

薄越明不打算和懷裏的小醉貓談論道理,一句一句指揮,“那就自己從我身上起來,開門下車,回房間休息。”

“哦。”

裴意努力直起身子,卻怎麽也打不開門把手。

好在守在門外的凱叔重新得到了薄越明的指示,將車門打開,伸手扶了一下搖搖欲墜的裴意,“二少,小先生這是……”

薄越明無奈,“喝醉了,你先帶他上樓回臥室吧,弄點解酒藥或者解酒湯給他。”

凱叔扶穩裴意,還擔心眼睛不方便的薄越明,“那二少你……”

薄越明看似隨意地鬆了鬆西裝領帶,“不急,讓司機留下來幫我就行。”

“好。”

……

晚上九點的報時聲準確響起。

簡單洗漱過的薄越明從浴室摸索著邁了出來,自從上回在浴室摔倒後,凱叔就默默換上了更厚實、更防滑的墊子。

薄越明感受得出來,也默許了這一行為。

“喵嗚~”

探長不知道何時鑽進了他的臥室,正咬著浴袍的衣擺小聲嗷叫著。

薄越明本能垂眸,明明什麽都看不見,但伴隨著探長的叫聲,他的腦海裏自動勾畫並浮現出了車廂內的那一幕。

醉了酒的裴意,比貓還要軟。

才用熱水淋浴過的喉結無端發癢,薄越明用力揉了好幾下,堪堪止住那股子癢意。

“喵~”

探長還在腳底下不停地叫喚著。

薄越明猜它是想要回屋睡覺了,想了想還是跨出了那一步,“走吧,帶你回裴意的臥室。”

“嗷!”

探長應了應,一邊歪頭咬著他的浴袍不放,一邊努力帶著他往屋外走去。

有了這隻幫忙‘探路’的小貓咪,薄越明再按著記憶裏的距離邁步,穩穩當當地走到了裴意的房間門口。

“小先生,還是吃一粒解酒藥再睡吧,不苦的。”

“沒醉,不吃。”

裴意不開心的抗拒,連同凱叔無奈的勸聲一並闖入薄越明的耳膜。

走在前頭的探長推開門縫鑽了進去,一下子就跳上了床尾,對著裴意撒嬌叫喚。

凱叔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薄越明,連忙起身,“二少。”

“怎麽了?”

“小先生鬧脾氣,非說自己沒有醉,怎麽都不肯吃解酒藥。”

薄越明下意識地開口,“把解酒藥給我,我來。”

凱叔詫異一愣,但很快就將藥瓶交到了薄越明的手裏,“一粒就行,床頭櫃上就有溫水。”

薄越明已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衝動決定,故作從容,“凱叔,你也累了,早點回房休息吧。”

“好。”

凱叔是個有眼力見的,沒有多問就將臥室空間讓了出來。

醉酒的裴意完全無視了主仆兩人的交談。

他的腳踝被貓毛蹭得有些癢,這會兒正靠坐在**,有一下、沒一下地躲著探長玩。

“裴意。”

薄越明緩慢靠近,直到膝蓋磕碰到了床沿才停下。

裴意抬眼看著床邊的高大身影,迷離的雙眼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他沒有顧忌,伸手就將薄越明拉扯坐下。

“……”

毫無防備的薄越明幾乎是跌坐在床邊,手中的藥瓶發出沙沙響聲,下一秒,裴意微涼的指尖就已經點上了他的喉結。

“這裏,好紅。”

一本正經的提醒,又帶著點成年人才知曉的曖昧撩撥。

薄越明後撤身子,帶著點鮮為人知的羞惱,“別亂動,還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裴意收手點頭,稱呼在舌尖打了個卷,“二、二哥。”

薄越明一怔,“二哥。”

原本在宴會走廊上,他還以為對方是不小心喊錯的,但說回來,從來沒有人這麽喊過他。

“嗯。”

喊全名太生疏,喊越明又太親昵,喊二少又太奇怪,喊老公又……又不讓喊。

裴意在腦海裏過了一番選項,鼻音哼哼,“不行嗎?”

薄越明聽見他還是含著醉意的語調,一邊盲開藥瓶,一邊下指令,“隨便你怎麽喊,現在必須把解酒藥吃了。”

裴意堅信自己沒醉,“我不吃!”

薄越明將藥粒倒在手掌心,“不吃也可以,那今晚就別待在這屋睡,免得大半夜發酒瘋吵到我。”

探長跟著應和,“喵嗚~”

裴意卡殼。

他看著同仇敵愾的一人一貓,亂如麻的腦海裏迸出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

果然是萬惡的反派和他的……貓!

他一個炮灰,暫時不服不行。

裴意想到自己摸了探長的手,幹脆主動拉住薄越明的手腕,對準他掌心裏的藥粒就是低頭一含。

柔軟的唇緊貼著掌心一抿,迅速將藥吸入的同時,舌尖也跟著沾到了掌心的那點方寸之地。

濕熱一閃而過。

“……”

薄越明沒料想到裴意居然會這麽吃藥,更從未覺得自己的觸覺如此靈敏,呼吸不自覺地凝滯。

裴意將乏苦的藥粒幹吞,習以為常到連床頭櫃上的溫水都沒喝。

他看向一直沒反應的薄越明,報告,“吃了。”

“嗯。”

薄越明攏起掌心,壓下情緒中的起伏,“餓嗎?今晚在宴會上有沒有吃東西?”

裴意搖了搖頭,“困了。”

“好,那你睡吧。”

薄越明迅速起身,慢了幾拍才認準房門的位置離開。

裴意看著他的背影被房門隔絕,卷起自己的被子躺下,還不忘迷迷糊糊地指揮探長,“去!”

“喵~嗚!”

探長靠近床頭右側,看準目標輕巧彈起,爪子猛地一拍。

——砰!

房間頓時陷入黑暗,好一個關燈小能手。

薄越明離開裴意的臥室,原有的平靜瞬間消失,他亂了步伐匆匆往前走著,仿佛是想要脫離什麽。

指腹用力摩挲著掌心,卻怎麽都抹不掉那點濕軟的熱意。

“二少?”

凱叔的呼喚聲突然傳來,嚇得正在回味中的薄越明少有的一僵,“……凱叔?”

“是我。”

凱叔走上前,和往常一樣虛扶著他的手肘,“我怕小先生鬧起酒瘋來不肯配合,所以一直在這小客廳等你。”

薄越明放下手,堅決不漏出一絲端倪,“他已經睡覺了,你回屋休息吧,我這兒沒什麽事情了。”

凱叔將薄越明送回到臥室內,“好,二少,那你也早點休息。”

薄越明微微頷首,忽地想起一事又喊住,“凱叔。”

走到門口的凱叔停了下來,“嗯?”

“讓廚房以後別在購買芒果製品了,免得……”

薄越明垂在身側的手攏了攏,看似隨意囑咐,“裴意吃了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