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誰是沙華

過了好一會兒,昏迷的止燁才慢慢轉醒。

無顏問道:“你怎麽樣?”

止燁咳出一口淤血,“沒事。”

無顏把一粒藥丸咬碎,喂到他嘴裏,“小郎說,你把這個吃下,應該是死不了的。”

止燁笑了笑,“你去找玉玄帶人來求的請?”

“嗯,你為了他們水族的事才挨打,讓他們做點事,應該的。”

止燁不以為然,不覺得幫人做點事,需要回報,“以後遇上今天這樣的事,你一定忍住。”

今天,他在水中差點遇險,如果不是小郎及時一箭,無顏就跳入水中營救。

無顏下水,如果失控,就會露出真身,被人看見傳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無顏沉默,水亮的眸子慢慢沉了下去,如果止燁有什麽不測,他又何必還死守在這裏?

止燁知道無顏聽不進去自己的這些話,暗歎了口氣,道:“在我好之前,你想辦法躲躲,別讓那老東西找到你。”

無顏默了一下,笑著道:“嗯,好。”

前屋傳來走動聲,像是止燁的養母起身。

無顏忙道:“你好好養傷。”輕手輕腳地從窗口又爬了出去。

他從鐵匠家出去,仍回了自己家。

守在門口的一個幹瘦老頭,一把攥住他的頭發,“小牲畜還知道回來?”

無顏一聲不出,也不反抗,任老頭把他拖進了屋。

老頭把無顏丟在榻上,一改之前的凶悍,和諧地道:“就哭一次,就一次,我以後再不打你,會好好地對你。”

無顏一言不發,仿佛根本沒聽見老頭說的話。

老頭費盡了口舌,無顏依然沒半點反應。

老頭終於不耐煩了,猛地攥住無顏的頭發,向牆上撞去。

鮮豔的血轉眼間從他額頭流了下來,浸濕了他睫毛,再緩緩流下。

他看模樣,隻有七八歲的模樣,長得又瘦弱,臉色比常人蒼白許多。

鮮紅的血襯著白皙的麵頰,詭異的妖嬈。

看得如故心髒猛地一抽。

而無顏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仍沒有任何表情。

老頭恨得咬牙,把他重新拽到床邊,抽出一條麻繩,熟悉地把他的手綁在床欄上。

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動作,他不知反複做過多少次,才會練到這樣熟練。

老頭剝去他身上的衣服,拿著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瘦弱的身體上。

原本就布滿傷痕的單薄身體,很快添了若幹新傷,除了那張臉,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好的肌膚。

無顏轉開臉,不看不斷揮下的鞭子。

如果不是不斷飛濺的鮮血,如故都會產生錯覺,那些鞭子不是抽打在他的身上。

老頭抽了一陣,自己累得喘氣,見無顏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丟掉鞭子,撲上去,捏住他的下巴,吼道:“我叫你哭,聽見沒有,叫你哭。”

無顏卻把眼睛一閉,連看他一眼都省了。

老頭氣得渾身亂顫,冷笑了一下,陰森森地道:“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忍著。”

如故不知他做什麽,為無顏暗暗著急。

可惜,她隻是一縷意識,什麽也幫不上忙。

眼睜睜地看著老頭拿出一把竹簽,一根根插進他的指甲縫。

大聲吼道:“哭,給我哭。”

無顏瘦弱纖細的手指痛得的抽搐,眼裏卻是一片空洞,沒有半點淚意。

如故看得想破口大罵,罵小無顏這個蠢才。

止燁不是明明向他交待過,讓他不要回家,他卻蠢到回來受虐。

她看著痛得暈過去,又被冷水潑醒的無顏,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殘酷的折磨直到老頭精疲力竭,才停了下來。

無顏的頭軟軟地垂下,如果不是他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如故都會懷疑他已經死去。

老頭把無顏折磨得奄奄一息,自己也累得不行,有氣無力地歪在一邊喘粗氣,沒一會兒功夫,就打著呼睡過去。

一直沒有反應的無顏,這時慢慢抬頭起來,看向窗口,嘴角慢慢揚起,露出一抹笑來。

他臉上濺滿了血,這一笑,竟說不出的妖嬈詭異。

如故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見兒時的她,慘白著小臉趴在窗口上偷看。

她確認老頭已經睡熟,躡手躡腳地溜進來,抖著手,把一些藥粉倒在無顏的傷口上。

老頭翻了個身,她嚇得小身子僵了一下,見老頭沒有動靜,才長鬆了口氣,更快地把藥粉倒完,輕手輕腳的離開。

無顏目視小姑娘出了門,才收回視線,斜瞥下老頭,冷笑了一下,嘴角是超出他年齡的冷酷。

如故不明白無顏明明恨死了這老頭,為什麽還要回來受這個罪。

猶豫了一下,從矮屋出來,追上正往回家方向急跑的她。

她輕手輕腳進了門,見小郎正坐在燈下看書,嚇了一跳。

知道被抓到了,把藥瓶藏在背後,低了頭,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小心地蹭了過去,“哥哥。”

小郎眼角也不抬一抬,輕道:“給無顏上好藥了?”

“嗯。”她蹭了過去,抱了他的脖子,“老頭用鞭子抽他,用竹簽刺他的手指,他快死了,哥哥救救他吧。”

小郎輕抿了唇,抱她抱進懷裏,“我們現在還救不了他。”

“為什麽?”

“因為,我們還不強大。”

“要怎麽樣,才算強大?”

“還要再等一等。”

“他明知道老頭會折磨他,為什麽還要回去?他不回去,老頭不就找不到他。”

“他不回去,老頭會去找止燁,說止燁拐跑了無顏,到時候,鐵匠又會打止燁。止燁現在傷很重,無顏怕他再挨打,會死掉,所以寧肯自己回去受罪。”

她她把頭靠進小郎懷裏,想著無顏被折磨得快要死掉的樣子,心裏難受得厲害,聲音微微哽咽道:“真想救他們。”

小郎抱緊懷裏小人兒,輕歎了口氣。

天下可憐人,何止他們。

一個一個的救,能救得了幾個?

隻有把那些邪惡的東西,連根撥掉,才會讓這些人從苦難中真正走出來。

如故看到這裏,心裏堵得難受。

突然覺得,她的童年有小郎護著,實在算不上苦。

還想再回頭看看無顏,眼前的景象全部消失,陷入了黑暗。

絲絲的冷慢慢浸入肌膚。

如故知道,自己從三生幽境裏出來了。

慢慢睜眼,身上沒有朔月的刺骨陰寒。

有風在耳邊拂過。

如故睜眼,窗外月光下,一個龐大的飛鳥掠過。

靈獸?

如故下床,飛撲到窗邊。

那抹黑色的身影,極快地遠去。

她雖然沒有和那隻有靈獸,有太多近距離的接觸,但或許是因為極反感國師捕殺靈獸,所以對那隻靈獸,總有一些牽掛。

希望他能好好地活著。

所以,每次看見他的身影,都覺得欣慰。

屋裏一片漆黑,才發現桌上燭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熄滅。

回想用命脈石看見的兒時事情。

心裏化開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這些日子,她總覺得圍繞在身邊的幾個男兒,或多或少都和麻婆村有關。

她來錢家老宅,就是想查清楚,小開和她小時候,是不是有什麽關聯。

小開的事情還沒進展,卻先看見玉玄和她兒時的事情,越加肯定了她的想法。

如果,她最近的感覺沒有錯的話,小開的病根是在麻婆村落下的,而且好像是和她有關。

玉玄,止燁,無顏,雲末,小開都是和她在麻婆村結下的緣份。

那麽,玉玄,止燁,無顏,小開和雲末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也就很容易得到答案。

他們未必是和母親簽下了什麽契議。

而是利用母親為幌子,聚在一起,謀劃什麽。

南朝的複興?

他們幾個答案有了,可是容瑾呢?

可是兒時的零碎記憶裏,找不到容瑾的一點信息。

那麽容瑾和他們一起,又為了什麽?

如故想起影子的話,看到的和你想的未必正確。

真正的答案,要等真正水落石出的一天,才能下結論。

如故揉了揉漲痛的額頭,滿腦子都是影子虛弱的聲音。

另外,這次進三生幽境,怎麽沒看見肉丸子?

不對,他一定有事。

到底出了什麽事?

突然感覺三生鐲不住躁動,卻是小肉丸子在裏麵要死要活地撞牆。

低頭見三生鐲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塊暗紅的斑塊,像血,抹了抹,卻抹不去。

這樣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難道肉丸子躁動和這個有關?

籠在心裏的陰影,越加濃重。

正好可以找肉丸子問個明白。

如故把肉丸子揪了出來。

她還沒來及急開口,肉丸子跳著腳罵,險些噴了她一臉口水,“禍水。”

如故差點一頭老血噴在它腦門上,抓了它的尾巴,把它倒提起來,在它小屁股上就是一巴掌,“禍水是你能罵的?”

她不讚同家暴,但小東西太過欠收拾的時候,還得家暴一下。

肉丸子估計沒想到會挨打,瞪著如故怔了,瞪著瞪著,大眼裏浮上淚意,很快轉成嗷嗷大哭,痛心疾肺的模樣,簡直像死了娘。

如故被它哭得心軟,放開它的尾巴,抱在懷裏哄,“我不打你了,不哭不哭。”

她不哄還好,這一哄,肉丸子哭的越凶,抽抽噎噎地痛訴,“你這個壞女人,要把主人害死了。”

如故驚了一下。

“他怎麽了?”

“你傷了沙華,沙華的血就會映在三生鐲上,血氣壓製鐲子裏的靈氣,影子是靠著鐲子裏的靈氣為生,靈氣濁了,他就會死。你這個壞女人,為什麽不能安安分分地過日子,非要惹事非?”

如故心髒陡然一緊,“誰是沙華?”

肉丸子搖頭,他是三生境裏的靈氣孕化而成。

也就是說,它出生的時候,三生鐲已經存在,他並沒有見過鐲子的真正主人沙華。

如故想起受傷的容瑾。

可是她給容瑾包紮的時候,鐲子上並沒有沾上過血。

“鐲子從來沒沾過血,你是不是弄錯了?”

“你這個笨蛋,誰說一定要沙華的血沾在鐲子上了?這鐲子和他用自己精魂雕的,隻要他受傷,血就會映入三生境。”

如故心裏七上八下,臉微微發白。

難道真是容瑾?

容瑾就是沙華?

如果真是他,他雖然不是她傷的,禍也不是她去惹的,但這些事確實都與她有關。

可是不是曼珠生沙華死,曼珠沙華生生相錯,可是她和容瑾怎麽可能見麵?

一定弄錯了。

如故深吸了口氣,淡定,一定要冷靜。

“影子死了?”她和影子相交雖然不算多,但他幫她許多,這份情,她不會忘。

另外最重要的是,她雖然看不見影子,但有他在的時候,她會沒理由地心安,就如同小時候在小郎身邊的時候,那感覺讓她眷戀。

“還沒有,不過也快了。”

“他現在是什麽情況?”如故急著知道影子的情況,對哭哭啼啼,說話還說一半留一半的肉丸子開始不耐煩。

“昏迷中,如果在鐲子裏的靈氣在被血腥之氣完全覆蓋之前,不能得到淨化,他就真的會死了。”

“我剛才還見過他。”

“他是不想你知道,強撐著的。”

“那你剛才去了哪裏?”

“影子怕我找你麻煩,給我施了禁術,他昏迷了,禁術失效,我才出來的。”

三生鐲是沙華所刻,沙華受傷,他的血就會映在三生鐲上。

如故手指撫過鐲上暗紅斑跡,難道這真的是沙華的血。

“鐲子裏靈氣,要怎麽淨化?”

“淨氣丹,要你自己煉出來的淨氣丹,才可以。”

“為什麽要我自己煉出來的才可以?”

“因為曼珠和沙華一脈相生,隻有曼珠的魂氣可以和淨華沙華的魂氣。”

如故深吸了口氣。

淨氣丹四階,而她三階藥師,她離四階隻差一點,進入三生鐲修煉,再拚命些,也不過是一兩天的事。

“這有什麽難的,用得著這副鬼樣子嗎?”

“隻有一個月時間,你這個不爭氣的女人,怎麽做得到?”

“一兩天的事,哪要什麽一個月?”如故被一隻猴子說不爭氣,囧了。

“三生境的靈氣被汙染,你進了修煉穀也吸不了靈氣,煉不了丹了。”

如果不在三生幽境裏修煉,速度得慢上一二十倍,如故開始頭痛,算算時間,如果加班加點,不分晝夜,在一個月內應該也是可以。

當機立斷,“你趕緊去備藥材,我找個幽靜的地方閉關修煉。”

肉丸子苦了臉,“鐲子裏的藥材沾上了血腥之氣,藥性全無,在沒被靈氣洗淨血腥之氣以前,不能用來煉丹了。煉丹的藥材得你自己想辦法。”

“啥?”如故抽了,從三階到四階需要的藥材少說也得過億金。

這麽短的時間,光煉丹已經時間緊張,還要湊這麽大一筆的錢來收購藥材,這是逼死人的節奏。

如故閉眼,深吸了口氣,把肉丸子往三生鐲裏一丟。

錢小開,現在隻有錢小開能幫她。

如故打開房門,看見坐在窗下,用被子裹成團的小開,怔了。

小開沒想到已經熄燈睡了半天的如故,會突然開門出來,也懵了,懵過之後俊臉瞬間漲紅,抓緊被子,起身就跑。

跑出兩步,才回過神來,自己瘋了嗎?

又沒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幹嘛要跑?

停了下來,幹咳一聲,道:“我隻是不想你在我們錢家出事,你沒事的話,我回房了。”

小開說完,發現越描越黑,尷尬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幹脆轉身急走,不敢再看如故的臉,怕這死女人說出什麽讓人難堪的話。

“謝謝你。”如故輕道。

小開呼吸微微一窒,她說謝謝他?

他離開臨安府的時候,擱下話,讓如故還錢,但他沒有指望如故會來找他還錢,他們之間已經緣盡。

沒想到,這麽快,她竟會來見他。

以前看著她沒臉沒皮的樣子就來氣,但到了離開的時候,竟會有些不舍得,而才不過短短幾天不見,在街上突然看見她,居然會緊張,會興奮,這是他以前死也不會想到的。

他為自己這樣的反應感到無措。

便玉玄的一席話,讓他把羞澀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萌動死死壓下,唯恐被人發現。

按理,他們離開臨安府,一人留下一魂脈氣結成陽氣小結界,他們的責任也就盡到了。

可是如故到了朝陽,不能受到陽氣小結界的庇護,他看著如故的房門,居然做不到袖手旁觀,坐到如故的窗下,為她守夜。

本想,等到天亮就離開,人不知鬼不覺。

沒想到被如故撞了個正著。

他這份心意想掩都掩不掉,匆匆回到房回,隨手拿起一本賬本,想讓自己盡快的冷靜下來。

如故跟著他進屋,咳了一聲,“賬本拿反了。”

小開飛快看向手中賬本,俏臉瞬間漲紅,有些惱羞成怒,“我喜歡反著看,關你什麽事。”

如故難得乖巧得閉嘴沒反駁,接下來就冷了場。

小開對這樣的如故有些不習慣,裝作口氣強硬,道:“我改變主意了,不給你守夜了。”

如故幹咳了一聲,“那個,你可能有點誤會。”

“誤會?”

“我不是來讓你守夜的。”

小開看了下左右,他去給如故守夜前,已經打發掉所有下人,這會兒屋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不由得緊張起來,“你別亂打主意,我是不會讓你睡這裏的。”

“我是來找你幫點忙,你答應了,我馬上走。”

“什麽事?”小開警惕地看著她。

“借錢。”

“借錢?”小開一怔一後,無語了。

這簡直像聽見了世上最好笑的事,她欠他一億六千金,一個子沒還,居然還敢開口借錢?

如故肯定點頭,“借錢,也不用多,有個一兩億金,也就差不多了。”

一兩億金也就差不多了?

小開眼皮一跳,口氣還不小。

“你當我們錢家錢多啊?”

“你們錢家本來就錢多。”

小開被她氣笑了,錢多也不是這麽個丟法。

“沒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

如故繞過書桌,一屁股挨他身邊坐下。

小開嚇得往後急退,他本來就是坐著的,又退得急,一下沒穩住身形,向後跌倒。

如故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拽了回來,把一張清單塞到他手裏,“可以不要現金,給這些藥材也行,其實給藥材更好。”

如故在臨安府呆了這麽長時間,知道臨安府不窮,但不會有太多庫存的現金,能搜刮出二三千金就算多的。

而練到四階,需要的幾味藥材十分昂貴。

她之前在三生鐲裏修煉,那些藥材全是肉丸子自己種的,她沒愁過煉丹的費用,現在要自己拿錢買就愁人了。

而且這麽貴價的藥材,向來稀少。

她就是拿著這筆錢,也未必能收到這麽大量的藥材。

而錢家是天下第一商,各大城鎮的大藥房都是他們的產業。

如故時間緊近,她實在沒有過多的時間浪費在收購藥材上,所以才打上了錢家的主意。

小開看著那清單,臉都綠了。

這清單能把他家在京城的藥房清空。

他算是明白了,如故突然跑到朝陽來,是為了錢,為了藥材。

根本不是來看他的。

這樣的認知,讓他說不出的失望,心裏堵得厲害。

氣惱道:“瘋子。”

“小開,看在我們一場交情的份上,幫我這一次,啊?”

“不可能。”小開想也不想地回絕,“再說,我和你能有什麽交情?”

“同床共枕的交情啊。”如故話出了口,差點閃了舌頭,這時候說這話不是找死?

小開的臉由綠轉黑,真是個不怕死的家夥,到這時候,還敢亂說話。

不過,這話,不知怎麽,卻讓他心裏滋長出一種說不清的味道。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無措,臉上火燒火熱地一片,摔開如故的手,起身,“錢和藥材都沒有,滾。”

如故賴著不走,抓著他的衣袖不放,“隻需一個月,一個月後,這些藥材,我一定一個不少的還你。”

小開嘴角抽了一下,“這麽大筆的藥材,用掉了,你去哪裏找來還我?”

“我一定能還上的。”隻要淨化了三生鐲裏的靈氣,那些藥材的藥性就會恢複,到時候,拿出來還給錢家,不是什麽難事。

小開好氣又好笑,如果她一個月時間能弄這麽多藥材,何必來這裏求他?

如故如果沒有三生鐲,這樣的事,她也不會相信,抓頭想了想,道:“你借我這錢絕對不虧,我用這些藥材可以升到四階藥師,你知道四階藥師現在也很值錢的。這樣,你再借我這一次,一個月後,不但藥材還你,煉出的丹藥,也全給你,我隻留幾個淨氣丹。”

小開無語,吹,使著勁吹,牛都能給吹死了。

如故見小開不為所動,隻得認命道:“這樣,除了藥材還你,丹藥歸你,我升到了四階,給你做工一年,不三年,這三年,你讓我煉什麽藥,我就煉什麽藥,幫你掙錢還債,怎麽樣?三年長工,可是我的下限了,你不能再過分了。”

如故覺得自己這個郡主當得真是窩囊,居然得自降身份,給人打工。

錢的事可以賴,但做工的事,賴不了。

小開是最精明的商人,最擅長察言觀色,買賣上沒有能騙得了他。

小開審視著如故的臉上神情,後者一臉的認真。

她真是遇上為難事了。

“淨氣丹?”小開雖然不是藥師,但他是商人,而丹藥是重要的買賣項目之一,所以他對各種丹藥都十分熟悉,“你要淨氣丹做什麽?”

“我的鐲子被弄髒了,需要淨氣丹來淨化。”如故把手腕湊到他麵前,指著鐲子上的血斑給他看,“我鐲子對我很重要……”

這鐲子是從黑市拍來的,錢家在黑市占著很大的股份,小開不會不知。

小開低頭,白生生的一雙玉手被那隻碧綠的鐲子襯得更是細膩白皙,在這悶熱的天氣裏看著,真是爽心悅目,恨不得能咬上一口。

小開突然覺得喉間發幹。

“有多重要?”

如故慎重道:“比我的性命還重要。”

“為什麽?”小開心裏有些不舒服,難道是因為這鐲子是殤王給她拍下的?

“因為,這鐲子裏可以種藥材煉丹賣錢。”如故一本正經。

小開張口結舌,還以為她是為了情,結果她不是為了男人,而是為了錢?

他真是瞎了眼,才會以為這不要臉的女人是重情重義的。

可是,看著她這沒心沒肝的樣子,他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手中小金算盤搖得‘嘩’的一聲響,“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對了,我可借藥材給你。”

“什麽問題?”如故兩眼放光,正襟坐好。

小開問,“如果越國和北國開戰,你幫誰?”

如故怔了一下,沒想到從來不涉足政事的錢家少當家,居然會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

不過轉念一想,不懂得把握局勢的商人,也做不大。

錢家能把買賣做成這樣,少不了對各國局勢了如指掌。

他問出這樣的問題,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她母親是越國的女皇,父親是北朝的武將,兩國開戰,她的身份確實十分尷尬。

“誰也不幫。”

小開眼裏閃過一絲意外。

她是越皇的親生女兒,如果她能助越皇坐穩皇位,那麽她就是越皇的儲君。

而她父親不過是一個外姓王,雖然位高,但北皇對他卻是百般顧忌。

隻要是有點野心的人,都會靠向越皇。

可是她卻想也不想地選擇中立。

中立,雖然兩邊不得罪,但也兩邊失利,越國的儲君之位就要落在憐心頭上了。

小開看她,她也就傻看著小開,小開曾和母親簽下過協議,和母親之間必然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她或許應該答幫母親,但她不願說這違心的話。

反正,她今天是鐵了心來跟小開磨,就算現在回答的不正確,他磨也要磨到他給她藥材為止。

算盤珠子突然‘啪’地一聲響,“你幫我做一件事,做好了,立刻能拿到藥材。”

“什麽事?”如故心想,就知道不可能回答個問題,就能拿藥材。

不過,價值過億金的藥材,她也沒指望回答這麽一個不痛不癢的問題,就能得到。

這件事,絕不能讓第三個人聽見。

小開看著如故如花似玉的臉龐,心髒突突亂跳,他實在沒辦法湊到她耳邊說悄悄話。

如故見他臉上神色變來變去,不知在想什麽,害怕小開變卦,爬前一步,湊到小開麵前,臉幾乎貼上他的嘴,“什麽事?隻要我做得到,我赴湯蹈火也給你辦到。”

如果這裏弄不到藥材,估計沒地方可以弄到夠她升到四階藥師的藥材了。

最主要的是,她錢不夠。

除了小開,沒有人會賒那麽大的一筆賬給她。

小開聞到她身上散開的淡淡幽香,呼吸一窒,差點昏了過去。

如故忙道:“等說完,你吐我一身都行,現在可別吐,喂……別……別昏了!”

開口就沒好話,那意味不明的曖昧頓時被衝散。

小開臉一沉,那些一靠近女人的負麵反應,也隨之退去,哼了一聲,用隻有他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飛快地說了幾句。

“你要怎麽對他?”如故愣了,慢慢退開,小開居然要對付蕭越。

“不會對他怎麽,隻要他離開京城幾天。”

“不會傷害他?”

“不會。”

小開年齡雖小,但一言九鼎。

如故眉心微蹙,難道真的要變天了?

是越國有什麽大的舉動了嗎?

雲夕和北皇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母親要想親政,不再做這傀儡皇帝,就得扳倒太上皇。

而太上皇和雲夕穿著一條褲子,所以就得先斷了雲夕的靠山。

“錢家幫越國?”

“錢家和越皇不過是交易而已。”小開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如故默然。

北皇被雲夕左右,處處打壓蕭越,如果乘機扳倒北皇,或許對蕭越而言,是個機會。

“好,我答應,但你一定保證他的安全,絕不傷他。”

“好,我保證。但你要怎麽讓我相信你會去做這件事,而不會把這件事泄漏出去?”

如故把肉丸子從三生鐲裏拽了出來,送到小開麵前,“我把它押給你。”

“一隻猴子?”小開徹底地無語了,“如故,你就不能有半點誠意。”

“它是一隻猴子,但你看真點,它不是一直普通的猴子,你看,它這身白毛……”

“不過是一隻長得好看一點的猴子。”

肉丸子迷惑地看看如故,又看看小開,腦子攪成了漿糊,如故為什麽把它交給小開,它沒弄明白,但看得出來它是被如故強塞給人家的,而且人家對它還是各種嫌棄。

不爽了。

“你也這麽認為它長得很好看,是吧?”肉丸子可以在三生鐲裏種藥材,但出了三生鐲,能幹什麽,如故真不知道,“所以,它對我而言很寶貝,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會把它押給你。”

前麵的話,肉丸子愛聽,頭一次知道,它對這個變態女人而言是很寶貝的,但後麵的話,怎麽聽著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肉丸子回了回神,眼睛瞬間睜大,她是把它當東西抵押給人家。

委曲,氣憤。

抓了如故的衣袖罵道:“你卑鄙,無恥,還有沒有下限?”

肉丸子罵人,隻有如故能懂。

如故用意識和它交流,“別鬧,我能不能升到四階,全看這一下了。”

“你升你的四階,和把我押給別人,有什麽關係?”肉丸子不服。

“練到四階要多少錢,多少藥材?沒點抵押,我哪弄這麽大筆的東西去?”

對肉丸子而言,弄藥材是最沒難度的事,不能理解如故的行為,怒道:“你怎麽弄,我不管,我是不會跟他去的。”

“那影子的死活,你管不管?”

“當然要管。”肉丸子覺得如故特無能,最容易弄的藥材,都弄不到。

“行,我不把你押給別人,你幫我弄一億金來買藥材。”

肉丸子立馬沒聲了,看著在它身上亂看,試圖在它身上找出和別的猴子更多不同之處的小開,怯怯開口,“聽說人喜歡吃猴腦,他把我吃了怎麽辦?”

“他純良得像小獸一樣,沒這麽殘忍。”

肉丸子再看小開,年齡不大,一臉天真好奇,應該是個純良的,起碼比如故純良,收了聲。

如故搞定了肉丸子,向小開賠笑,“怎麽樣?”

“我要這隻猴子做什麽?”雖然這隻猴子確實長得很可愛,但怎麽也隻是一隻寵,為一隻寵押上這麽大的一個賭注,他又不是傻的。

“你可以帶它去演猴戲。”如故提起肉丸子的一隻爪子,掄了一圈,幫它做出一個高難度的動作。

肉丸子僵住,它才不要這麽丟臉。

小開臉黑了。

如故也覺得讓肉丸子演猴戲值不起那一兩億金的身價,咳了一聲,把肉丸子擺正,順了順被她弄亂的絨毛,“它對藥材很敏感,你有什麽難分的藥材渣子,可以放心地交給它去做。主要是……我確實沒有什麽能讓你看上眼的東西。”

小開無力地捂了捂頭,衝她揮了揮手,“猴子留下,走。”

“這麽說,你是答應了?”如故立刻起身,拍拍肉丸子毛乎乎的頭,“別亂跑,乖乖等著我來接你。”

肉丸子欲哭無淚,怎麽就遇上這麽個不靠譜的主人。

如故怕小開反悔,不等小開再開口,百米衝刺的速度往門外跑,“你備好藥材,我晚上來取。”

身後傳來小開一聲冷哼,“三年長工。”

如故差點趴在門檻上,咬牙切齒,“奸商。”

小開看著如故的身影離去,深吸了口氣。

他的那個問題,如故不論是說幫北朝,還是幫越皇,他都不會給藥材她。

錢家雖然和越皇多年協議,但越皇還沒重要到值得他們錢家為她辦事。

他們錢家,要幫的是另一個人,可以把天下帶入真正的太平盛世的人。

從小開房裏出來,見玉玄抱著大刀靠在門口,顯然已經聽見他們的談話。

如故看了玉玄一眼,道:“我要回去了。”

“是出了什麽事嗎?”玉玄雖然性子直,但他感覺得到,如故來朝陽,並不是為了借錢。

突然向小開口借錢,而且急著離開,必然有因。

三生鐲的事,如故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明白,“確實有些急事,但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說。”

玉玄隻得幾歲的時候,明知道怪魚可怕,還冒死下水尋找暗渠,隻為了不讓怪魚流入河域傷人。

這樣的人,值得信賴。

“那就等你知道了再說,什麽時候上路?”

“現在。”

玉玄望了下漆黑的天空,她朔月連夜趕路,看來真是遇上麻煩事,“我和你一起走。”

“謝謝。”

如故出了錢家老宅,立刻飛鴿傳書給蕭越,回了靖王府。

如故召來一二三四,在她們耳邊交待一番。

一二三四驚訝得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故卻一本正經,跟沒事一樣,看了看天,蕭越差不多已經該到了。

向約定的地點而去。

這時,靖王收到一封信,是太子給他的。

約他即刻前往太湖。

越國和北朝的關係越來越緊張,靖王以為是太子約他出去商量對策,也沒多想,獨自前往太湖。

太湖!

靖王邁上畫麵舫,見守在艙門口的是如故的丫頭,想到傳言太子和如故關係非同尋常,也就沒多想,見丫頭揭起門簾,低頭走進船艙。

突然脖子上一痛,沒來得及反應,昏了過去。

等在船艙裏麵的三菊和四竹忙扶住撲倒的靖王。

如故打開事先準備好的大藤箱。

一二三四手腳麻利地把靖王抬進大藤箱,如故怕父親很快醒來,又加了記迷藥,確認父親得睡上好幾個時辰,才蓋上藤箱。

做好這些,四竹掃了眼放在一邊酒菜,“一會兒太子來,也這樣直接搞定不就行了,為什麽要這麽麻煩?”

“這辦法對付我爹可以,但對付太子可行不通。”

蕭越功夫遠在父親之上,而且他上一世從小受訓練長大,長大後又一直做臥底,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中,隨時保持著警惕,就連睡覺都不會有片刻放鬆。

隻要一二三四動手,他立刻就能本能反應。

以蕭越的應變能力,一二三四不是他的對手。

蕭越一旦察覺不對勁,立刻就能猜到她的動機,今天要做的事,也就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