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到現在徐文良也不太相信，這小子有這麽高明的眼界，可以挑那樣一個天衣無縫的時機出現。
到底是他蒙的，還是真有那個本事？
說心裏話，徐文良還真希望他是蒙的！
要蒙的還好了，徐文良不怕齊磊是個熱血少年，像一團火一樣迷住了女兒。那樣的情況不可怕……
但要是真有那樣的眼界，那樣的心思，那閨女可就危險了……
太有心機！徐倩哪裏是他的對手？
好吧，在父母眼中，這個年紀的小男生，疑似女婿，那就是仇人！
接下來，徐文良正式以一個家長的身份，感謝了齊玉華的對徐倩的招待、並且叮囑徐小倩和她的朋友們出來玩的注意事項，比如注意安全啊……等等。
倒是沒有了一個大書記的架勢。
借著參觀齊磊他們男女生住處的機會，隻剩齊磊陪在身邊時，一老一少才開啟了一段正式的對話。……
“那個新聞，我看了……你很有才華啊。”
徐文良對剛剛的事隻字不提。反道弄的齊磊有些不適應，甚至後悔剛剛的表現。心說你們大人不能這樣的啊，用完就拉倒？一點表示都沒有的嗎？
再說這是啥意思呢？提什麽新聞？是真誇呢？還是罵我心機太重呢？咱倆不是配合的挺好嗎？很有發展潛力的嘛！
一連串的小問號兒，在齊磊腦子裏徘徊。
但是，現實就是這麽殘酷，這就是齊磊即將麵臨的境況。
一般情況下，他有兩個選擇，一種是開誠布公該是怎麽回事就是怎麽回事。老丈人嘛，真誠最重要。況且剛剛表現那麽突出。
另一種則是裝傻，剛才是瞎貓碰死耗子，新聞也是瞎貓碰死耗子。
齊磊選擇第二種！
憨厚一笑，“叔叔過講了，我隻是平時就喜歡看新聞，也願意琢磨關於新聞方麵的問題。”
徐文良一挑眉，是這樣嗎？
好吧，順著齊磊的話道：“既然有這方麵的愛好，那就更要為之努力……”
“否則天賦是無法支撐你走的更遠的，需要後天奮鬥才行。據我所知，國內的頂尖新聞類院校，錄取分數線都不低。你要努力才行！”
嚓！齊磊臉差點都綠了！不厚道了吧？也拿我學習不好說事唄？
繼續裝傻，開始小孩子的倔強：“其實也沒那麽悲觀，我文科還算不錯，如果稍稍補充一下數學的短板，考上一個好一點的新聞院校，應該不難。”
我學習是不好，但是！批評我那就不高興！！
徐文良：“……”
弄的他都有點懷疑，是不是多心了，這就是個普通的小男孩而已，沒有那麽多心機的。
深深看了齊磊一眼，背手出屋。隻是臨出來之前，還是多說了幾句。
“第一次見麵，叔叔也沒什麽表示，送你幾句話吧……”
齊磊知道自己過關了，也輕鬆不少，“您說。”
“你們現在還小，但是不管是小孩還是成年人，也都有自己的位置，這很重要。就像剛剛的情況一樣。大人們有大人們的位置，你也有你的位置，你做的很好。”
“比如我，是一個父親，不得不為女兒擔憂。”
“再比如你，是一個學生，你的首要任務就是學習。”
“所以，你能答應叔叔一件事嗎？”
徐文良的眼神很真誠，讓齊磊無法拒絕，“叔叔您說。”
徐文良：“不要太早的……把倩倩陷入一個尷尬的境地。”
“保護好她……我希望你們都把精力多放在學業上麵。”
“等你們真的長大了，可以正視彼此的身份和情感，到時叔叔保證不會攔著你們……”
“至於現在……你做一個好學生，我做一個合格父親，可以嗎？”
齊磊：“……”
你就直說，別和我閨女發生那種關係就行了唄！？繞這麽遠幹啥？
本來想繼續裝傻，應付了事。說的這麽隱晦，誰聽得懂啊……
但是，轉念一想……
齊磊有點裝不下去了。
一個當爹的，說出這種難以啟齒的問題，心裏得有多擔心？堂堂大書記，用近乎懇求的語氣，對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說這些話，又有多不容易？
最後，齊磊決定不裝了，這是原則問題，突然正色很多：“叔叔……”
“請您放心，我很清楚在我們這個年紀，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我……”
“也想保護好她……”
徐文良：“……”臉色一板！
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緊了又緊！
也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應該上火……
高興的是齊磊起碼給了他一個承諾，很正式的承諾。
不似作偽。
但上火的是……
好小子！前麵你特麽果然在裝傻！！
再次深深的看了齊磊一眼，暗自搖頭。和齊磊的第一麵可以說有好有壞……
很複雜，更要命的是，徐文良懸著的那顆心，不但沒有放下，怎麽還提的更高了呢？
看著守在門口的徐小倩，也是半天沒說出話來。
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晚上……不用回鎮上了。”
說完，與齊磊四姑道別，騎上自行車，孤單的在公路上遠去……
徐文良有感覺，今天……他贏了一個機遇，齊磊幫了大忙，可是也正因如此，代價是把女兒賠了進去……
虧了……
徐小倩看著老爸遠去的背影。
“你和我爸說什麽了呀！怎麽感覺他怪怪的？”
齊磊，“沒說啥啊？我表現可好了。”
徐小倩皺眉，“真的？”
“真的！”
“可我怎麽感覺你搞砸了呢？”
齊磊臉一黑，“不是吧？”
徐小倩：“是！”
“齊磊你完蛋了，你上了徐文良同誌的黑名單！”
齊磊好好回憶了一下，完蛋了嗎？我怎麽感覺挺好的呢？
第一次見老丈人，表現這麽突出，很不容易的好嗎？
“徐小倩你嚇唬誰呢？”
……
※※※
調研組在白河子鎮又呆了兩天，最終圓滿的完成了調研任務，滿載而歸。
有了之前的坦誠相見，最後這兩天徐文良也好，郭昌存也罷，都不再顧及什麽，把尚北的問題，以及由此引申到龍江省麵臨的困境，一一展現在調研組麵前。
亦由那天的淺層問題，更加深入的從全局的角度出發探討了東北城鎮在改革開放的大浪潮中所麵臨的挑戰。
陳副部看著，一個又一個根本看不到希望，隻能一天天流失掉的林場村莊。更加確定，尚北也許可以在工業大發展的改革大潮之下，路出一條新興農業的道路來！
而且……迫在眉睫！
再晚一點，可能白河子會多出十幾個鬼村！人都跑光了！
總之，這次調研，可謂意義重大！
臨走之前，陳副部把徐文良叫到身邊，當著高官領導的麵囑咐、鼓勵的同時，再次送上一份大禮。
“回去之後我會把尚北的實際情況向上級反應。交通、鐵路、糧食等各個部門我也會想辦法幫助你們協調。助你要錢、要支援！”
“農業試點縣的正式文件很快就會下來，到時我再幫你們聯係一批，農業養殖方麵的專家，組成專家組，到尚北來實地指導，輔助攻堅。實在不行，駐點幫扶！”
徐文良聽罷，自是激動，“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陳副問壓住他激動的情緒，“總之一句話！國家盡力而為！你們尚北也要盡力而為！爭取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給全國的農業改革，做出一個榜樣！”
“你徐文良……你們尚北……任重而道遠啊！”
這是在給徐文良壓擔子，也是在給他壯膽子。
聽的郭昌存都有點羨慕。
當官和人生其實是一個道理，都需要一個機遇。
這就是徐文良的機遇，有的人求一輩子也等不來這樣一次機會。郭昌存是沒遇到過這樣的機會的，所以他這一輩子，隻知道求穩。
而徐文良不一樣，剛剛四十歲。幹不好，固然前途黯淡。可是幹得好，那就是一飛衝天。
臨走時，郭昌存拍著徐文良的肩膀，“小徐啊，一碼歸一碼！加工廠的事，錯就是錯了，要罰！”
“但是，這個大棒落到我郭昌存這兒，就下不來了，我來幫你頂著，你隻管幹好一件事！”
徐文良，“郭廳您指示！”
郭昌存，“給咱龍江省農林係統長回臉，拿出一點成績來！”
郭昌存硬氣了一回，加工廠的責任，他背了！
送走調研組，徐文良五內雜陳。還是那句話，東北不都是懶漢，幹部隊伍也不都是酒饢飯袋！
至少他的上下級，都還有著一腔子熱血。
回到尚北的徐文良滿心抱負，決心大幹一場。
可惜，再有抱負，在外麵風光了一圏，回到家他也隻是個丈夫，而且，還是東北的丈夫。
也得先過老婆這一關。
一回到家，就被章南摁在沙發上拷問，“考察的怎麽樣？”
徐文良還難掩興奮，滿心得意，“成效斐然啊！收獲很大。”
章南一怔，成效斐然？收獲很大？這是幾個意思？觀察一個拱小白菜的小嫩豬，能用到“成效斐然”這個詞嗎？
皺眉不解：“到底什麽情況？”
徐文良安下激動之情，“情況就是，拿下了全國農業試點縣的名頭。而且，你是不知道啊，中央的力度很大，這次咱們尚北有希望了！”
章南：“……”
臉色越來越冷，“徐文良同誌，請注意你的身份，這不是一個領導幹部應該有的浮躁！”
“啊？”徐文良僵在那，“啊……”果然聽話，正襟危坐。
章南這才強壓怒火，陰森冷漠，“我說的是齊磊，那個和閨女走的很近的小男孩！”
“哦哦！！”
徐文良這才反應過來，“齊磊……齊磊……那孩子吧……還不錯。”
又補了一句：“我看他比老財家那個小偉強。嗯！強不少。”
章南：“……”
老狐狸功力再深厚，也差點破功。
什麽叫還不錯？什麽叫比財偉強！？
拿一個男孩和另一個男孩比，你覺得合適嗎？挑女婿呢啊！？
章南就不明白了，齊磊到底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
她哪裏知道，那爺倆配合的簡直就是天衣無縫，徐文良基本上已經淪陷一半兒了。
反倒是章南，在這個家有點孤軍奮戰的味道。
心說，指望不上他了，還得靠自己才行。
……
第二天。
徐文良可不管老婆大人是何心境，當下的首要任務是落實農林試點的任務，準備大幹一場。
一上班，就讓吳秘書召集市相關部門領導，傳達了中央調研組將尚北列為農業改革試點的消息，並安排了下一個階段的施政方向以及協調工作。
算是提前開了一個組織動員大會。
會後，專門把糧庫的主管主任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簡單說明了一下，要扶持本地私人糧企，打造精品農業的思路。
這個主意雖然是當時臨時想出來的，可是事後徐文良仔細推敲，越來越覺得可行。甚至認為，這可能是尚北騰飛的最大突破口。
而對於市政有意扶持本地糧企的想法，糧庫大主任不但沒有任何疑問，反而開懷一笑。
“巧了，按照市裏的指示，糧庫副食廠正在尋求對處承包。”
“有一個承包對象，未來的發展思路，就是把副食廠打造成新型精品糧加工廠。”
“哦！？”徐文良一喜，“還有這樣的好事？”
糧庫主任，點了點頭，“要不怎麽說巧了呢？不但可以解決副食廠虧損的問題，也正好符合市裏的總體規劃。”
徐文良越聽越靠譜，“這可太好了！這樣有遠見的尚北人，才是咱們當下最需要的啊！”
來了興致，“對方可靠嗎？是真的想在這個方向發展，還是隻是拿來當一個談判的噱頭？”
糧庫主任：“對方叫齊國君，原本就是糧庫職工，對尚北的糧食行情很是了解。再加上……”
“加上什麽？”
“加上，與之合夥的是尚北的明星企業家唐成剛。是有備而來，絕不是說說而已。”
徐文良聞之大喜，真是想睡覺就來枕頭。
“齊國君……齊國君……”
心中暗笑，也是巧了，怎麽又是個姓齊的？
齊玉華、齊磊都算是幫了大忙的，現在又來了一個齊國君。
來了興致，“你可以把這個齊國君帶過來，我要見見他！”
糧庫主任有些意外，暗道，這次看來是要動真格的了！否則，一個小承包商怎麽會讓大領導寄予重望？還有親見見一見？
“沒問題，我回去就安排。”
想了想，“對了，前段時間，齊國君的兒子還上了省台的新聞，就是那個誌在少年的夏令。教委還組織過中小學向他兒子學習，還給了獎勵。”
徐文良：“……”半天沒憋出一句話來。
最後麵色垮塌，“他那兒子是叫齊磊吧？”
糧庫主任，“對！書記也看新聞了？”
徐文良心說，我不光看新聞了，還讓他給拐了閨女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