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瀘市到江門都是山路,彎多坡陡。

這種路況,齊磊著實不擅長,尤其是會車的時候,那真是心驚肉跳。

所以開的不快,都快一點了,才和瀘市的同誌一起到了江門。

而轄區派出所的那份通告,經過半天的發酵,也已經火爆全網。

結果不出齊磊所料,不但沒有平息輿論,反而幫了個大大的倒忙。

這讓鄭愛民和許佳佳對於齊磊這個“專家”更是刮目相看。

同時,許佳佳更好奇,他那麽厲害,咋還被黑的那麽慘呢?

至於鄭愛民,則是完全不同的心境,他覺得要壞事兒。

鄭愛民也有同樣的疑問,隻不過,鄭愛民的思路和許佳佳不一樣,齊磊自己的一身髒都洗不掉,那說明這事兒不好洗,很難搞。

再加上,齊磊一路的科普,讓鄭愛民更加悲觀,不會真的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吧?

不過,現在也不是多想這些的時候。

三人一到江門,馬上展開工作。先是與江門負責本案的同事,還有省監督指導小組的同事,對接。

隨後,又與各部門,包括瀘市市局宣傳股的同誌,還有省廳派下來的,昨晚就到江門的專管領導開了個碰頭會。

會上,一來是陳述案情,二來是通報一下網絡輿論的情況,以及可能向傳統媒體轉移,並演變成全民事件的風險。

齊磊同時也從傳播的角度,向大家敲響了警鍾。

就是說下,接下來有可能會發生什麽事情,讓大夥兒都有一個心理準備。

除了鄭愛民和許佳佳之外,連空降下來負責全局調度的副廳長都聽出一身的冷汗。

好吧,他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一件正常的案件而已,怎麽會演變成全民熱點,甚至威脅到政府公信力?

有人甚至心存僥幸,“不會這麽嚴重吧?這事兒就是趕巧了吧?照這麽說的話,我們的工作就沒法展開了。”

齊磊聽了,並不怪這位同誌無知,這種反應反而是正常現象。

你要說辦案和維護社會治安,八個齊磊也比不上他們中的一個。可是,如果說起新聞傳播,那八個警察叔叔也比不上一個齊磊。

所謂術業有專攻,以往的思維方式就是這樣的,警察叔叔做好警察叔叔的事兒,新聞工作者做好新聞工作者自己的事兒。

各個行業,每個部門都是這個道理。

可是網絡時代就不一樣了,這是一個信息錯雜的時代。

給大夥兒解釋道:“是這樣的,隨著網絡時代的到來,公眾接收的信息會越來越多,不可避免的會帶來知識麵的拓展。”

“說直白些,就是百姓不像從前了,懂的越來越多。哪怕隻是皮毛,隻是不懂裝懂,可終歸是懂了。”

雖然大夥被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說教,心裏多少有點奇怪的感覺。可是,齊磊不一樣,名氣太大,都認真地聽著。

齊磊繼續道:“懂的越多,老百姓需要的社會參與度就越高,而網絡評論又是不需要支付成本的。”

“所以,今天你們可能認為這是一個巧合,可實際上,未來這種巧合會越來越多!”

“甚至我們還要防範,外部勢力暗中介入帶來的影響。”

眾人,“……”

好吧,越說越嚇人了。

越來越多?那咱們就不用幹別的了,也不用辦案了,專門處理這些事兒就夠忙活的了。

齊磊似乎也看出了大家的擔憂,笑道:“其實不用太在意,習慣就好了。”

“習慣……”

齊磊,“總之,未來就不是術業有專攻的問題了,也不光是咱們G安戰線。”

“從我們學術的角度出發,這種不同學科的交叉,不同行業的交叉,未來可能是常態。”

“至於現在……”齊磊笑了笑,讓大家的情緒緩下來,“別說警察叔叔搞不好輿論宣傳了,咱們的專業媒體麵對這種狀況,也反應不過來。”

“我就是個例子啊,被罵的都抬不頭了!”

大夥一笑,倒是放鬆了不少。

不過,大夥兒也看出來了,網上,還有新聞裏,罵人家誤人子弟純粹是扯鬼火,這位還是有真本事的。

鄭愛民此時道:“齊老師,現在輿論宣傳這一塊兒,我們都聽你的,你教教大夥兒應該怎麽辦吧!”

齊磊一聽,卻是沒接,不是裝十三的時候。

趕緊擺手,“可別指望我一個,群力群策,大夥兒一起商量。”

不是副廳長在那兒坐著,齊磊裝三孫子。

事實上,鄭愛民也是老油條了。別看才三十多歲,可是能在省廳宣傳口站住腳的,絕對不是草包。

他敢說這話,肯定是領導受意了。

齊磊謙虛這一下,主要還是他突然空降過來,人生地不熟,還是幹一票就走的臨時指揮,摸不準誰是什麽秉性,什麽工作態度。

所以,適當的給大家留個餘地,總不會錯。

這可和他在采審辦,搞定李長發、姚國遠那幫老油條不一樣。

說難聽點,沒什麽利害關係,大家得過且過。

……

碰頭會開完,依舊是鄭愛民和許佳佳跟著齊磊。

因為會上,齊磊並沒有明確下一步宣傳工作怎麽走的緣故,鄭愛民帶著打聽的成分道:“齊老師,那咱們下一步……應該怎麽辦?”

“是不是要加快偵辦進度,盡快能公眾一個結果?”

齊磊一邊往江門分局給他們安排的辦公室走,一邊道:“其實,案件偵破的進度是快還是慢,和咱們的要做的工作關係不大。”

許佳佳一聽就懵了,“為撒子勒??”

齊磊見她一副好學的架勢,也願意教教她。

“首先,輿論的發酵階段已經過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麽高的熱度,估計傳統媒體下午就會開始跟進。我們想把事態控製住的想法,基本破滅了。”

“啊?”許佳佳臉都白了,“那,那啷個辦嘛?”

齊磊,“別急,搞傳播和你們辦案一個道理,越著急越出錯。”

說著話,打開新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屋裏的陳設很簡單,幾張舊木頭的辦公桌,兩部電話,一台傳真機,還有一台電腦。

許佳佳小跑著去角落裏的飲水機,用一次性杯子給鄭愛民和齊磊倒了兩杯水,隨後乖乖的等著齊老師解惑。

齊磊喝著水,“一旦傳統媒體介入,又擔憂主觀的判斷,那這個案子發展成全民事件也就是必然的了。”

“這就是進入了輿論的爆發期。說白了,已經脫離了案件本身。”

齊磊沒用太專業的名詞,怕他們聽不懂。

其實,說的專業一點就是,夏普的組織傳播已經完成了多打少的覆蓋。

那麽,【潛網】也就必然形成了。

這就像齊磊那件事一樣,到了無法用常規的辟謠、澄清、聲明、反向宣傳,可以化解的地步。

也就是廖凡義、陳姥爺他們所說的——無解。

更是齊磊提出來的,無論你怎麽做都是錯。

夏普獨贏!贏麻了。

“那怎麽辦啊?”許佳佳很著急,畢竟是他們川省出了問題。

而且,上麵都提醒他們了,要慎重處理,盡量在齊磊到之前別有行動。

結果隻是讓派出所發個警情通告,就惹了這麽大的禍。

齊磊白了她一眼,“又急了吧?”

鄭愛民都看笑了,“齊老師,你就別逗她了,肯定有辦法對不對?”

齊磊果然給了鄭愛民一個麵子,“辦法肯定是有的。”

“其實也不難!隻不過,要找準公關方向。”

鄭愛民皺眉沉吟,“找準公關方向?這貌似……很容易吧?”

“現在的問題,是謠言四起,是公眾對案件的質疑。轉移到了對G安係統、和地方政府的不信任上。”

“那我們……”一攤手,“那不還回到辟謠,辦案上去了嗎?”

許佳佳又著急了,“要我說,就讓省台發官方聲明,讓大家不信謠,不傳謠就對了!”

“順便查一查那些製造謠言的,肯定能壓下去!”

齊磊嗬嗬一笑,“肯定壓不下去!”

搖頭看著許佳佳,一副失望的架勢,“你啊,還是沒有找到問題的關鍵!”

許佳佳不服,“哪不對?你說嘛!”

齊磊,“你就沒搞清楚,你要對付的是誰。”

許佳佳,“???”

不服氣道:“我要對付的就是謠言啊!就是輿論亂講啊!”

齊磊反問,“那謠言誰在傳?輿論指的又是誰?”

許佳佳愣神,“就是……”

齊磊,“對呀,不就是老百姓嗎?你要對付老百姓嗎?”

許佳佳懵了,“我沒有啊,我要對付的是謠言。謠言啊!對付老百姓幹什麽?”

齊磊,“可是你的思路,本質上,就是在和老百姓對著幹!”

“……”

“……”

齊磊,“不管你怎麽辟謠,怎麽控製輿論,老百姓都不會服氣。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再問你一句,即便老百姓相信了謠言,老百姓被煽動了,那他們有什麽錯嗎?”

“這……”許佳佳腦子不夠使了。是沒什麽錯吧?那……我們和誰打架呢?空氣?

隻聞齊磊繼續道:“老百姓是沒有錯的。信息不對稱、以及缺乏刑偵的專業知識、傳播知識,不懂辦案流程,導致的相信了主觀判斷。他們有什麽錯?”

“感同身受,他們有什麽錯?他們認為放縱這一次,那將來就會落在他們身上,有什麽錯?”

“同時,他們有監督的權利,有適當言論的權利,也有不相信政府,不相信我們的權利!”

“即便是【媒體審判】,那也是社會賦予公眾的天然權利。”

“結果可能有對錯,但其本身沒有善惡之分。”

“可是!”許佳佳不幹了,“那我們也沒錯呀!司法的嚴謹有錯嗎?”

“網上要求我們公布證人證詞、現場畫麵等等,否則說什麽都不信。可是,這些在案件審理完成之前不能公布啊!有錯嗎?”

“嫌疑人也是有合法權益的啊!有錯嗎?”

許佳佳說的也是有道理的,他們還委屈呢!

司法程序有錯嗎?

結果,齊磊一句話就把她頂了回去。

“你們都沒錯!可是,說通俗一點,你們兩方怎麽打起來了呢?”

“我……”

許佳佳說不出來話來了。

齊磊沒提夏普這個場外因素,因為即便沒有夏普,遇到這種事兒,雙方站在了對立麵也是常態。

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而齊磊接下來的話,才是他這趟親自來江門的關鍵。

“所以,沒人錯了,也不應該把兩方放在對立麵。”

“不放在對立麵?”

許佳佳更不明白了,“我們平息輿論,這不可能不對立啊!”

“輿論要我們給說法,可我們現在給不了說法。輿論要抹黑我們,可我們也在努力把事情做好。這不就是對立嗎?”

卻聞齊磊來了一句,“錯了!這本來就是不對立的,對立的是情緒!”

“……”

“……”

……

……

之前,齊磊在給雛鷹二期上課的時候就說過,【媒體審判】,輿論要的其實不是結果,而是情緒的宣泄。

其實道理是一樣的,類似的公共事件,剔除那些別有用心的1450,以及純粹的精神病,壞心眼子的不嫌事大,剩下的大多數的普通公民,其實就是借機宣泄自身的不滿情緒。

生活不易,需要一個心理宣泄的口子。

更不要說感同身受了。

老百姓要的其實不多,隻要是一個他們能接受的結果。不管是什麽,他們都過得去,要求不高的。

很多人說,不是蠢,就是壞。

壞的,確實該罵,但是真沒必要用“蠢”這個詞。

你就算把小馬哥拉過來,也有他不擅長的領域,他想不通透的東西。

不是誰都是傳播學專業的,也不是誰都有那個精力去掌握一些大多數時間用不到的知識。

更不是誰都有那麽好的命,生活高度達到了視野的需求,什麽都看得通透。

大多數人是玩不過吉恩夏普的,被蒙蔽很正常,和蠢沒關係。

況且,“蠢”本身就是製造對立的源頭,起不到警鍾效應,也是一種怒其不爭的情緒宣泄。

其實這件事,齊磊所謂的策略很簡單,也根本就不是誰公關了誰,誰戰勝了誰的問題。

他確實要和吉恩夏普分一個勝負,但絕對不能和自己的同胞兄弟分一個勝負。

而夏普這個局的所謂無解,也是在於勝負觀。

如果局裏的人想分出誰對誰錯,誰贏誰輸,那就沒有對錯輸贏了,贏的隻能是夏普一個人。

因為說到底,這個局裏的雙方就是國家和人民。

那你希望誰贏?國家贏?還是人民輸?亦或反過來,國家輸?人民贏?

算贏嗎?

但是話說回來,如果你不想分出勝負,換一個角度,那就有意思了。

隻見齊磊神神秘秘的一笑,“其實吧,現在我們和輿論的關係,真的不是對立。”

“按我的想法,更像是哄小孩兒!”

“哄小孩?”

許佳佳驚了,就新鮮,她完全沒聽懂。

可是,鄭愛民聽懂了。因為他有孩子,他太清楚怎麽去哄小孩兒了。

“我有點明白了!”

許佳佳一聽,你也明白了?那我呢?

急的抓著齊磊的胳膊,“師父!!你快點說啊!!急死我了!”

得,齊老師變師父了。

齊磊打趣一笑,“一邊兒去,資質太差,我不收笨的。”

嘴上這麽說,卻也給許佳佳耐心的解釋起來。

“其實,咱們中國和外國在國家與人民的關係上,最大的不同就是:外國更像是公司模式,總統是CEO,資本是董事會,而人民和國家則是員工和老板的關係。”

“而中國則是完全不一樣,非要說的話,更像是家長和孩子的關係。”

許佳佳聽得有趣,“然後呢?”

齊磊,“老板和員工是雇傭關係,天然存在剝削與被剝削。員工聽不聽話、創不創造價值,取決於公司製度。”

“而我們孩子和家長的關係,卻完全不一樣。”

“孩子大了懂事了,自然也就知道家長不容易,是為他好。”

“可是,要是孩子太小,你就不能用製度和道理去溝通了。”

許佳佳完全不理解,“為什麽不能講道理呀?”

結果,鄭愛民都聽不下去了,反問一句,“你小時候,你媽和你講道理,你聽得進去嗎?”

許佳佳一撇嘴,煩死,都是沒營養的!

不服氣的瞥齊磊,“你聽啊?”

齊磊搖頭,“我不聽,我還和她幹架呢!”

許佳佳,“好吧,繼續!”

齊磊攤手,“所以啊,對於中國的老百姓來說,在某些領域,他們是長大成人的孩子。可是在某些他們不熟悉的領域,就是小孩子。講道理有時候有用,但大多數時候是沒用的。”

“得哄著來!”

“哄……”許佳佳似乎有點開竅了。

“你是說,咱們也哄著來?”

齊磊,“對!”

“我們要做的,不是分輸贏,也不是在案件本身下工夫,更不是辟謠澄清等等,而是安撫情緒!”

這就好比,一個又哭又鬧認死理兒的熊孩子,你和他把道理說出花來,他也聽不進去,反而叛逆。

可是,你哄著他不哭不鬧了,能靜下心來聽你說話了,興許他一高興,就把家長的話記一輩子。

此時,鄭愛民開口了,“那咱們應該怎麽哄著來呢?”

這回齊磊卻是沒明說,而是賣了一個關子,“鄭哥,麻煩你辦件事兒。”

鄭愛民,“你說,什麽事?”

齊磊,“麻煩你把川省曆年來優秀基層幹警、英模一線警員的資料整理出來。”

“我要看。”

二人,“????”

沒明白,跳的有點太遠了,要這些幹什麽?

隻不過,不管許佳佳怎麽問,齊磊也不說了,隻道讓鄭警官盡管準備。

許佳佳很不服氣,不就會點傳播學嗎?了不起呀!?還不是自己那點事兒都搞不贏?

“切,我還不問了呢!”

“鄭哥,我幫你!”說完,蹦蹦跳跳的跟著鄭愛民去幹活了。

轉眼間,辦公室裏隻剩齊磊。閉目養神片刻,拿起電話撥回了北廣的大數據中心。

先讓廖凡義把昨天的數據傳真過來。

然後,告訴丁雷他們,“屏蔽話題先停了,網友的正常發貼也不要控製。”

“現在全力隻刪除夏普的煽動貼!”

丁雷他們一聽,“還有意義嗎?控製不住他了。”

就在齊磊打電話的前幾分鍾,傳統媒體已經開始報道,預示著夏普的第二波攻擊也進入到了收割階段,網已經織好了。

齊磊卻道:“聽我的吧!”

和大數據中心通過話,齊磊又單獨給老秦打了一個。

“我怕川省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典型,老北叔幫我在周邊省也找一找。”

老秦也好奇,“你到底想幹什麽啊?”

其實想問,你到底想怎麽反擊?

齊磊,“想從暈輪情緒下手,光安撫是不夠的,夏普會給咱們搗亂。”

“所以,得隱蔽點。不到最後一刻,不能讓他發現。”

“這回,我也給他織一張【潛網】。”

老秦,“……”他現在一聽傳播學的名詞就頭疼,隻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以前都說搞經濟學,搞哲學的人花花腸子多。可是和齊磊這幫人越接觸,老秦越發現,這幫玩傳播的才真的不是啥好人。

……

……

最終還真讓齊磊說著了,鄭愛民把川省的優秀警員資料拿來不少,可是偏偏就沒有齊磊需要的。

可不是川省的同誌沒有英雄事跡哈,實在是齊磊的要求太苛刻了。

首先,得是英模級別的英雄幹警,還要事跡具有傳奇色彩,有點社會知名度。同時形象要好,還必須得是刑警。

把鄭愛民急的,“你要的這種有,但是都犧牲了。”

說的齊磊鼻子有點發酸。

沒辦法,最後還是老秦在全國範圍內挑選了一批,齊磊從中找到一個雲南的老緝D警。

年輕時負過傷,從緝D一線退了下來,又做了刑警。多次負傷,也破獲過多起大案要案,九十年代末全國G安係統一級英雄模範,現在在貴省某地級市任副局長。

齊磊一看,“就他了!”

鄭愛民更不明白了,猜測道:“你不會是想借著英雄的旗號轉移輿論視線吧?”

齊磊一翻白眼,“我有那麽low嗎?”

解釋道:“我隻是需要一個對比。”

“對比?”

齊磊,“對呀!可以讓輿論瞬間清醒、甚至流淚自醒的對比。”

詳細的和鄭愛民說了一下。

卻是沒想到,鄭愛民一拍大腿,“你早說就這點目的啊,那我們川省也有!”

齊磊一滯,“也有?資料都看過了,確實沒有合適的啊?”

卻不想,鄭愛民神神秘秘,又有點揚眉吐氣地來了一句,“小齊老師,我給你推薦一個人吧,你肯定滿意!”

齊磊,“誰啊?”

結果,鄭愛民也犯了一回賤,“你猜!”

……

……

和鄭愛民從辦公室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許佳佳來叫的,說是專案組開例會。

三個人一起去了專案組的大辦公室。

先是案件進展的總結報告,畢竟這才是主題。

齊磊沒怎麽聽。

不是不關心,而是沒那個精力。他隻要負責好輿論宣傳就好,案件本身不在他的工作範疇之內。

到了後半段,分管副廳長才想起齊磊,“小齊同誌,宣傳這一塊你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齊磊也不廢話,“需要您給貴省發一個借調函。”把那位英雄幹警的資料遞給副廳長,“借調彭鬆安同誌,負責本案的偵辦工作。”

副廳長一聽,沒有任何意見。省廳和上麵的部委已經通過氣了,他知道齊磊會在今天的會上提出來。

“沒問題!這樣最好,也好堵一堵悠悠眾口啊!”

同時也吩咐鄭愛民,“小鄭,你可以準備一篇新聞通告嘛!把這個事會向全國人民通告一聲。”

“包括彭鬆安同誌的事跡,也要提一提,這樣咱們的壓力能小一點。”

結果齊磊一聽,“千萬別!”

“嗯?”副廳不解,“為什麽?”

齊磊來了句,“悄悄的來,不要聲張。最多讓江門分局發個警情,就說異地征調貴省同仁負責偵辦。”

“……”

“……”

好吧,這回大夥兒都不明白了,前天派出所發警情你嫌小,現在讓省廳發警情你又嫌大。

不過,這方麵他說了算,聽他的就得了。

副廳長最後點了頭,“那好,就按齊磊同誌說的辦,大家忙去吧!”

這就準備散會了,卻是齊磊一抬頭,“等等!”

副廳長,“齊磊同誌還有話說?”

齊磊一呲牙,“我還得要一個人,加一個案情網絡科普,以及宣傳的工作。”

副廳長,還要一個人?這上麵可沒提。

“誰?”

卻是齊磊和鄭愛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許佳佳,齊磊,“這個任務,由許佳佳同誌擔任,我認為最合適。”

“哈!?”許佳佳本來在小本本上畫圈圈呢,無聊的要死。

齊磊突然蹦出這麽一句,差點沒嚇死她。

撲閃著大眼睛,蹦出一句,“我……我搞錯撒子了?”

惹得眾人齊聲大笑,省廳那邊是個人都知道這娃兒瓜兮兮的。

事後,許佳佳百思不得其解,“師父,為撒子是我勒?”

原來沒選她的時候就沒打算告訴她,現在選了她就更不能告訴她了,怕她不自然。

敷衍道:“看你長的瓜,比較親民。”

好吧,許佳佳居然信了。

許佳佳形象其實不錯,算不上很漂亮,但是白白淨淨的,還有點嬰兒肥,屬於比較有眼緣的那種類型。

當天下午,江門分局就在博客網上更新了警情通告,“隆重宣布”由貴省彭鬆安副局長異地偵辦,負責案件。

而和這則警情通告時隔沒多長時間,川省G安廳的公官博客也及時更新,隻是風格突變。

雖然不是視頻影像,隻是幾組照片,但是照片裏出現了一位身穿警服很可愛的小姐姐,同時還有江門分局的背景照片,配文更是一改之前的嚴肅風格。

以許警官的語氣,“親們,不要著急啊,我的同事們正在緊鑼密鼓地偵辦中!”

這兩則通告,並沒有砸出多大的水花,畢竟輿論環境已經成形,這兩條並不能起到安撫輿論的目的,反而引來了不少罵聲。

【網友1】:江門有龍啊,一個副局長怕是不夠看哦!

【網友2】:能不扯這些沒用的嗎?我就想看看目擊證人的證詞,到底兩位老人是怎麽沒的?

【網友3】:天越來越黑了。

【網友4】:今天不給於楊兩位老人一個公道,將來冤死的就是我們自己!頂起來!!

這種徹底失控的狀態,誰跳出來誰挨罵。

就像齊磊說的,用積木搭建的信息閉環已經成形,破開任何一塊積木都不足以攻破堡壘。

但是,這兩條消息看在夏普眼裏,卻是另一番景象。

“他終於出手了!可是,有什麽呢?”

此時,身在京城的夏普隻剩下戲謔。

他知道齊磊去了川省,不得不說,反應速度是真的快。

也意識到,這些天一直在屏蔽和刪帖的,就是中國人的大數據之功。

說實話,有點眼饞。

但問題是,大數據是死的,人是活的,大數據給你們用都白瞎了。

中國人在危機公關上的能力太原始了,齊磊去了好幾天,就鼓搗出這麽兩個東西?

不過,夏普也沒狂妄到輕敵的地步,看向助手,“使館查清楚了嗎?”

“這個彭鬆安和許警官,到底有什麽特別的?”

助手桃麗斯馬上回答,“已經回信了,彭鬆安是中國的英雄公安,履曆很漂亮。”

“我想,齊先生應該是想借彭警官的威望來取得公眾的信任。”

夏普聽得又想笑了,“天真的孩子!”

“沒用的!別說是一個英雄警察,之前在其它國家,就是一個國家的英雄,救世主一般的戰鬥英雄,當輿論進入到不理智的時期,也一樣不會起到任何作用,甚至會被愚蠢的暴民打倒。”

“多少英雄就是這麽倒下的,你還想借此翻盤?”

搖了搖頭,“那許警官呢?”

桃麗斯,“這個……沒查清楚。”

夏普一愣,“沒查清楚?”

“是的!從各種渠道也沒能得到這個年輕女警官的履曆。”

“目前隻知道,她是川省警校畢業,一畢業就進了川省G安廳,成為了一名宣傳幹事。”

夏普,“……”

想多了?

……

……

另一邊,北廣大數據中心,廖凡義他們老幾位做為“業內人士”,也在抱著膀子品鑒著齊磊的這一步棋。

陳姥爺,“去了好幾天,可算有點動靜了!”

廖凡義,“可問題是,他這動靜怎麽這麽別扭呢?”

抬頭道:“他不會不知道,這點小伎倆,夏普不會放在眼裏吧?”

旁邊,龐清方等人卻是皺眉不說話。

這裏麵,在傳播學上最權威的,還得是廖凡義和陳興福。他們都拿不準,別人更沒有發言權了。

陳姥爺,“說句難聽的,現在輿論已經不理智了,這兩個人出來是會被罵慘的。”

瞥向老秦,“秦同誌,你給說說,他到底搞什麽鬼?”

老秦一笑,卻是給了答案,“齊磊就是要讓這兩個人被罵慘。”

“嗯?”

眾人大為不解,而老秦也沒賣關子,“這一招兒,其實他以前用過,大夥兒也都見過。”

“嗯!!!”

更不明白了,使勁回憶,也回憶不出個頭緒。

隻聞老秦道:“還記得洞察模型的最後,在尚北二中開的那場總結大會嗎?”

眾人挑眉,“當然記得,他坦白自己是【神精病兒】的那一次嘛!”

廖凡義笑道:“當時,不光二中的學生想揍他,我都想踹他兩腳,太氣人了。”

老秦,“這回的招數,和那次差不多。”

眾人一滯。

老秦,“那次,他是用【神精病兒】的身份,用巨大的反差,給了所有人一巴掌,讓他們從洞察模型裏瞬間清醒。”

“這次,雖然算不上羞辱,但目的也是用瞬間反差,讓輿論清醒過來。”

老秦想了想,“用齊磊的話說,現在輿論之所以不理智,是因為都沉浸在夏普設置的,【警鍾效應】的夢裏。”

“一個正常的評論,關注的應該是江門案件本身。那樣的話,不管這個案子是不是存在黑惡勢力,公眾是不是質疑、監督,都沒有任何問題。”

“可錯就錯在,公眾被夏普帶偏了,他們以偏概全地借這件抨擊政府,質疑司法公正。甚至什麽天黑了,江門有龍,這樣的言論都出來了。”

“這是對公信力的傷害,也是對整個社會的否定!”

眾人點頭,問題就出在這兒。

公眾質疑、監督這都沒問題,甚至你感同身受,形成了【媒體審判】,也在情理之中,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借題發揮,給整個社會係統潑髒水這就不好了。捫心自問,國家沒有對不起老百姓。

用一個突發的小概率事件去否定整個國家係統,傷害的是公信力,是貽害無窮的。

更是夏普這種人樂於見到的結果。

真是,親者痛,仇者快!

不能因為一件還沒有定性的事情,去否定所有的好。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這也是他們坐在這兒,重視這次輿論事件的主要原因。

隻聞老秦繼續道:“基於這個基礎,齊磊的策略就是,把江門案和夏普的【警鍾效應】剝離開。”

“讓公眾意識到,江門案是江門案,國家正義是國家正義。就算江門的警務出了問題,那也是江門一個鎮的問題,而不是整個G安係統的問題。”

“我們大多數G安幹警,還是正義的,可愛的,可敬的!”

“同時,借這個機會釋放輿論情緒。隻要做到這一點,夏普就算把所有手段都用出來,也於事無補了!”

“任你東南西北風,我自巍然不動!民眾已經醒了,你什麽組織傳播,什麽【潛網】,都不如我們這張清醒的網。”

眾人聽罷,瞳孔逐漸放大。

廖凡義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我怎麽沒想到!!”

人比人哈!!就這麽個簡單的道理,我怎麽就沒想出來呢?

對嘛!你把江門案和警隊形象、政府形象剝離開,不就得了,不就沒那麽多事兒了。

到時候,公事公辦就好了,他夏普還能怎麽地。

一拍腦門子,“那小子的腦袋啊,就是為傳播而生的!”

老秦一聽,“不對!!他是為戰略而生的!”

比起你們那點傳播學,齊磊的戰略思維才是最有價值的。

好吧,在坐的都知道老秦有執念,也不和他強。

陳姥爺急問,“那你快說說,為什麽是這個彭警官和許警官?”

老秦一攤手,“既然他要瞬間喚醒輿論理智,當然得有瞬間喚醒的前提啊!這兩個人就是前提。”

“怎麽講?”

老秦,“先讓公眾罵著,等有一天,他們突然發現自己罵錯了,罵的都想抽自己的大嘴巴,不就醒了?”

眾人,“……”

好吧!這套路玩的,還是脫不了髒石頭的惡名。

隻不過,“這兩位警官有這麽大本事?”

老秦笑了,“還真有。”

“彭警官是一級英模,從警三十年,少了四根手指。為了救戰友,抱著纏滿炸藥的毒販跳崖炸斷的。身上三處槍傷,至今還有一發彈頭留在身體裏。”

“他三十年間,還資助了二十多名山區大學生。”

“這樣的人,忍心罵嗎?”

眾人,“……”

突然有點肅然起敬。

陳姥爺:“那……那個小姑娘呢?不是剛從警校畢業就進省廳了嗎?她又能有什麽?”

老秦苦笑,“她確實沒什麽事跡。”

“可是!”老秦頓了頓,“她的警號,已經是第三次重啟了。”

眾人,“!!!!”

憋了半天,廖凡義突然咬牙切齒,“都是那個老夏普鬧的!石頭怎麽不弄死他呢?”

溫文爾雅的廖凡義都動了殺心。

也不知道怎麽的,其實不關夏普的事兒,是齊磊出的損招。

可是,心裏就是憋了一口氣。

他了解齊磊,不被逼到那個份兒上,他也不會讓英雄、英雄的後代去挨罵。

盡管隻是一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