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文無疑是糾結和痛苦的。

他發現,中國人真的很奇怪,文化賦予他們莫名且無法理解的強大信念和動力。

這在從前,被他視為一種愚蠢和無知,更在強大的西方文明麵前不值一提。

可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隨著和齊磊接觸的越來越多,尤其是這次懇談,竟讓皮特文生出一種不可戰勝的無力感覺。

他的心境也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從不屑一顧,到漸漸重視;從知其強大,到深深恐懼。

而現在,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敬畏。

瞥了眼台上的吉恩夏普,他確實挺想看到這個陰損老頭跪下的。

隻不過……

“我還是那句話,小心他!”

與文化一樣,同樣被皮特文敬畏的,還有吉恩。

對此,齊磊一笑,並沒有輕視吉恩夏普,而是坦然道:“我有預感,他會是我遇到過最強的對手!”

皮特文聽出齊磊似乎並沒有多少底氣,“勝算大嗎?”

齊磊,“要過過招才知道。”

……

……

台上,吉恩夏普同樣在看著齊磊。

心中不由好笑,說實話,做為YS革命之父,吉恩的對手都是一個國家、一個政權,他謀劃的都是這個星球上最高端的棋局。

還從來沒有哪個人可以讓吉恩另眼相看。

可是,偏偏那個隻有二十歲的年輕人做到了。

上次在斯坦福的小禮堂中,就是一次交鋒。

吉恩因為好奇齊磊心裏到底藏了什麽秘密,而選擇一探究竟。可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僅僅是一份好奇心,卻換來一場失敗。

在阻止三石公司進入北美市場這件事上,吉恩是輸了的。

而且輸的讓吉恩無法接受。

還記得斯坦福座談會那晚,吉恩接到的那個來自華盛頓的電話嗎?

當時,對方問吉恩是否允許三石進入北美的建議。他本應該強烈反對,可是短暫的錯愕之後,吉恩選擇了讚同。

因為他清楚,華爾街已經出手了,他們需要三石公司進入北美,也就是與矽穀的戰爭已經打響。

這個時候跳出來反對,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選擇退讓並不代表吉恩認輸了,相反,他視之為恥辱。

也真真正正地把齊磊放在了對手的角度。

隻不過,將齊磊稱之為對手,僅僅隻是吉恩夏普想要對付齊磊罷了,還無法上升到需要耗費多少心力去對付的程度。

此時,夏普再次玩味的看了一眼齊磊,對身邊心情有些沉重的比爾蓋茨道:“蓋茨先生,您應該樂觀一點。至少鮑爾森也認為大家有合作的可能。”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比爾蓋茨眉頭不展,隻道:“也許吧!”

憂心忡忡的也看了一眼台下齊磊所坐的那個方向,“我更擔心齊,會成為與鮑爾森先合作的阻礙!”

其實,不管有沒有齊磊,比爾的心情都不會太好。現在的矽穀是沒有能力與華爾街一戰的,與其說是合作,不如說是求饒。

更別說有齊磊這個家夥從中作梗。

不過好在,吉恩夏普肯幫忙。

“夏普博士,就拜托你了,我可以向你保證,微軟未來會向夏普博士的事業提供更多的幫助。”

夏普一挑眉頭,“那很值得期待。”

如果可以在微軟的係統,以及其它矽穀產品中,為情報機構留一些後門,那無疑是莫大的**。

他之所以肯不遺餘力地幫助矽穀,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對比爾道:“放心,請不要擔心齊磊,把他交給我就可以了。”

說著話,仿佛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承諾,夏普突然找上北廣的董北國。

“董校長!”一指台下,“齊磊先生不上台與我們一同參加這場盛會嗎?”

董北國一皺眉,開幕流程是和米方商量好的,這老棺材瓤子起什麽幺蛾子?

對於吉恩夏普的要求,董北國略一沉吟,“不不不,夏普博士,齊磊隻是北廣的學生輔導員,按照慣例,他不需要上台參與。”

吉恩聽罷,哪肯罷休。

殊不知,吉恩夏普不但要向比爾蓋茨證明他的價值,同時也是在報仇。

別忘了,上次在斯坦福,也是他要求齊磊上台,結果被齊磊搞了個灰頭土臉。

本來哪裏跌倒,哪裏爬起來的原則,他希望依舊是在台上看著齊磊俯首稱臣。

“哦!為什麽會這樣?”吉恩夏普一副很惋惜的樣子,“齊是我見過最有學識的中國人,如果台上少了他,我們會很遺憾!”

董北國,“……”

吉恩夏普則是向鮑爾森,還有比爾等人揮了揮手,招呼大家過來,“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齊今天不會上台。那我想,一會兒我們討論的話題很減色很多。”

鮑爾森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雖然他不認為夏普的這個舉動有什麽必要,可是,同為米方人員,既然夏普已經提出來了,他卻是不好說什麽。

至於比爾等矽穀的人,則是知道夏普在為了他們而努力,更不會說什麽。

最後隻道:“董校長,夏普博士說的很有道理,我們很想在待會的討論中,聽到齊的見解。所以……”

董北國,“……”

不好直接拒絕了,隻道:“好吧,我去征求一下齊磊的意見,畢竟他什麽都沒有準備。”

開幕式,其實就是一場類似在斯坦福的專家座談會。

以全球化和傳播學為主題,通過討論發言的方式,為台下的中米日韓學生們引出接下來一個月的課題和行程。

確實是自由辯論的成分,但主體還是事先準備好的發言稿。

這些齊磊確實沒準備,董北國想的是借口去和齊磊商量,去轉一圈兒,回來就說齊磊沒準備發言稿,搪塞過去就算了。

但是,讓董北國沒想到的是,到了齊磊身邊,一說明情況。

齊磊挑了挑眉,“這就開始了嗎?”

突然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襯衫西裝,“那就開始吧!!”

雖然沒準備發言稿,可是,既然吉恩已經出招了,齊磊認為,他絕沒有退縮的道理。

看的一旁的文經理直咧嘴。

要不要這麽剛?人家早有準備,你卻是臨時應戰。以逸待勞,還是個老魔鬼,你上去硬碰硬幹什麽?

勸道:“要不,我替你去回了他?沒關係,鮑爾森一定也不希望你現在就被他壓下去!”

說著話,文經理就要往上衝,而齊磊,“不用。”

文經理,“……”

董北國,“……”

齊磊看著台上,“我其實很好奇,他要出什麽招。”

說著話,在二人的目送之下,大步去了後台。

此時,還沒正式開始,大家都在後台站著等開始。

眼見齊磊過來。

不知道的,比如老列維,還心下奇怪,他不是不用上來嗎?跑來搶什麽風頭?

而知情的,比如鮑爾森、比爾、德埃爾、彭明盛這些,不得不說,有點羨慕。

年少輕狂!!而齊磊是狂到沒邊的那一種。

以齊磊的心智,不會不知道這是夏普給他挖的坑,是要找回上一次的場子。

可是你看看他,梗著脖子就上來了,都不帶怕的。

此時大家也清楚,從齊磊上來那一刻開始,這已經不是一場開幕討論會了,而是吉恩夏普和齊磊兩個人之間的戰爭。

和齊磊還算熟的,或點頭示意,或揚手打了招呼。

之後便不再關注,把空間都留給了夏普和齊磊。

齊磊很自然地和大家打招呼,隨後也是自覺的來到吉恩夏普身邊。

“嗨!夏普博士,好久不見。”

吉恩夏普微笑不減,“好久不見!之前在美國本想與齊先生再見一麵,可惜聽他們說你回中國了。”

齊磊一攤手,“那很遺憾啊!可惜沒辦法,焦頭爛額啊!”

他指的是拆分三石公司的那件事。外界看來,齊磊確實是焦頭爛額。

夏普一聽,挑眉戲謔,“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嗎?福禍相依,也不見得是壞事,不是嗎?”

齊磊眉頭一凝,好好看了看夏普,“夏普博士這是什麽意思?”

而接下來的話,正是夏普的反擊……開始了。

隻見夏普依舊是風輕雲淡的樣子,“齊,你的伎倆可以瞞過鮑爾森,可以蒙蔽華盛頓。”

“但是,你騙不了我。”

齊磊,“……”

夏普,“你知道嗎?”

“我去過很多國家,也研究過很多國家的政治、經濟體係。”

“同時!”一雙本來和善的眸子突然染上一層陰氣,直勾勾地看著齊磊,“同時,我也幫助過很多國家的人民抵抗他們的不公平政府!”

嘴角牽起,“在這幾十年的過程中,像你一樣的人,我遇到過很多!”

“甚至很多比你更壯烈!!打著賣國者的旗號,充當無畏的愛國者。”

笑意更濃,“可惜,無一例外,都被我識破。”

“更可惜的是,他們的下場,都不太好。”

“齊,你認為你會比他們更幸運嗎?”

夏普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殺機。配上那抹陰森至極的笑意,讓人不寒而栗,已經完全褪去了和善的偽裝。

齊磊表情漸漸凝固,最後冷冷地看著吉恩夏普。說實話,他還真沒想到吉恩的第一步棋就是殺招,上來就是毫無保留。

而吉恩夏普,心下得意,陰笑著繼續直視齊磊。

他說過的,僅僅隻是把齊磊當做對手而已,隻是這個對手還不足以讓他耗費太多的精力。

一擊致命,簡單粗暴。

心說,還是太年輕,這話你怎麽接?

怎麽接?

齊磊突然笑了,笑的比吉恩夏普還要瘮人。

連遠處一直關注的鮑爾森、董北國等人都心下一驚。

他們沒見齊磊這麽笑過,更猜不出那兩人到底在進行著怎樣的交鋒。

齊磊……

笑著笑著,說出來句,“夏普博士,你現在的嘴臉,看上去舒服多了。”

吉恩夏普,“?????”

你說什麽?

一下愣住,沒明白齊磊為什麽冒出這麽一句。

笑容凝滯,“你似乎……不怕?”

齊磊,“我為什麽要怕呢?”

卷起袖口,“讓我來猜一猜,這些都是你的猜測,你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甚至,你第一步就是攤牌,可能心裏本來就很不確定,所以你迫切地希望通過打亂我的思緒,從我這裏得到準確的答案。”

夏普,“……”

齊磊,“夏普博士,你似乎已經好久沒有應用到心理學了,盡管你是一位心理學家。因為你的表情已經失去了管理,給了我答案。”

“所以,您的這步試探,對我來說,毫無作用!”

“你……”夏普徹底沒了笑容,隨之又一副了然之態,“我明白了!齊,你在虛張聲勢嗎?不要和我玩這種把戲。”

齊磊也笑了,“虛張聲勢?哈!”

突然向前一步,湊到夏普耳邊,嚇了他一跳,“夏普博士,我不用虛張聲勢,你也不用試探。”

“因為……”

“因為你猜對了!”

“?????”

夏普瞳孔瞬間一縮,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說什麽?

我猜對了?他是承認了嗎?

等回過神來,齊磊已經退了回去,依舊燦爛的笑著,“不用懷疑,你猜對了。”

“我就是一個偽裝成賣國者的愛國者,我進入美國市場的目的就是為了中國的電子產業鋪路!”

“我也從來沒有失去三石公司的所有業務,這一點,鮑爾森先生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不用試探。”

夏普,“……”

把吉恩夏普幹不會了。

腦子有點不夠用了,他怎麽敢?

而更讓夏普摸不著頭腦的還在後麵。

齊磊,“讓我來猜猜你得到這個答案之後會怎麽做吧!”

“你會利用在美國情報部門的關係,重點關照我?”

“你會提醒華盛頓,要提防我?”

“或者,幹脆借此來威脅我?”

“讓我幫你促成矽穀和華爾街的合解?”

“不不不不!”齊磊自我否定,“除了這些,你一定還有更高明的手段。”

“比如,**我做一場交易?或者用別的方法,在三石公司埋下你的種子,成為美國對付中國的一顆暗棋?”

“是這樣嗎?夏普博士?”

“你!!”夏普……夏普被激怒了!!

因為齊磊全說中了。

因為齊磊那份絲毫沒當回事兒的語氣,徹底讓夏普像個小醜。

“夠了!!齊!”

夏普愈發陰沉,“你成功的激怒了我!你應該知道,我做得到!”

“我可以讓你所做的一切都成為泡影!”

“我更可以讓你登上美國的黑名單,讓你永遠也不敢出中國!”

“我更能讓你在中國一樣身敗名裂!你知道的,我有這個能力!”

哇哦~~!

齊磊無所謂地吹了個口哨,嘴裏蹦出四個字兒,差點讓吉恩原地爆炸。

“無、能、狂、怒。”

夏普,“……”

你特麽罵誰?

齊磊看夏普已經要失控了,湊到他耳邊又補了一刀。

“夏普博士,我其實一直很好奇。”

夏普無神,“什麽?”

齊磊,“當初華盛頓決定引入三石公司的時候,你為什麽要保持沉默呢?”

“難道,你也認為華爾街應該用三石來對抗矽穀?”

“可是,不對啊?你要真那麽想,今天就不來了啊!”

夏普,“……”

齊磊說完,瞥了他一眼,冷笑離開。

隻是轉身之後,在無人窺視的角度,齊磊麵若冰霜,心道:“孫賊,比膽量?就看誰能唬住誰了。”

齊磊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式,真的不怕嗎?

廢話!當然怕!

夏普一上來就把他掀了個底朝天,鬼才不怕!他做的這麽多,努力了這麽多,要是被夏普攪了局,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齊磊不能表現出來。

隻能將計就計,賭的就是夏普比他先怕。

剛剛的整段對話,齊磊都好像無所謂一樣,硬氣的很,其實都屁用沒有。

裏麵隻有一個點最重要,那就是:齊磊說鮑爾森知道他拆分三石是假。

以夏普的縝密和嚴謹,他一定會想到齊磊有虛張聲勢的可能,而且一定會去驗證這一點。

但是同時,他也一定會懷疑,齊磊為什麽這麽有恃無恐。

不管哪個方向,最容易獲得的突破口就是鮑爾森,他一定會去找鮑爾森驗證這句話的真偽。

隻要鮑爾森承認了,那夏普就會陷入另一個猜疑:到底還有多少人知道齊磊的底細。

鮑爾森既然知道了,那麽華盛頓知道不知道?

如果華盛頓知道,為什麽還要允許?

或者說,華盛頓的態度不明朗之前,我應該怎麽做?

反正同樣做為一個戰略高手,如果把夏普換成齊磊,思路會是這樣的。

而這一切,雖然不能改變結果,但對齊磊來說卻是至關重要。

因為隻要有猜疑、就要用時間來解開疑惑。而在解開疑團之前,夏普就不能給華盛頓呈現一份明確的、有結論的報告。

齊磊需要的,就是時間!!

沒錯,其實這種一上來就被人打個措手不及的情況,第一應對不是怎麽破局,而是想盡一切辦法的爭取時間。

因為隻要時間有了,那就不算措手不及,難度也會下降幾個量級。

隻不過……

齊磊一邊背身離去,一邊飛快的在腦中把事情又過了一遍。

“還不夠!!”

僅僅是鮑爾森,還不能完全拖住夏普,還要給他更多的不確定和猜疑。

想到這兒,齊磊突然一抬手,看到舞台中央的話筒。

目光一冷,直奔話筒而去。

“喂……喂。”

第一次試音,話筒是關閉的。

後台音控的工作人員一直盯著舞台,一見齊磊在試音,馬上把話筒給到齊磊。

“喂喂……”

第二次試,齊磊的聲音便在大禮堂內響了起來。

所有人都是一滯,齊齊看向舞台……

看向那個年輕人。

鮑爾森,比爾等人無不眉頭緊皺,知道這是在流程之外,卻是不知道齊磊到底要幹什麽。

……

……

幹什麽?

齊磊要直接開團。

“喂喂!”

最後一次試音,隨之燦爛一笑,“開幕之前,我覺得我有話要說在前麵。”

一指後台,“就在剛剛,美國著名的情報專家——吉恩夏普博士,與我有過一段不太愉快的交談。”

夏普,“……”

眾人,“……”

齊磊,“夏普博士指責我挑起了矽穀與華爾街之間的矛盾,認為這是一聲陰謀,並且上升到了外交的高度。”

夏普,“……”

我說了嗎?好吧,我確實是這個意思。

不過,你怎麽敢當眾說出來?

齊磊,“夏普先生還說,他這次中國之行的目的,就是做為中間人,緩和矽穀、華爾街,還有三石公司,三方的嫌隙。”

看著台下中米日韓的同學,齊磊笑道:“為了不把一場學術交流變成純粹的商業拉鋸戰,我認為,我有必要在開幕之前把一些話說清楚。”

“好吧!現在忘掉我是一個傳播學者,把我當成一個商人,從經濟的角度來探討這個問題。”

擲地有聲:“我的觀點就是!!華爾街與矽穀的矛盾,以及未來的對抗態勢,是無可調節的!”

“說白了,你們就算認為是老子挑的事兒也沒用,我特麽也不解釋!必有一戰,必死一個!”

夏普,“!!!”

比爾和那一幫矽穀大佬:“????”

鮑爾森,“????”

好吧,這話怎麽讓人絕望呢?

怎麽的出來的結論?

齊磊,“別急,我一點一點給你們掰扯!”

“首先,接著上次在斯坦福演講,我其實那個時候就應該把話說明,也就沒後麵這些破事兒了。”

“上次我說,美國的過去屬於能源,美國的現在屬於華爾街。美國的未來屬於矽穀。”

“其實,這還涉及到一個你們美國人自己提出來的,地緣戰略和幣緣戰略的問題。”

“那次我說了,冷戰過後,大毛家的航天工業無法轉民用。”

“而美國全世界打造軍事基地的策略,卻正好可以在冷戰之後充分利用起來,控製全球。”

“這就是後冷戰時代,美國地緣戰略的基礎。借此來控製海洋貿易,來控製能源。”

“可是,隨著二十世界末,也就是幾年前,歐洲開始推行結盟政策,以及歐元的逐步建立。”

“美國不得不開始順應形勢,應對歐元帶來的威脅,從地緣戰略向幣緣戰略轉型。”

“於是,本就擁有了一定地位的華爾街開始徹底掌控美國。”

“也是這個時候,由美國主導的全球化開始推動。同時,中國入世也在美國的默許之下得償所願。”

齊磊卷著袖子,開始在舞台上一邊高談闊論,一邊來回踱步。

都快成他的標誌性習慣了。

一幫華爾街大佬、矽穀大佬站在後台,老老實實的聽著。

看得雛鷹二期,還有日韓留學生,那個激動啊!

小齊導員不光能給他們上課,給大佬上課也都得給我聽著。

齊磊則是對著台下的學生們講,其實是給身後的大佬們聽。

也不算講課,就是給他們溫習一下,這裏麵的道理到了他們那個層次都知道。

齊磊,“記住了,這些都是大前提!中國入世、幣緣戰略,還有米歐的貨幣競爭!”

“你們可能要問了,這些有什麽關係嗎?”

“有!”

“關係就在於,美國所實際需要的全球化,和除了美國之外的國家要的全球化,它不是一個東西!”

眾人,“????”

不是一個東西?

齊磊馬上給出答案,“美國要的不是產業全球化!而是金融全球化。”

“產業全球化的最終形態是:在產業結構中實現各個產業環節的平等。不管你來自哪個國家,不管你從事的哪一個環節,大家共享利潤互利互惠。

而金融全球化則恰恰相反,不需要產業的平等,而需要產業的廉價和服從,目的是保障具有絕對統治地位的美國金融的豐厚利潤。

也就是說,產業占領的利潤空間越小,給金融或者幹脆就是美元提供的霸權空間就越大!”

一指後台的鮑爾森,調侃道:“鮑爾森先生恨不得全世界都在給華爾街打工。”

我噗!!

鮑爾森想罵娘,能不能委婉點?

齊磊卻不管那個,“那麽問題來了,幣緣戰略主導下的世界,尤其是歐元區與美元抗衡,意圖擁有自主權的時代,可以保證美元地位的夥伴是誰呢?”

“隻有中國!!”

“因為隻有中國可以滿足美國的需求!也就是廉價產業結構。”

“尤其是廉價產業。中國擁有全世界最優質、廉價的勞動力,通過龐大的實體產業不斷的向美國提供最廉價的商品,幫助美國大量增發貨幣,高舉米債!”

“這擴充了金融資本的實力,從而進一步鞏固了美元在世界範圍內的錨定地位。”

“而且,不會帶來通脹!!”

“注意!重點是,增發了美元而不帶來通脹!”

“這種美事兒,八輩子它也遇不到,隻有在中國和美國合作的條件下才會發生!”

“也就是說,未來美國一定會將實體產業向中國轉移,這不但讓中國成為美國的下遊工廠,亦可以讓美國實體資本在中國市場獲得暴利。”

“而中國在與美國的合作中賺取的大部份外匯,又會以購買美國國債的形式,重新回到美國的金融體係之中。”

“這將是應對歐元威脅的最有力手段,也是唯一手段。”

眾人,“……”

中米日慮的學生們可能還沒太大感覺,畢竟不是學金融的。

可是,後台的大佬們卻是……蛋疼。

這就是扒皮露骨了唄?齊磊扒了個幹淨,套路確實是這麽個套路,有些還沒有齊磊分析的透徹。不過,沒必要公諸於眾嘛,起碼給大家留個體麵不是?

而齊磊,我管你那個?就是奔著扒皮剝骨去的。

齊磊,“當然,大家可能會想,為什麽一定是中國?印度、東南亞、拉丁美洲都擁有龐大的剩餘勞動力,就不能替代中國嗎?”

“還真不能!!”

“很明確地告訴大家,你們老米沒選擇!”

“因為、中國在基礎設施、基礎教育上的巨大投入,讓其它對手沒有任何競爭力可言。”

“你隻能和中國合作,愛來不來!!還別不以為我們上趕著似的。”

“那麽問題又來了,我想夏普先生一定想問,美國為什麽要放任中國這個潛在威脅茁壯成長?”

“我為什麽不遏製你呢?畢竟美國不是吃素的,更不傻!”

“嗬嗬。”齊磊看向夏普,“你們可以重視起來啊,甚至不選擇中國!”

“但是!”

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中國也可以選擇不去做美國的底層工廠,不購買美元國債,而轉向歐元呀!”

眼珠子一瞪:“沒了你張屠戶,老子還吃帶毛豬了?”

“我想英法德,包括毛熊,都願意看到這個結果。”

我噗!!!吉恩一口老血就要噴出來。

你還是個人了!?明著挖坑是吧?

再也忍不住了,其實齊磊剛上台,他就忍不住了。

幾步上前,“齊磊先生,我認為你在挑唆米歐,還有中國之間的關係,這是極其不道德的,也不是負責任的!”

齊磊一甩膀子,“別裝啦!台上的每一個人我想都聽懂了我的話,也有了自己的判斷。夏普博士,您這種行為在中國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吉恩夏普呼吸有些粗重,他還真的沒想到,齊磊會把話題轉移到這個方向。

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了!

心思電轉,隻道:“齊磊先生,你既然要說矽穀和華爾街的矛盾,就不要扯到國際關係上去!”

這事兒比矽穀和華爾街還大,不能讓他說了!!

齊磊,“如果您不打斷我,我已經說到互聯網產業與金融產業能否共存的部分了呀!”

“……”

臉都黑了。

算了,我不說話了!

你要說是吧?那你說吧!

他越來越搞不懂齊磊到底在幹什麽!你們年輕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是不是?

齊磊看他那個樣兒,冷笑。

“其實我前麵的話,已經給出了答案。”

夏普:“???”

眾人,“???”

而齊磊今天就要把語不驚人死不休進行到底了,我特麽豁出去了!

“這並不是一個理論上的問題,而是一個倫理題。”

“是留誰,保誰的問題。”

“留誰保誰?”所有人除了震驚,又一腦門子問號,徹底讓齊磊繞迷糊了。

齊磊,“剛剛說到,美國唯一的選擇就是將實體產業向中國轉移。這樣做的好處顯而易見,保護了金融的統治地位。”

“但是,既然是討論、我本人也並非一個民族主義者,是吧?”

(雛鷹班+日韓留學生:“……”睜眼說瞎話唄?)

(文經理:我呸!)

(吉恩夏普:我呸呸呸!)

(董北國:臉皮是真厚啊!換了我,都到這個份兒上,絕說不出這話。)

但齊磊麵不改色,臉不紅就行,“從公平的角度出發,從美國的角度出發,說幾句公道話。”

“去實體經濟對美國的危害也不是沒有,而且還不小!”

“必然形成產業空心化,以及美國底層勞動力的大麵積失業。這點大家都不否認吧?”

“等到這個現象到達了一定的臨界值,那麽也必然引發美國國內的動**與輿論不滿情緒。”

眾人,“……”

他還真替美國人著想了呢?

齊磊徹底嗨了,“到時候,美國麵對失業壓力,麵對輿論倒戈,怎麽辦?”

“似乎又隻剩下一條出路,那就是:不得不與中國站到對立立場,將發配到中國的實體產業奪回來!”

“或者,在無法實現的情況下,找到一個宣泄國內不滿情緒的突破口。”

吉恩夏普:“……”

嚓!!

沒太聽懂!他,他真的是在幫美國說話?著想?出主意?

什麽情況啊!?

這些話一傳出去,他在中國又得挨罵,得罵上天。

可是,齊磊就是說了,而且還沒說完呢!

“民眾情緒怎麽緩解?說白了,就是拋出一個替罪羊唄!誰來為過去的錯誤買單?”

呲牙一笑,看在夏普眼裏,要多賤有多賤。回頭看向鮑爾森和矽穀大佬們,“你們誰願意舍身取義一下下,來當這個替罪羊?”

“!!!”

“!!!”

這下……

全懂了。

原來在這等著呢!

終於知道,他說矽穀和華爾街不可調和的出發點在哪了。

兩方此時和夏普的臉色一樣,那叫一個黑啊!

都心中大罵:“我替你大爺!”

“憑啥?”

憑啥我死!?

而齊磊似乎猜透了他們的心思,“別心存僥幸啦!”

“產業空心化的受益者是華爾街,華爾街才多少人?30萬人而已!”

“30萬人卻讓三四億美國人民為他們的饕餮盛宴買單,不衝你們衝誰?”

鮑爾森:“!!!!”

齊磊又對著矽穀大佬們調侃,“矽穀也別高興太早!”

“你們的情況和他們是一樣的,互聯網和電子產業的核心利潤也在少數人手裏。”

“你們不是坑了底層勞動力,你們是壓根不需要底層勞動力,一樣招人恨!”

“我就問,你們誰跑得了!?”

“可是,總不能把你們兩家都推出來鞭屍吧?站在華盛頓的角度,總得保一個吧?”

“那保誰呢?”

嗯,倫理題來了,賤賤的又問了一句:

“要不,你們好好商量商量!?別打起來,打起來多不文明!夏普博士可是要和氣生財的嘛!”

而大佬們完全顧不上齊磊的賤人嘴臉了。

鮑爾森人都傻了,臉色連變,哪還顧得上齊磊的調侃?

保一個?犧牲一個?犧牲誰?

矽穀大佬們也在想,保一個?犧牲一個?犧牲誰?

好吧,這確實是個倫理題,你們倆誰拉出去問斬的問題!

此時,鮑爾森下意識看了一眼比爾,而比爾也正好看了一眼鮑爾森。

正好被董北國捕捉到了。

心說,完嘍!這回算是不死不休嘍!

於是,董大校長又看了一眼吉恩夏普,媽了個巴子,就你還威脅髒石頭?

這回夏普……

無解!!

就問你怎麽辦吧?

而齊磊也看著夏普,心說,老棺材瓤子,腦瓜子嗡嗡的吧?傻了吧?

你先把這個解開,再琢磨我的事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