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這對任何一個寫程序的人來說都是不可能的。
對於陳盈豪、翁世同這種專門挑毛病、找漏洞的頂級黑客來說，亦是不可能的。
除非賈桃芳運氣逆天了，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好吧，可以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也可以說不是。
這裏麵確實有一點運氣的成分，但對於賈桃芳來說，運氣也是建立在實力基礎上的。
因為，他不了解“盤古”係統，所以也是無從下手，這一點是無法逾越的障礙。
對於一款新係統來說，熟悉它，了解它，也是需要過程的。
可是，賈桃芳把這個過程直接跳過了，他讓陳盈豪直接調出了盤古的原始代碼。
然後，從第一行代碼開始，逐行檢查。
這個看似最笨的方法也是最需要功底的，得對編程和係統運行機製有著近乎變態的了解，才敢這麽幹。
這麽說吧，這個活，陳盈豪都幹不了，翁世同勉強可以，但也不敢保證可以高效的糾錯。
可是，賈桃芳做到了。
而且，他是幸運，盤古測試版有300多萬行代碼，他隻是剛開了個頭兒，就抓住了一個小錯誤，所以才隻用了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
當齊磊和南老衝進來的時候，都張大著嘴巴，看著淡然的賈桃芳，以及嘚瑟到忘形的李鑫和許晨。
好吧，和他倆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小孩兒嘛，他們認為，賈老師做到的就和他們做到的一樣。
“牛！”
齊磊不得不佩服，他被驚著了。
要知道，他善於顛覆別人的認知，然後牛B閃閃的打臉。
可是，被別人顛覆認知，並且裝到了的次數還真不多，賈桃芳算是一個了。
而對於齊磊的誇讚，賈桃芳並沒有太多表現，“這隻是一個小BUG，我感覺可以正常跑，算不上毛病。”
“如果不行的話，我再找找？”
這話一說完，齊磊和南老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不用了！”
查找盤古的漏洞，其實就是個小測試，主要是南老和齊磊都好奇，被北大方正的創始人之一的王選教授讚不絕口的人，到底是什麽水平。
兩人太好奇了，所以，想讓他露一手看看。
現在一看，這人確實不凡！
“暫時不用了，以後再說！”南老眼冒綠光，心中別提多高興了。
一個能獨自把windows漢化的人，起碼說明一件事，他必須是對windows的每一行代碼全部了解透徹才行。
單這一項能力，就足以讓人驚歎了。
要知道，別說上千萬行代碼的windows了，就是三石的盤古，南老這個總設計師都做不到這一點。
研發中心的程序員也沒有一個人能做到。
而這個人同時還對漏洞、代碼錯誤，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那這就……
南老可不是要把賈桃芳弄過來，搞編程。
不需要！
他不需要參與任何一個環節的程序搭建，而且這麽用就屈才了。
他隻要帶著陳盈豪和翁世同做最後的校對把關，就可以了。
隻要做好這一件事就行。
而且，一個賈桃芳的作用和價值，也不是一個安全團隊，或者幾十人的校對組可以比的。
他可以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問題，這才是他的價值所在。
突然在齊磊腰眼兒上捅了一下，“給我上！拿下他！！”
捅的齊磊呲牙咧嘴的，這老頭兒，能輕點不？
不過，埋怨歸埋怨，齊磊也知道這個人的重要性。
“那什麽……”清了清嗓子，“盤古係統這邊不用管了，就這樣吧！”
看向另一台電腦，“Win98se這邊……也找到漏洞了？？”
卻見賈桃芳一笑，“這個嘛，不用現找了。”
“嗯？”齊磊皺眉，“什麽意思？”
賈桃芳，“十一年前，我就做過windows係統的漢化工作，對它不能說是了解吧，也算是有感情了。”
“所以，每一代的windows係統出來之後，我都會習慣性的了解一下。”
看著那台筆記本，“目前的98se版本，我隻發現了9個漏洞，有一個微軟已經打上了補丁。剩下8個，問題不大。”
“從安全隱患上來說，有一定的潛在威脅，但對係統運行沒有影響，所以微軟可能還沒發現。”
此言一出，屋中一片寂靜，不由都在心中發出疑問，“八，八個！？”
齊磊還沒回魂兒，就覺腰眼兒吃疼，南老又懟了他一下。
“給我上啊！”
齊磊委屈死了，不著痕跡地揉著後腰，眼珠子一轉：“那什麽……”
招呼周桃，“你帶這倆去吃個飯，然後找地兒休息去吧！”
周桃會意，拉上兩個小孩，其間還佯裝嚴厲，“走吧！惹禍還有功了呢！”
李鑫和許晨本來還挺嘚瑟的，結果一下被打回了原型。心虛地看了眼賈老師，得到首肯，這才跟著周桃往出走。
路過齊磊身邊，還下意識的繞了一下。
好吧，對於這個同齡人，他倆還是有點害怕的。
等到兩個小孩兒走了，賈桃芳這才發問：“齊老板，要怎麽幫他解決微軟的危機？要是……要是太困難就算了。”
“這個嘛……”齊磊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個事兒吧……哪是什麽困難，這是天上掉餡餅了。
估計要是直說，賈老師得吐血。
幹脆做到電腦前問賈桃芳，“李鑫用哪個郵箱給微軟發的郵件？”
賈桃芳不解他問這個做什麽，不過還是到電腦前登陸了李鑫白天用的那個郵箱。
那小子還算雞賊，注冊的一個新郵箱，而且用的是假信息。
登陸之後，齊磊一看是網易的郵箱，直接拿出手機，給丁雷打了過去。
“記一個郵箱，xxxxxx＠126.com”
“讓技術部給我改成企業郵箱，標注是‘三石公司盤古網絡安全部’。”
此時已經快九點了，丁雷都回家了。
聽了齊磊的話，還挺鬱悶，“我都快成給你打工的了！”
說完，又有些訕訕，“現在就改嗎？”
齊磊，“對，馬上！”
丁雷，“行吧，我打個電話。”
……
掛了電話，也就五分鍾的工夫，丁雷就把電話打回來了，“改完了。”
隨後又問：“什麽情況啊？怎麽突然要改郵箱了？”
齊磊嘿嘿一笑，“我說，我想對微軟下手了，你信嗎？”
丁雷一個激靈，整個人都精神了，“哦去！！你不是吧！？盤古不是還連測試版都還沒完成呢嗎？你急什麽？”
齊磊，“盤古雖然還早，不過我覺得，可以把安全團隊先拉出來炒一炒熱度。”
丁雷皺眉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係統還沒上線，就先火一把？”
齊磊則道：“我覺得有這個必要。你知道的，盤古上線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過程，這可不是《傳奇》，隨便炒一炒就行的，高熱度都不一定能拉動裝機量。”
“可是……”丁雷其實不太認同齊磊現在就發難的做法，“可是，你不怕打草驚蛇嗎？要是微軟提前重視起來，你不是對手的。”
微軟絕對是龐然大物的存在，你去搶他的飯碗，隨便出個招兒，就不是三石公司可以招架的。
別看三石公司現在牛逼哄哄，可那都是虛的，在微軟麵前根本就不夠看。
此時此刻，微軟的市值是6600多億美元，是全世界最值錢的公司。
對於丁雷的疑問，齊磊道：“我之前和你的想法一樣，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否則就是找死。”
“可是……”
“可是什麽！？”丁雷有些急切。
他知道，在搞營銷、玩炒作這方麵，誰也不是齊磊的對手。
隻聞齊磊道：“可是老北來了之後，我改變主意了。”
老北來哈市，丁雷他們是知道的，也知道那是齊磊最大的背景。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背景，但是有一點他們能確定，絕對是國家層麵的。
齊磊道：“我原本是沒奢望過上麵支持的，打算三石單打獨鬥。那必然就小心一點為好，最好不引起微軟的注意。”
“可是，上麵有插手的意思，給我添了不少底氣。”
“而且，既然上麵要插手，那現在小心不小心其實沒意義。”
“從哪個角度來說，政府支持的係統上線，微軟是一定會重壓的。”
“呼……”丁雷長出了口氣，“有道理。”
“可是，你打算怎麽炒這個熱度呢？”
卻聞電話裏，齊磊嘿嘿嘿的奸笑，“你說，如果我手裏有8個……不！！算上IE是9個微軟的漏洞，我能幹點什麽？”
“！！！！”
丁雷差點沒蹦起來，一聲大喝，一屋子人都能聽到他在電話裏的嗓門，“你特麽把微軟的程序主管挖過來了！？”
否則，這是不可能辦到的啊！
結果，這邊的齊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賈桃芳，“算是吧！”
對麵的丁雷一聽，心思電轉，眼珠子在眼眶裏亂轉，猛的反應過來，知道齊磊要幹什麽了。
“那盤古的安全團隊要出名了啊！”
緊接著來了句，“我幫你！”
掛斷電話，屋裏除了齊磊之外的人，都是一頭霧水。
好吧，一群搞技術的，真的不知道大佬們在打什麽啞謎。
齊磊也不多說，笑嗬嗬的開始用已經改成企業用戶的郵箱發郵件。
……
李鑫之前發給微軟的那封“勒索”郵件，是很漏骨的。
盡管李鑫自許作文水平不錯，寫的十分委婉，可是，從一個公司、一個成年人的角度來看，他那封郵件簡直就是明著敲詐。
許是太心急了吧！
郵件的大概意思就是，他在IE瀏覽器中發現了一個重大安全漏洞，這個漏洞一旦公開，會對用戶和微軟公司造成巨大的損失。
即便微軟公司現在展開自查，也將耗費大算人力和財力。
他準備三天之後，就把這個漏洞公開出去。如果不想蒙受損失，請微軟公司自行權衡。
沒提錢，但**裸的就是要錢。
這也是賈桃芳無比著急的原因，這就是勒索郵件，就是找死！
……
賈桃芳……
說實話，他現在有點感激齊磊。
齊磊通過關係把李鑫的郵箱改成了三石公司的企業郵箱，盡管改變不了郵件是李鑫個人發出去的事實，可是，用企業郵箱，必然要把麻煩引到三石公司身上。
如果微軟抓住不放，那三石公司也要承受損失的。
本以為齊磊現在編寫的郵件，是對前一封郵件的挽回，可是，賈桃芳在齊磊身後看著他寫，心都涼了。
這特麽不還是一封勒索郵件嗎！？
隻不過，齊磊的勒索手段比李鑫要高明得多。
大概意思是：
〖尊敬的微軟同仁，我司將於三日之後，於三石公司官方網站，定期發布世界範圍內的《互聯網產品安全評估報告》。〗
〖針對當下流行的網絡產品、係統軟件進行客觀、公正、嚴謹的安全評估，以便全世界的網民更加高效、安全的選擇適用軟件。〗
〖其中，包括貴公司所屬係統、IE內核的9項安全漏洞。比如，什麽什麽什麽……比如，什麽什麽……〗
〖我司考慮到可能涉嫌公開商業機密，對貴司造成不可逆轉的信譽危害，遂來郵征求貴司意見。〗
〖如對我司的行為和尺度存在爭議，請盡快回電，進行商討。〗
繞了一大套，齊磊在郵件最後還署名了呢！
【盤古係統研發中心，安全保障團隊】：賈桃芳、李鑫、陳盈豪、翁世同。
這封勒索信……
你說他是勒索吧？肯定是勒索，而且是最卑鄙的。
可是，你又挑不出來什麽毛病。
更要命的是，齊磊直接說了，我手上有你9個漏洞，而且，還把兩個漏洞的詳細情況告訴了微軟。
這可就嚇人了。
想像一下，如果你是微軟的人，看到這封郵件，再證實了兩個漏洞，不說嚇尿，也得驚出一身冷汗來吧？
“搞定！”
齊磊打完最後一個字，鼠標輕點……發送！
身後的賈桃芳臉都黑了，我啥時候成你們三石公司的人了？
加上李鑫他是能理解的，畢竟事兒是李鑫挑起來的。
可是，你把我算上幹什麽？
齊磊的回答是，“賈老師，別多心，畢竟那8個漏洞都是您找到的嘛！”
賈桃芳：“……”
突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我是不是被套路了？
再說了，你這麽發郵件，不是激化矛盾嗎？有啥用？
嗬嗬，有沒有用卻是不知道了。
因為北京時間比微軟所在的西雅圖早16個小時的緣故，此時的大洋彼岸還是早晨6點。
也就是說，最快也要三個小時之後，微軟的員工才會看到這封郵件。到時是怎樣的雞飛狗跳，誰也想不出來。
齊磊伸了個懶腰，這一天把他折騰的。
回身對賈桃芳道：“行了，微軟應該不會再找李鑫的麻煩了。”
賈桃芳雖然將信將疑，可是，現在也唯有相信。
“謝謝齊老板！”
齊磊哈哈一笑，“謝啥？都自己人！”
“呃……”
賈桃芳更搞不清狀況了，啥時候又成自己人了？
這時南老上前，拍了拍賈桃芳的肩膀，“不錯！真不錯！！”
那眼神兒就像看小媳婦似的。
齊磊則道：“這個事兒啊，還要麻煩賈老師跟進一段時間。”
賈桃芳連忙點頭，“這個沒問題！”
李鑫逃出去了，他套裏了。
不過，也是應該。
至此，南老給齊磊偷偷豎起一個大母指，意思是，還是你小子有辦法，繼續，爭取今天把勞動合同都簽了。
而齊磊……
苦笑了聲，卻是沒說什麽。
他有感覺，沒那麽簡單。
……
※※※
天空突然飄起了大雪。
臨近開春的雪花是綿密的，大片大片的抱著團從灰暗的天空飄落。
齊磊等人從研發中心出來的時候，南老兩百多人的大團隊還在忙碌著。
賈桃芳看著那通明的燈火映得雪夜都染上了一層淡金的光暈，不由問道：“他們什麽時候下班？”
齊磊回答道：“年後已經沒有準確的下班時間了，累了就睡，起來就敲代碼。”
賈桃芳：“……”
沉默片刻，說了句，“你們做的這件事挺了不起的。”
齊磊隻是淡淡笑了笑，“難啊！自己做係統太難了！”
領著賈桃芳去了周桃的辦公室。
此時，那三個小孩已經睡著了。
董秀秀蜷在裏間的單人**，許晨睡在外間的沙發。
而李鑫則是趴在秀秀床邊，用新羽絨服的帽子蒙著頭。即便睡著，也依舊攥著秀秀的被角，生怕她踢被子著涼。
賈桃芳隻在門外，悄悄地看了一眼，就退了出來。
眼神，滿是慈愛。
這些都看在齊磊眼裏，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因為那個眼神，讓他想起一些人，一些純粹的人。
此時，周桃在向賈桃芳解釋解釋，“不是沒地方，可那兩個男孩非要和秀秀一個屋。”
賈桃芳一笑，也不意外，“他們習慣了。”
和齊磊來到走廊的盡頭，那裏有一扇歐式的老窗子，可以看到樓外的雪夜。
齊磊則是拿出一包煙來，給賈桃芳遞上一支，然後又揣了回去。
賈桃芳見他不抽煙還揣著煙，不由苦笑一聲，心中感歎，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太大了，同樣是十六七歲，差太多了。
說句難聽點的，齊磊就像一個七十歲的老人，做事滴水不漏。
說心裏話，他驚訝於此。但從老師的角度來說，也挺可憐這個少年的。
因為，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如此，得到一些東西，就要失去一些東西。
齊磊顯然得到很多，可是，他也失去了這個年紀最寶貴的東西。
狠吸一口，看著窗外，不把齊磊當一個少年看待，倒像是成年人之間的交流一般。
“謝謝……齊老板！”
齊磊有些疲憊地搖頭，“別這麽說，我的目的並不單純，當不起個謝字。”
不是裝出來的，確實有點累了。
今天一天就沒消停過，準確的說，他這一個寒假就沒消停過，無比漫長。
賈桃芳疑惑於他的說辭，齊磊隻好坦誠的解釋道：“我命比較好吧，總能在關鍵時候遇到關鍵的轉機。”
“對於李鑫來說，微軟的事是個危機，可是對於我，對於盤古係統來說，這是個機會，打響盤古係統第一槍的機會！”
賈桃芳笑著恭維，“能抓住機會也是一種能力。”
隻見齊磊也一笑，沒有反駁。
其實他也意識到了，他好像漸漸的在失去一些東西。
一些……
他本來最在意的東西！
記得那是夏天，他趟在自己的小**，看著窗外的葡萄藤，曾經賭誓發願的說，要青春不留遺憾的。
可惜，又是一筆沒有對錯的糊塗賬。
珍惜年華沒有錯，可分秒必爭也沒有錯。
……
突然不想再繞來繞去的糾結，圖窮匕現，蹦出一句，“賈老師，有沒有想過換一個工作？來三石公司怎麽樣？”
賈桃芳一滯，“……”
他愣住了，登時明白了一些事情，明白為什麽齊磊非要把他的名字加到三石的安全團隊裏。
有點……有點霸王硬上弓的味道了啊！
不過，賈桃芳關心的不是這個，他沒有齊磊那些煩惱和糾結。準確地說，他沒有大多數人的煩惱和糾結。
因為，賈桃芳從來不算糊塗賬，他活的明白，活的純粹。
突然發笑，自嘲道：“今天是怎麽了？我這麽個臭教書匠，怎麽一下就成香餑餑了呢？”
齊磊挑眉，“怎麽了？還有別人盯上賈老師了？”
這個感慨，顯然不是因為他一個人的一個邀請，就能讓賈桃芳發出來的。
隻聞賈桃芳擺手：“沒什麽。”
“不過今天，你不是第一個說這種話的人，還有一個從前的老同事，現在當了校長，也邀請我過去幫忙，那邊缺老師。”
齊磊登時驚了，心說，誰啊？不長眼呢！？有沒有點判斷力？
試圖挽回著什麽道：“三石公司的待遇，可比當老師高得多。”
賈桃芳沒搭話，依舊看著窗外出神。
煙頭明暗幾次之後，他突然伸手，管齊磊又要了一支，點上。
期間，不找痕跡地看了一眼三個小孩所在的那間辦公室。
良久，聲音低沉，“有多高？”
齊磊，“您開價。”
賈桃芳，“一萬一個月，有嗎？”
齊磊，“少了。”
賈桃芳，“……”
齊磊，“我覺得，您值50萬的年薪。”
賈桃芳，“！！！”呼吸都有些不再勻稱。
“50萬啊……”說不動心，那是假的。
眼神突然神情有了變化，“能預支嗎？”
齊磊，“……”
這回輪到齊磊沉默了。
賈桃芳有此一問，齊磊知道，現在他隻要說“能”，能預支，那這個人就是三石公司的了。
可是，那又成了另外一場勒索，一筆糊塗賬，也成了“出於公司角度考慮的”另外一場對錯難言的“道理”。
最後，齊磊從心了。
“如果您是為了幫那三個孩子的話，不用預支。”
“！！！”
賈桃芳一下怔住，之前想不通的那件事，一下就通透的。
為什麽齊磊要把那二十萬留在公司，原來……
“原來是這麽回事！齊老板早就想好了，卻是在這裏假裝惡人了啊！”
賈桃芳笑了，突然笑的釋懷，“我替他們謝謝你。”
齊磊卻是擺了擺手，淡然道：“用不著。”
也看向周桃的辦公室，真誠道：“一個企業是應該有社會責任感的……”
“隻是做為經營者，有的時候必須把公與私分開，我必須看上去很冷血。”
賈桃芳仔細琢磨著這句話，“理解！”
隨後道：“我會讓他們記得這份恩，讓李鑫去還！”
“別！！”齊磊趕緊擺手，“千萬別！”
“怎麽？”賈桃芳不解，“看不上李鑫的水平嗎？他其實很有潛力的，也不像你說的那麽愣。”
隻見齊磊一笑，“說實話，很看得上！”
“就是這份對程序錯誤的本能，還有如何利用漏洞的變通能力，就不是一般程序員可以比的。”
“再加上，了解實際情況之後，我對他們的人品其實也沒懷疑了。”
賈桃芳玩味，“那你為什麽拒絕李鑫進三石呢？真的是因為信不過？”
齊磊，“也不全是吧！”
“隻是覺得，現在進來有點可惜了。”
賈桃芳，“……”
齊磊：“高中就有這個水平，我想像不出，他們三個受到係統的教育之後，會是什麽高度。”
“也許……不比賈老師差多少呢！”
燦爛一笑：“我這個人比較有耐心，我想，等果子熟了再摘，也不遲吧！”
“對他們，對我來說，都有好處。”
賈桃芳聽罷，豎起一個大拇指，“我原本以為，三石公司的成功應該和齊老板關係不大，畢竟你太年輕了。”
“現在看來，我錯了。”
“不過……”
賈桃芳突然又無比好奇起來。
從一個老師的角度來說，到底是什麽樣的環境與背影，才能培養出齊磊這種人？
“你能跟我說說你的事兒嗎？”
齊磊挑眉，“好啊！”
齊磊從老爺子開始講起，說老爺子對他的影響有多深。
然後說他家老齊，他那個控製欲爆表的媽，還有那些個個身懷絕技的姑姑們。
聽的賈桃芳嘖嘖稱奇，難怪……難怪眼前的齊磊，是這樣一個齊磊。
等齊磊講完，由衷感歎：“你真幸運啊！”
齊磊也認同這一點，“我命好吧！”
不知道是重生的關係，還是什麽，齊磊重生之後的運氣似乎一直不錯。
他今天的成功，除了重生的見識，起碼有一半的功勞來自運氣。
“說起來，我真的應該感謝老天爺給的這份運氣。”
那邊，卻是賈老師畫風一轉，“可惜……很多人沒有你那麽幸運，那麽開闊的眼界，那麽多教你成長的人。”
“告訴你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齊磊嘴角一抽，心中突然有點失望，因為他知道賈桃芳接下來要說什麽。
隻聞賈桃芳繼續道：“就像裏麵那三個，他們沒有你幸運。”
“當然，我不是指家境。”
“哪怕你家境貧寒，可你依然有現在的心境的話，我也絲毫不懷疑你的人生依舊精彩紛呈。”
“我指的是，他們沒有老革命的爺爺，沒有開明的父母親人。”
“沒人教他們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什麽是善，什麽是惡。”
“而且，不僅僅是他們，這個世界大多數孩子都缺少一個正確的引導者，更談不上這樣的好命。”
“他們……”
“隻有我。”
齊磊，“……”果然是這個結果。
隻見賈桃芳在煙霧繚繞間的眸子，漸漸亮了起來。
突然轉變話題，“我大學學的是無線電專業，你知道我為什麽轉去自學電腦編程嗎？”
齊磊猜測，“熱愛？”
“不是。”賈桃芳自嘲著，語氣都拐著彎，“說心裏話，我對電腦還真談不上熱愛，甚至連興趣都算不上。”
“自學是因為我發現，無線電這個專業不是窮人玩得起的。”
“？？？？”
賈桃芳，“不懂了吧？我當初也不懂！”
“我以為無線電就像我上中學那時候一樣，自己組裝個收音機，最多也就聲光演示電路而已。”
“可是到了大學我才明白，太天真了！”
“一個電子元件，便宜的幾毛錢，貴的上萬，哪是我這種窮小子玩得起的？”
“那時候，我的一個作業在腦子裏想的天下無敵，係裏別人做的東西都是小孩玩兒的，我根本看不上！”
“可是到了買零件這一步，兜裏卻空空如野。”
“一個半導體元件就上千塊，方案就隻能留在腦子裏了。”
“最後，我成了全班倒數，最小兒科的那個。”
“所以我放棄了，自學了不那麽費錢的編程。”
齊磊，“……”
賈桃芳：“而且，從中我悟出一個道理。”
“興趣愛好固然重要，但是，人一定要清醒，各種因素都要考慮清楚，起碼要選一個適合自己的，否則就是浪費工夫。”
這也是賈桃芳當老師之後執著於因材施教，因勢施教的原因。
他自己就吃過虧。
長長一歎，有著無盡的感慨，“編程對我來說是生活所迫，倒是老師這個職業……”
賈桃芳嘴角露出笑容，發自內心的笑容，“我很熱愛。”
“我覺得，能教好這些孩子，比什麽都強。”
“所以……”
賈桃芳露出抱歉的神情，“這樣吧……”
“三石公司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義不容辭。但是，如果讓我放棄當老師這個職業，我想我做不到。”
“對不住哈！”
“其實，剛剛我想過留在三石。為了給秀秀治病，我可以委屈自己一兩年。”
“可是……”既然齊磊已經願意負擔，賈桃芳真的不想違心的來呆兩年就走。
……
“理解！”對於賈桃芳的說辭，他以為齊磊會憤怒。可是沒想到，齊磊隻是重重點了點頭，“很理解！”
“嗯？”這倒讓賈桃芳一下沒反應過來，齊磊好像並沒有什麽沮喪惋惜的情緒。
“你……”
齊磊，“賈老師是個純粹的人。”
這句話讓賈桃芳更加不明白了，“你不失望？”
齊磊，“不失望，因為我見過這樣的人。”
倚在窗台上，目光飄向遠方，“可能是我的命……真的好吧？我見過很多純粹的人。”
老秦……
自家老爺子……
唐家老爺子……
包括老丈人徐文良……
還有丈母……
好吧，章南不算，鬼精鬼精的。
話鋒一轉，“況且，我猜著了您不會同意放棄老師的職業。”
“所以……”賤賤的奸笑，“我準備了第二套方案，也許您可以考慮一下！”
賈桃芳：“？？”
你哪來那麽多辦法？
“什麽方案？”
齊磊，“您可以家庭辦公嘛，就是不用來公司上班。”
“利用工作空閑的時間，幫三石解決一點網絡安全方麵的問題就可以了。”
“工作時間、工作量都隨你自己定。寒暑假和周末多做點，開學的時間少做點，這都是可以的啊！”
“回頭我讓南老給你發個特邀的身份，這總沒問題了吧！？”
“……”
好吧，聽上去，還不錯！
其實，剛剛賈桃芳推門去看那三個小孩的時候，齊磊就知道了。
讓他放棄老師這個職業來三石當程序員，基本沒有可能。
那個眼神，一般人是理解不了的，但是能讀懂，非是對事業有著近乎執拗的熱愛是沒有那樣的眼神的。
所以，隻能啟動B計劃。當老師可以，但也得給我幹活，不然太可惜了。
賈桃芳沒有在三石公司等微軟的消息。
這麽晚了，齊磊想留他在這過夜，別折騰了，可是賈老師沒同意。
說是回家和愛人要商量點事兒，過幾天可能還要搬家。
他似乎有點更傾向於……老同事的那個邀請。
隻是還有點事沒談攏，賈桃芳的意思是，他想帶著163中學特長班的幾個尖子生和他一起轉過去。
畢竟這些孩子都是他教出來的，他一走，還不一定怎麽回事呢，放心不下。
齊磊沒說什麽，也表示理解。
還給賈桃芳交了個底，“您明天有空的話，過來一趟，辦個手續，就算是三石公司的人了。”
“另外，讓出納先預支給您15W，半年的薪資。”
賈桃芳一聽驚了，“我就是兼職，不用那麽多，哪用得了三十萬？”
齊磊卻是不容有疑，“用！您是能人，我得攥緊了。”
賈桃芳：“……”
真坦白。
齊磊卻繼續道：“另外，您聽我說完，兼職確實不能按全職的薪資來算，所以我給你算20萬一年，多出來那10萬……”
指了指周桃辦公室，“那三個小的，除了換腎的費用，我們就不再從其它渠道幫忙了。”
賈桃芳：“……”
突然鄭重的向齊磊伸出手，“齊老板，你是我見過最不純粹，卻最真實的人。”
齊磊呲牙一笑，“這個誇獎很特別，我喜歡。”
與賈桃芳鄭重的握了手。
……
賈桃芳走了，裹緊大衣，鑽進雪夜之中。
看著棉絮一般的飛雪，賈老師到現在也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是的，太不真實了。
今天的經曆，讓他印象深刻，甚至足以改變他的生活。
他見識了一個妖孽一般的少年，完全想像不出是什麽樣的家庭、什麽樣的老師、什麽樣的學校可以培養出這樣的孩子。
他還參與了一件糊塗到不能再糊塗的事件之中，三個小孩，三石公司……誰對？誰錯？說不清的，連他也說不清。
好在，一切都解決了，圓滿的解決了。
更重要的是，他成了三石公司的一員，稀裏糊塗拿了20萬的年薪。
20萬啊，足以將他的生活改變的天翻地覆。
說實話，錢這個東西……
賈桃芳不心動？那是假的！
事實上，齊磊甩出50萬年薪的時候，他心都抽抽了。
可是，賈桃芳還是選擇了熱愛，而不是妥協。
正如齊磊說的，他是一個純粹的人。
這同樣也是賈桃芳有生以來，接到的最特別、最高的評價。
“明天！！”
賈桃芳突然心情大好，覺得雪夜的空氣都格外清新。
“明天和章南好好談談，看看她肯不肯接收那幾個學生。”
除了這三個惹禍精，還有兩個……兩個也比較讓賈桃芳操心的家夥。
而齊磊站在窗前，看著賈老師的背影，心中也是遺憾。
“全職多好啊！全職不就更踏實了？”
這個人太牛了，雖然兼職也不錯，本身需要他的地方關鍵是關鍵，但其實任務量不大。
可齊磊是真怕飛了，這種牛人……一輩子也不一定能遇到幾個。
“特麽的！！”狠啐一口，“哪個不長眼的和我搶人！？”
盡管賈桃芳留不留下和搶人的那個沒關係，但是，人嘛，糊塗賬唄，遷怒一下不過分吧？
發泄完，就準備下樓了，到了周桃辦公室門外，隔門瞅了一眼，火氣又上來了。
“三個敗家玩意，可得記得哥的好啊，別當白眼狼！”
“那個姓董的小丫頭，你別死，不然錢白花了！”
“還有那個傻叉李鑫！你特麽可長點心吧！學你大爺的廚子？把姓賈超過去啊！”
正嘟囔著，趙維從樓下上來，“你念叨啥呢？走，吃宵夜去啊！”
齊磊立馬神情一變，恢複正常，“沒什麽。”
板著臉，一邊離開周桃辦公室門外，一邊指著門框子喝罵：“和周桃說一聲，明早趕緊讓這仨滾蛋！咱這是公司，又不是福利院。”
老板的氣場，此時足到沒朋友。
然後，一邊和趙維下樓，一邊拿出電話，給耿大爺撥了過去。
十一點多了，耿大爺都睡了。
被電話吵醒，好大不樂意，“你要幹啥？幾點了！？讓不讓人睡覺？”
齊磊管你幾點，劈頭蓋臉，連珠炮一樣，“大爺，通知你一聲兒哈，你不要股份也行，我給你分紅！從下個月開始，我三叔他們去上學，三石公司就歸你管了！”
“老、子、不、幹、啦！”
哐！
嘟……嘟……嘟……嘟！
耿大爺：“……”
抓著電話，隻穿了件漏洞的破背心兒，在那愣了半天。
然後，猛的摔上電話，就開始穿衣服。
老伴兒被驚了起來，“你幹啥去？大半夜的？”
老耿一邊穿衣服，一邊咧嘴笑，一邊罵，“他娘的！哈，嘴上沒毛就是不行，……哈哈！！”
“給多少分紅啊？你特麽倒是給我個數兒啊？哈哈哈哈！”
把老伴嚇夠嗆，“瘋了？”
結果，耿大爺套上衣服就跑，到樓下上車就往三石公司趕。
“咋回事兒呢？這玩意幾天不盯著就不行啊，沒一個靠譜的！這敗家小子，你看我抓著你的！”
可惜了，哪還抓得住？
跑了！！
早跑了，下樓就讓趙維去開車，回尚北。
趙維說：“都這麽晚了，明天再走唄？”
齊磊不幹，瞪著眼珠子，“老子多一分鍾都不呆！！！”
“走走走走！快走！姓耿那老頭兒不定都在半路上了呢！”
趙維掙紮，“那夜宵……”
“夜你大爺！”
趙維最後掙紮，“微軟還沒回信兒呢！”
齊磊，“回你大爺的信兒！”
微軟那邊回信是什麽，齊磊想象得到。這要是都處理不了，他就可以把三石公司解散了。
再說，還有耿大爺呢！
“走！！”
“回家！”
我特麽回家處處大象，做做題，和二中那幫快樂的小二B們鬥鬥嘴，裝裝B，他不香嗎？在這受什麽折磨？
完全就是有病！
齊磊真的一刻都等不了了，他要回家，要回尚北。
把他失去的那些東西，看看能不能抓住個尾巴。
跳上車，一邊催趙維趕緊動，一邊對著追過來的齊國棟、周桃吼叫。
“手機關機！唐小奕的傳呼回去我就砸了！誰也別特麽找我！”
齊國棟：“……”
周桃：“……”
完了，老板跑路了，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