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上下加起來不超過三百塊。

這是他對女孩的第一印象。不怪他勢利,而是長久以來身為一個經紀人養成的職業習慣,看一個人,會先看對方的穿著打扮、儀態氣質,迅速地劃分出“有明星潛質”、“有利用價值”和“無用”三種。

眼前這女孩微微有些駝背,走路的姿勢也不美,皮膚發黃粗糙,一看就沒經過好好保養。他不禁想起與女孩差不多同齡的夏綾,一雙眼睛水潤靈動,肌膚嬌豔瑩白,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整個世界都閃耀著陽光……

就連上次見麵,她不可置信又心碎欲絕地望著他的模樣,也那麽讓人印象深刻。那是一種極少數人才會具有的氣質,鮮活,生動,愛恨都驚心動魄。

與她相處慣了,再看別的女孩,乏味得就像一杯白開水。

楚琛微微有些走神。

是那女孩率先打破沉默:“我、我臉上是髒了嗎?”說著,不安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楚琛這才意識到,自己盯了人家很久了。

他請女孩坐,很紳士地問女孩喝什麽,點了兩杯飲料,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他不在狀態,總是走神,那女孩卻對這次相親很上心,搜腸刮肚地尋找著話題,盡力活躍氣氛。

中途接到裴子衡的電話。

楚琛說:“抱歉,李小姐,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你慢慢喝。”召來服務生,拿出自己的黑金卡刷下了四位數的消費。

李瓔瓔望著他的黑金卡、鱷魚皮錢包,還有那昂貴的消費單據,眼睛都發直了。她吞著口水,看著他匆匆地抽出兩張百元大鈔當服務生的小費,再對比她自己——買一件衣服都舍不得那麽貴呢。

到哪裏去找比這更優秀的男人?

她握著手中的骨瓷杯子,暗下決心,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夜裏,楚琛回到家。

母親殷切地等著:“相親怎麽樣?媒人給我打電話了,說人家姑娘對你很滿意。阿琛啊,我看你不要再挑了,像你帶的那個女明星,叫什麽來著?夏綾?上次來家裏吃飯一根手指頭都沒動,現在的女孩子啊,真是越來越嬌氣了。哪像這個李瓔瓔啊,媒人說,她知書達理又會做飯,你平時工作那麽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就該找個賢惠的媳婦好好照顧著,這樣媽就放心了。”

楚琛失笑:“您怎麽好拿人家和夏綾比?那天小綾是想幫忙,不是被您自己勸住的麽?”再說了,就算夏綾想動手,他也不敢讓啊,這金尊玉貴的大小姐要是稍微有一點點閃失,裴子衡不剝了他的皮?

他母親不服氣:“那女孩哪會做什麽事?你看她拿碗的姿勢就不對。你好不容易從意大利帶回來的瓷器可別讓她給打了。算了算了,這些女人家的事說給你聽也不懂,總之,找媳婦就要找個賢惠能做家務的,懂不?”

楚琛拗不過她,點頭稱是。

女人在他眼裏都沒太大區別,除了分成夏綾這種“能大紅大紫的”,和李瓔瓔這種“一萬年也紅不成賺不了錢的”,在他看來,都一樣。

既然母親喜歡,他就和李瓔瓔不慍不火地約會。

春節祭祖時,帶著李瓔瓔回去見楚家親戚們,大伯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精彩萬分。“你……你怎麽、怎麽和她在一起了?!”他瞠目結舌地問。

如今的楚琛,早已不是那個窘迫地站在他家客廳、餓著肚子等借錢的落魄少年了,他獨力支付了家族祭祖所需的一切費用,早就成為整個楚家最出息、最有話語權的人。他似笑非笑地看大伯:“瓔瓔不像有些人那麽勢利,我很喜歡。”

不止大伯,當初所有拒絕借錢給他的親戚,都尷尬羞愧地低下頭去。

若不是有父親母親在旁邊拉著他,暗示他別太過分,也許,他早就把這些人諷刺擠兌得再也呆不下去。今時今日,他衣錦榮歸了,所有的親戚都以他馬首是瞻,唯唯諾諾,生恐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他。

眾星拱月中,他卻隻覺得孤單。

深夜夢回,又想起夏綾的那雙眼睛,往日明豔靈動的眸子中帶著絕望和不可置信,仿佛在質問:楚琛,為什麽騙我?!

他驚醒,冷汗涔涔。

李瓔瓔也醒了,坐起身拉開燈,關切地問他怎麽了。

他搖頭:“沒事。”

李瓔瓔柔聲說:“早些睡吧,明天還要回城呢,對了,北惠商場這幾天正在打折,你順道陪我去逛逛?”

楚琛說好。

這個女孩子果真持家,買衣服也花不了幾個錢,精挑細選,加起來也才一千塊錢不到。楚琛想起夏綾,當她懶得出門的時候,會叫人送了定製店的目錄冊給她,隨手一指:“這件、這件不要,其他的每種顏色都做一套。”

他曾經半開玩笑對她說:“你這樣的,也隻有老板養得起。”

她就微微抬起小下巴,有些傲嬌地笑:“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說這話時仿佛整個人都煥發著光彩,很甜蜜很幸福的模樣。

喜歡,到底是什麽呢?

楚琛看了看旁邊的女孩,他無法理解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但這並不妨礙他牽起她的手,去了樓上好一些的品牌商店,買了幾件大方得體的衣物給她。不算很貴,一兩千塊錢一件而已,放到夏綾那邊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卻讓眼前這個女孩子幸福激動了好半天。

也許,這就是母親說的知足常樂吧?

他開始認真地考慮和這女孩的婚事了。

第二天去帝皇,看見裴子衡坐在辦公室裏喝濃咖啡,雙眼布滿血絲,一宿沒睡的模樣。他關切地問:“老板,有什麽我可以幫您的嗎?”

裴子衡說:“給我把那邊的胃藥拿過來。”

楚琛把胃藥遞給他,看著他皺著眉頭吞下,這才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還是為了小綾的事?”那個像蝴蝶般絕色又豔烈的女孩子,就算被囚禁了還是不讓人省心,短短幾個月時間,就鬧出了不知道多少麻煩。

裴子衡沉默許久,揮揮手,讓他出去。

楚琛替他關上門,站在走廊上,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考慮婚事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