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夏綾也大致了解是怎麽回事了。

大約就是那幫粉絲看夏雨不順眼,使盡手段折磨她,最後把人折磨死了。

她有些唏噓,沒想到夏雨算計了別人一輩子,到頭來惡人自有惡人磨。“這種事,監獄裏沒人管麽?”夏綾問。

顧琳冷笑一聲:“誰管呀?獄警裏也有你的粉絲,平時不找我們麻煩就已經很不錯了,看見我們被折磨,就差沒拍手叫好了!我告訴你,你的那些粉絲都是畜生!都是一丘之貉!等我刑滿釋放以後,一定會叫爸爸好好收拾她們的!”

她越說越激動,又恨不得撲到玻璃上撕爛夏綾了。

夏綾望著她那張憔悴不堪的臉,忽然覺得她很可憐,原本的千金大小姐竟然淪落至死,任人宰割,叫天不應叫地無門,也許,還沒發瘋已經是奇跡。夏綾把語氣放和緩些,繼續問:“聽你的說法,莉莉安她們不是第一次欺負人了,怎麽下手這麽沒分寸,就把夏雨折磨死了?她們難道有膽子在監獄裏殺人?”

顧琳搖了搖頭,低聲說:“她們以前都沒殺過人,起碼……案底上沒有。”

那就很奇怪了,夏綾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有再大的仇怨,她們何必冒著風險對一個第二天就要上刑場的人動手?這裏麵……

真的沒有別的原因?

她看著顧琳:“這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

顧琳再次搖頭,不出聲了。

夏綾見問不出什麽來,歎了一口氣。她心裏隱隱有個懷疑,也許這件事和裴子衡有關,可如果是那樣,那個男人未免執念太深、太可怕了。

“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顧琳說。

“暫時就這些。”夏綾看著她,“現在,作為回報,你可以提要求了,凡是我能辦到又不違反原則的事,我都會給你去辦。”

顧琳用手指絞著衣角,好半晌,才放下自尊心,輕聲說:“你能不能叫莉莉安她們別再找我麻煩了?”入獄以來,她過得生不如死,就連牙齒也被那幫犯人打掉了好幾顆,她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

這個要求好辦。

夏綾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紅色小拎包,從裏麵取出一本精美的便簽本,翻開來,上麵有許多平時她靈感突發時隨手記錄下來的音符、歌詞和塗鴉。她撕下其中的一張紙,又取出一支眉筆,在紙上寫下了“贈莉莉安”的字樣和自己的簽名落款。十分唯美,就好像一件稀有的藝術品。她把這張紙遞給顧琳:“你去交給莉莉安,就說是我送她的,讓她別再為難你。”

顧琳接過紙,連手都微微有些顫抖。

她遭受了那麽多毒打和苦難,還眼睜睜地看著夏雨死在麵前,而那幫惡魔自從夏雨死後,又開始不斷地折磨她,找樂子。這麽深重和恐怖的傷害,是這一張薄薄的紙就能驅逐的麽?顧琳心裏沒底,又滿懷期盼。

夏綾並不理會她內心的曲折,提起自己的包包,走出了探視間。

有獄卒在外麵等她。

夏綾問:“有事嗎?”

獄卒說:“綾小姐,聽說夏雨被逐出家族了,她現在一個親人都沒有,您要幫她收屍嗎?如果不幫她收屍,我們隻能把她當作孤魂野鬼葬了。”

夏綾一愣,才想起還有這個問題。

她有些無意識地望著漫長的走廊,盡頭處,隱隱透著朦朧黯淡的深青灰色天光。“好,我來收就我來收吧。”她說,再怎樣的恩怨都隨著死亡煙消雲散,如樹藤糾纏的兩姐妹,又何妨相送最後一程?

獄卒大鬆一口氣:“謝謝您,綾小姐,這能省掉我們很多事呢。對了,請您跟我來一下,夏雨在臨死前交給我們一封信,她委托我們說,如果您願意幫她收屍,就把這封信交給您,如果您不願意,就燒掉。”

夏綾有些好奇,會是什麽信?

回到家,她踢掉鞋子,盤腿坐到沙發上,把那封信取了出來。

那是一封很薄很薄的信,輕得就像沒有重量,讓人懷疑裏麵到底有沒有裝東西。她叫傭人拿了一把裁紙刀來,小心地拆開,取出一張寫滿了娟秀小字的信紙來。那是夏雨的筆跡:

[姐姐,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不用為我難過,或許,你根本就不難過吧?不過,我寧願相信你還是有一點點心疼我的,不然也不會選擇幫我收屍,是不是?

[衝著你的這份心疼,我告訴你一件事——上次把你騙去俱樂部吸大麻的人真的不是我,是蘇棠。不用懷疑,她比我更恨你,這次想要害你身敗名裂沒有成功,說不定下次就會害你去死。女人對付起情敵來可以很狠毒,你在我身上也見識過了,哈,不要以為蘇棠會比我更善良。

[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

[我很期待你的糖拌飯,真是奇怪,長大以後明明吃過那麽多山珍海味,到了臨死前卻那麽惦記著當初孤兒院一碗劣質飯菜的味道。

[還有遺產。

[你上輩子死的時候,所有的遺產都由我繼承了,大約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吧,如今輪到我把它們還給你了。經過我這些年的經營,它們增值了有兩到三倍,你那麽不會理財,可別全都敗光了。

[姐姐……

[讓我最後再叫你一聲姐姐,替我對小紹輝說一聲對不起。]

落款是夏雨絕筆。

很短的一封信,夏綾卻反反複複地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她一動不動地窩在沙發上,握著那頁薄薄的信紙,發著呆。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一絲絲地抽痛,原來,人之將死,是真的會良心發現的……

不知在沙發上窩了多久。

女傭走過來,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小姐,您沒事吧?”

她這才驚醒,說:“沒事。”起身,獨自一人上了樓,拉開書房櫥櫃最深處的抽屜,就要把那封信放進去。

目光忽然在“害你的人是蘇棠”那段話上逗留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