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恬淡安閑。

並不因自己是小輩而受寵若驚,也不因身後有國師大人撐腰而得意忘形,甚至,連孩子被人綁架的憤怒也沒露出幾分,這般心氣,豈是池中物?

可惜了……

如果,她的麵相能好一些,便有資格當厲家主母。

想到這裏,厲老爺子看著夏綾:“既然我誠心道歉,自然會竭盡所能讓你滿意。葉小姐,你想要什麽,說吧。”

夏綾依然看著大海:“我想要時光倒流,紹輝從未被綁架過。”說完,轉頭看了一眼厲老爺子,笑了一笑,“做不到,是不是?”

厲老爺子說:“就算是國師大人,恐怕也做不到。”

夏綾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朝遠處走去:“老爺子,你知道我想要什麽的。”她想要和厲雷在一起,接受親友祝福,一家人和和睦睦。

但,老爺子不願意給。

果然,身後那老頭的眉毛皺了起來,聲音發沉:“葉小姐,你想要的未免太多。與其要求我,你不如去要求國師大人替你解除身上的災厄,到那時,我厲家會讓你得償所願,嫁入家門。”

甲板上,那年輕女孩子的腳步頓了頓,回眸:“是麽。”

再次往前走去。

她想和心愛的男人長廂廝守沒錯,但並不是哭著敲著要嫁入厲家。能得到厲家人的接納與祝福最好,就算得不到,她也不會強求,最壞不過是與厲雷一輩子不舉辦婚禮,不入厲家門,而厲家,永遠不會知道他們失去了什麽——

來自鳳凰的榮耀。

用她的半生坎坷,福澤子孫。

這,才是鳳凰命的真諦——涅槃曆經劫難後,是延綿的福報,落在哪家,哪家就是世世代代平安富貴。所以,哥哥一直告誡她,不能輕易下嫁,假若厲家人排斥不認可,沒有勇氣承載她的災厄,那麽,自然也就沒有那麽大的福份承載她後半輩子的福澤。若強行下嫁,隻會給厲家招禍的。

鳳棲梧,鳳棲梧。

也要這梧桐宮承受得住。

她一步步往前走,背影優雅而又高貴,隱約間竟然有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度風華。厲老爺子看得有些恍惚,這女孩子,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你——”他終於忍不住問,“和國師大人是什麽關係?”

夏綾再次停步轉身,又笑:“如果我說,和國師大人隻是因緣際會,他答應出手幫我一次,從此再不相幹,老爺子,你會不會很失望?”

她唇角的嘲諷之意太明顯,讓老爺子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女孩子,真是給臉不要臉!

原來,她和夏國師也沒有什麽深入的交情,倒狐假虎威了這麽些日子!

老爺子握著手中的茶盞,手指漸漸用力,差點把茶盞捏碎。一旁的隨從看得膽戰心驚,小心翼翼地說:“老爺子,您可別氣壞了身體,為了這麽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不值得。”

厲老爺子想想也是,強忍著,平複了自己的心情。

既然夏綾和國師大人沒什麽關係,老爺子也不打算繼續在郵輪上耗下去,臨走前,叫來自己的孫子:“厲雷,我絕不允許你娶她進家門,你好自為知。”

“今生今世,我的妻子隻有小綾一人。”年輕而俊美的男人毫不畏懼地盯著自己的爺爺,“無論您使出什麽手段,都無法拆散我們。對了,我有話想問您,您到底是怎麽想到把紹輝弄到這種地方來的?是不是裴子衡?”

他不傻,這些年來好幾次的陰差陽錯,早就讓他懷疑裴子衡與爺爺暗中有所勾結,隻是一直沒發現確鑿證據。但這次紹輝事件,疑點實在太大——正常人怎麽會想到把孩子放進調\\教俱樂部?也隻有裴子衡,那個男人知道小綾最不堪回首的過往,知道小綾最畏懼的是什麽,才使出這樣陰損的招數。

果然,厲老爺子眯起眼睛笑了,笑意卻不達眼底:“現在才發現嗎?對,老頭子我早就和裴子衡聯合了,那個男人在葉星綾身上花的心思比你隻多不少,誌在必得,他們才是天生一對,你就不要再中間攪和了。”

“爺爺!”厲雷忿怒難當。

老爺子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奢華房間的屏風後,一個穿著輕絲曳地長袍的女孩子悄聲走出來,望著老爺子離去的方向,神色有些蒼白。“竟然是他……”她喃喃地說,“我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大家終於可以好好相處,原來,他表麵上對我的好都是假的……”

她蒼白的手指蜷曲起來,在身側握成拳。

有誰說過?舊日的戀人是心頭的朱砂痣,就算被命運分開了,也依然是記憶裏最美好的一抹紅,如夢似幻。

可是,她的朱砂痣?

不過是一片血荊棘罷了。

她垂下眼眸,讓人看不清神色。

厲雷走上前去,輕輕擁抱著她單薄的身體:“小綾,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後離那個男人遠點,他太危險。”

她長久地緘默。

郵輪終於抵達海岸線,當她提著裙擺、被人攙扶著下船的時候,轉過頭去對身邊的他說了一句:“再過幾天就是公布紹輝身世的日子了,新聞稿改一改。”

厲雷仿佛早就料到似的,並不覺得意外:“好。”

他在心裏默默為裴子衡點了個蠟,不得不說很有些暗爽,這就是不作不死的典型,原本,小綾的心裏是那麽向著那個男人的,卻被那個男人自己搞砸了。

感謝豬對手。

厲雷的笑容飛揚起來。

夏綾帶著紹輝回了家,安頓好孩子,徑直去了隔壁裴子衡的別墅。

裴家的下人周媽打開門,看見她,很驚喜:“葉小姐,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快進來,先生正在書房裏,我這就去叫他。”先生早已吩咐過,不管葉小姐任何時間來都必需第一時間通知他。

夏綾說:“不必了,我自己上去找他。”

周媽連連說:“也好,也好。”雖然,先生在書房裏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但對葉小姐是個例外,她總是有特權的。

夏綾輕車熟路地上了樓,順著木質走廊,一路走到盡頭裴子衡的書房前,推開門。裏麵,高大的男人正坐在一張寬敞的紫檀木書桌後,處理著堆積如山的公文。他都五官一如往日冷峻深刻,半明半昧的光影裏,眉心微微皺著,顯現出刀刻一樣的豎痕。

聽見響動,他抬起頭來,眉心舒展開:“小綾。”看完記得:方便下次看,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