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安靜下來。

蝴蝶羽翼般的睫毛扇了幾扇,身體更深地陷入藤椅裏。

小花園裏微風輕拂,帶著她身上的薄紗衣裙輕輕飛舞,她的聲音也如這薄紗般輕柔、細膩而緩慢:“他要回國,關我什麽事?”

像是說給厲雷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一心一意想與厲雷在一起的女孩子了,如今的她,在經曆了數場情殤後脆弱不堪,就算依然舍不得厲雷,但……那樣的舍不得,已經不足以讓她飛蛾撲火、義無反顧。

雪山之行剛剛燃起的一絲重修舊好的心思,隨著這句話黯淡下去。

厲雷在她的藤椅邊半跪下來,握住她的手:“小綾,我都把你哥哥當成我自己的哥哥……”

“所以,要我把你爺爺當成自己的爺爺嗎?”

她的聲音清清淡淡,竟有幾分肖似夏默言的味道,隱隱的冷酷。

厲雷停了幾秒,才說:“這一次,我不會讓他傷害你。也請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爺爺年紀大了,容易鑽牛角尖,我不奢求你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爺爺那樣,隻求你不要因為他的緣故放棄我。”

她沒說話。

他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小綾,我愛你。”

愛,就是一句魔咒。

夏綾也不知道自己是犯賤還是什麽,竟然鬼使神差地答應了這個請求,她不會去委曲求全討好他爺爺,也不會因他爺爺的阻撓而離開他。

厲雷這才放下心來,吻了吻她的手。

厲老爺子來得很快,離小紹輝可以公布身世還差三十多天,老人家就在管家等人的陪同下浩浩蕩蕩地來到了s城。

夏綾看到新聞圖片。

老爺子乘專機抵達,厲雷率譚英、蘇棠等人相迎。

厲睿也去了,起初被蘇棠牽著小手站在厲雷的左手邊,自然而然的模樣,親密得就像一家人。隨後,厲雷召了落後幾步的譚英上來,站在右手邊,自己微微踏前一步,於是,一家人的感覺變成了**oss與下屬們。

待厲老爺子下機後,目光微微一掃,召了厲雷來攙扶自己,又一手拉過蘇棠與厲睿噓寒問暖,臉上帶著和藹的微笑。一路信步前行,譚英、隨性保鏢與私人醫生們跟在他們後頭,看上去,就像是一大堆下屬簇擁著一家人。

有記者深度分析過這三次站位,得出結論——

蘇棠女士渴望著與厲二少爺在一起,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厲老爺子也十分希望撮合他們,從站位就可以看出,完全把蘇棠當成了自家媳婦。

夏綾緩緩放下報紙。

就知道老爺子回來沒什麽好事。

她站起身,從鳳千殤的頂層辦公室望出去,隔著落地玻幕,對麵就是天藝極具設計感的雙星大樓。一大群記者簇擁在樓下,舉著長槍短炮拍攝著正緩緩進入大樓的一行人——厲老爺子、厲雷、還有蘇棠。

老爺子被孫子攙扶著,另一隻手牽著厲睿,與蘇棠說著話。

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模樣。

不知道老爺子跑去天藝做什麽?視察嗎?還是向她示威?又或者是昭告全世界、蘇棠才是他認定的孫媳婦?

夏綾不知道,但準沒好事。

她伸出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把窗簾拉上了。

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她回頭,“林鬱南?”

“我就知道你看著鬧心。”林鬱南毫不客氣地揭她的傷疤,“所以我還是過來一趟,提醒你——別衝動,你現在是天後了,不是當年的小明星可比,可別再上趕著貼到人家門上去,如果再被趕出來一次,這丟人可以丟到外太空去。”

他還對幾年前她被趕出厲家總部的事耿耿於懷。

那時候,她還隻是個小明星,傷得起。

如今,她風華傾城,顛倒眾生,若是再被人掃地出門,就不是顏麵無存的問題了,而是人氣、格調,甚至代言和通告,方方麵麵都會大受打擊。

她損失不起。

夏綾也明白這點,清冷一笑:“誰說我要倒貼了?”

抬腕,看了看時間。

林鬱南知道她看時間的用意:“往常你在公司的時候,厲雷都會在六點準時接你去吃飯,要是你忙,他也會帶了便當來。嘖嘖,眼看著就要到六點了,今天對麵那位老爺子和蘇棠都在,他還趕不趕得過來?”

“趕不過來也沒什麽要緊,”夏綾輕輕地說,漫不經心的模樣就像在談論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裴子衡一直邀請我去他那邊,想讓我嚐嚐他新拍到的那瓶紅酒,那瓶酒……也該開了。”

林鬱南莫名打了個顫。

真是……得罪了女人才是最可怕的啊。

尤其是還沒追到手的女人,稍不留神,就會被拋棄的啊。

林鬱南還在唏噓,夏綾已經丟下他,轉身緊了休息間,一件件地挑衣服、配首飾,化妝。走出來時,已經褪下了寬鬆的罩衫,換上了綴滿碎鑽的限量版小禮服裙,手包也是配套的限量版,高跟鞋細細長長,光可鑒人。

林鬱南吹了一聲口哨:“女王陛下,您這是要去哪裏?”罕有在非演出場合見到她氣場全開的時候。

夏綾一笑,眼尾的閃粉華麗動人:“下樓。”

她伸出一隻手,動作優雅而自然。

反倒是林鬱南,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是什麽意思,上前扶住她。心裏不禁吐槽,女人啊,鬥氣的時候真是可怕……

抬頭,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果然,正一分一秒地指向六點。

鳳千殤的樓層很高,設計得如鳳凰巢穴——或者說如宮殿一般考究華美,每一級階梯都鋪著花紋繁複的地毯,如流動的韻律般隨著走勢蜿蜒曲折,人走在上麵,就如同走在星雲之巔,高貴華美不可方物。

林鬱南低頭哈腰地扶著夏綾,一步步往下走。

他大致明白了她的心思,既然要做戲,就要做全套。

走了大約有三分之一的路途,聽到樓下有喧囂。隱隱地,是閃光燈和人群湧上樓的聲音。林鬱南不禁笑了起來,小聲對夏綾說:“看來,那個男人還挺惦記著你的哈,沒蠢到讓你穿著這一身跑去情敵那邊。”

夏綾的唇角微微上翹,弧度細微得幾乎差距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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