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隻覺得有雪塊砸在臉上。

才要抬頭看,忽然身體就被厲雷撲住:“危險,雪崩!”

她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來不及驚呼,整個人就被鋪天蓋地奔騰而來的雪花埋沒,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當她再次幽幽醒來時,隻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得厲害,有什麽溫熱的**流進了嘴裏,腥甜的味道。她的眼前一陣陣發黑,看不清周遭的景象,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還沒過去,不時有雪粒飛濺到她的麵頰上,冷冰冰的讓人生疼。

她動了動。

一雙堅實有力的手臂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蜷縮在一個人的懷裏,倚靠在對方溫暖的胸膛上,對方的身軀如暴風雨中的一葉小舟,為她隔出一個安全的世界。

她的意識漸漸清醒。

想起自己是在哪裏,剛剛發生了什麽——那個遊客喊了一聲後,就發生了大規模的雪崩,山頂的積雪挾裹著雷霆之勢呼嘯而下,瞬間就將人吞沒。在最後關頭,她記得是厲雷撲住了自己,那麽,如今抱著她的人肯定就是厲雷了。

可是……

紹輝……

紹輝呢?!

她忽然焦急起來,不斷地掙紮著身體,環顧四周。

厲雷察覺到她的動靜:“別亂動,小綾,雪崩還沒過去。”他的聲音輕得猶如耳語,背靠著一塊大石頭。在雪崩發生的一瞬間,多年來在野外和戰場上淬煉出的生存本能讓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塊大石頭,想也沒想就抱著她撲進來,也正是靠著這塊大石頭抵擋著雪崩,形成一方小小的安全空間,他們才活到現在。

夏綾卻依然掙紮,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輝……紹輝……”

厲雷聽明白了她在說什麽,沉默了一下,才說:“他會沒事的。小綾,你別亂動,萬一引發更大的雪崩就麻煩了。你要好好地活著,等雪崩一結束,我們才能找紹輝。”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

她卻依然很煩躁,隻是勉強克製著自己,沒鬧出什麽動靜來。

她憂心如焚地等著,從未感覺過時光是如此地漫長,外麵的風雪轟鳴仍在繼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幾秒鍾,又或許是幾小時,終於漸漸平息下來。

夏綾第一時間從厲雷懷中出來,想要站起身,卻直不起來——這才發現,他們被困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幾塊天然巨石之間的縫隙裏。

“我要出去找紹輝!”她急切地說,試著去挖外麵的雪。

厲雷一把拉住她的手:“別動!一旦塌方,會把我們都埋了的!”

夏綾急得都要哭出來:“那怎麽辦?孩子年紀那麽小,在雪裏堅持不了多久的!”她無法想象,在嚴酷的雪山裏,孤單一人的小紹輝該如何活下去。

厲雷說:“他是個勇敢的孩子,會沒事的。”也不知是在安慰夏綾,還是在安慰自己。他把她拉到身後,“我來挖。”

他比她有經驗,知道哪裏可以挖開,哪裏有危險。

夏綾退後幾步,憂心地抬頭看他挖。這塊小小的藏身之處被巨石和冰雪封堵住,光線很暗,直到他靠近冰雪的時候,她才看清——“你的頭,受傷了?!”

她忽然想起來,在他懷裏時嚐到的腥甜血味,原來,不是她受傷。

是他。

厲雷抬手,抹了一把額角的血跡:“小傷,不礙事。”這是護著她撲進巨石後麵時,被冰雹砸出的傷口,痛了一陣,流了點血,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下,其實很快就止血了,隻是看著嚇人而已。

她卻很心疼,從自己的行囊裏摸索許久,找出紗布,給他纏上。

額頭接觸到紗布的時候,他很想訓斥她不要浪費急救用品——要是同隊的下屬或者雇傭兵這樣做,他早就把人開除出隊伍了。在野外,有時候一點點紗布和藥品就是一條人命,怎麽可以在這點小傷上奢侈浪費?

然而,她不是他的下屬。

她隻是一個因為關心他而慌了手腳的女人。

厲雷隻覺得心裏一暖,所有即將出口的訓斥都如同冰雪般融化,無影無蹤。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智商為零的厲小雷同學,任她小心翼翼地替他包紮好傷口,隨後,他把自己藥品包中的一塊紗布取出來,補充進她的藥品包中。

夏綾說:“幹什麽?”

厲雷:“太重,先用我的。”

她看了看他身上背著的雪鑿、雪鏟等物,不疑有他,也就任他把救命的用品放入了自己的背包中。

厲雷十二萬分小心地鑿開一道雪窟窿,終於,一道天光灑下來。他把之前鑿出的雪渣堆在腳下,形成一個踏腳的雪堆,率先爬了出去,見沒有危險,又伸出手來把夏綾拉出去。

夏綾的雙腳重新踏上外界的土地。

山裏的雪崩來得快也去得快,此時,天氣早已放晴,湛藍的天空萬裏無雲,映照得整座雪山晶瑩肅穆,華美得就好像仙境。

地貌大變,早已分不清哪裏是來時的路,哪裏是要去的方向了。

夏綾舉目四望,沒有發現紹輝的影子,甚至連一點點留下來的線索都沒有,急得聲音都變了調:“怎麽辦?我們該去哪裏找紹輝?!”

厲雷取出羅盤——還好,在剛剛的雪崩中,這隻軍用羅盤隻是有些微的扭曲變形,並不影響功能的使用——他定了位,對夏綾說:“雪是從山上滾下來的,紹輝應該是被衝往下山的方向,我們沿著那個方向找找看。”

說著,指了一個方向。

夏綾匆匆地就要往那邊走。

厲雷一把拉住她:“跟在我後麵。”

雪崩後的路麵很蓬鬆,全是鬆軟的積雪覆蓋,十分危險,指不定哪裏就有懸崖或者雪坑,稍不留神就會出事。他不會讓她走在前麵的。

她勉強控製自己不走到他前麵,然而焦急的心情如燒灼一般:“你快點,紹輝那麽小,撐不住怎麽辦?”她說著說著,又想哭了,抬手狠狠抹了抹眼睛,知道現在不是脆弱的時候,緊緊隨著厲雷的步伐去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