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看見門口有人出來。

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披著一件長風衣,他步履匆匆的走到她的車前,彎下腰來問:“孩子怎麽樣?”

夏綾看清了他的臉:“裴子衡,幫幫我!紹輝起疹子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歐陽醫生在嗎?”

裴子衡說:“你別急,我陪你一起去醫院。歐陽醫生也去。”他說著,拉開她駕駛室的門,“你去後座陪孩子,我來開車。”

眼下不是客氣的時候,她急匆匆去了車後座,抱起紹輝。紹輝身上似乎更燙了,疹子出得又快又急,密密麻麻的看著瘮人。

歐陽醫生也上了車,與她一起在車後座,還帶了一個小型急救箱,給孩子看了,說:“葉小姐,孩子大約是什麽東西過敏了,要找到過敏源才行。我已經給他做了簡單的急救處理,能堅持到醫院,你放心。”

夏綾這才稍微放了點心。

“開快點,”她對裴子衡說,“還有多久到醫院?”

裴子衡的車開得又快又穩,聲音也很沉穩:“就快到了,我出門前已經讓保姆聯係了醫院,幾位專家都在趕去的路上,可以給孩子進行會診。”

她微微怔了怔,這才想起裴家和院方很熟,能調用特權。

深夜的道路寂靜,無邊無際的黑暗蔓延,可是,在這一片黑暗裏,她的心忽然安定下來,就好像找到了依靠。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六神無主、驚惶失措的時候,隻有這個宛若神祗的男人,是她永遠的定海神針。

她抱著懷裏的紹輝,靜了下來。

很快就到了醫院,果然,如裴子衡所說,遠方已經準備好了接診,把紹輝推進診室的時候,幾位專家也陸陸續續趕來。他們給孩子做了全方位的檢查,然後告訴夏綾:“葉小姐,我們先把孩子放進無菌室做脫敏治療,關於過敏原的檢查需要花費一點時間,請您耐心等待。”

於是,她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等。

裴子衡陪著她一起,把自己身上的長風衣脫下來,披到她的肩上。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出門時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衣,被走廊上的風一吹,隱隱的寒冷。她抬頭看了裴子衡一眼,說:“謝謝。”

裴子衡安慰她:“孩子不會有事的。”

“他是我的**。”她說。

兩個人在門外等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醫生推門出來,說:“過敏源已經查清楚了,是化學纖維過敏。這是一種非常罕見的過敏,平常的人造纖維衣物接觸都會引發很嚴重的後果。”

夏綾的腦子忽然轟地一聲:“你說什麽?”

她想起自己死去的那個孩子,也是化學纖維過敏,怎麽會這麽巧?

裴子衡的神色也微微變了:“化學纖維過敏?醫生,會不會弄錯了?”

“不會錯,”醫生說,“我們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夏綾的身體搖搖欲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仿佛有什麽聲音在心裏呼之欲出,然而太模糊,模糊到讓她抓不住。

裴子衡很自然地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來。

他的心中翻湧著驚濤駭浪——與夏綾不同的是,他十分清楚的知道當年她的親生孩子並沒有死,而是被夏默言抱走。聯想起紹輝經常說“舅舅說……”,裴子衡心裏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莫非,葉紹輝就是裴紹輝?

就是她的親生兒子?!

他的神色漸漸變得幽沉。

“他現在怎麽樣了?”忽然間,他聽見夏綾幹澀地問。

“情況還算穩定,過敏已經控製住了,不過需要住院治療。”醫生說。

夏綾點點頭。

她仔細回想,大致知道紹輝為什麽會忽然化學纖維過敏——平時在她家裏,孩子穿的都是純天然織物,家裏的保姆也穿的她準備的“工作服”,也都是純天然織物,根本就接觸不到化學纖維。

可是,昨天呢?

跟著厲雷上車的時候,她記得紹輝挨孫記者很近,應該就是那時候接觸到的孫記者身上的衣服料子,導致的過敏。

她的心揪起來,這種過敏源太常見了,孩子長大了該怎麽辦?

胡思亂想著,又覺得,這個孩子和她死去的孩子是那麽相似,是不是一種緣分?也許,是老天爺看她失去孩子太可憐,特意派了小紹輝來安慰她……

她忽然站起身,去找到主治醫師,說:“我想檢測一下孩子的血型。”

主治醫生有些不解:“為什麽?”

“這孩子是我領養的,”夏綾說,“我都還不知道他的血型,萬一以後再遇到什麽危險也不知道該怎麽急救,不如趁這次,把一些基本的數據都了解清楚。”

主治醫生覺得有道理,說:“我們會給孩子做檢查的,等結果出來以後,會告訴您。”

夏綾謝過主治醫生。

裴子衡在旁邊聽到了,神色更幽深。

他陪著她守在孩子身邊,一天後,孩子從無菌病房轉到普通病房,身上的疹子來得快退的也快,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不過,還不能出院,還要觀察。

夏綾這一天一夜被折騰得夠嗆,受驚過度,都沒有怎麽好好睡覺。此時,見孩子已經沒有大礙了,她終於支撐不住,趴在孩子的病床邊睡過去。裴子衡把她抱起來,在醫院附近的高級賓館開了間房間,把她放進去,吩咐人好好照顧。

自己折返到病房,問醫生:“驗血結果出來了嗎?”

醫生說:“出來了,是很罕見的MNSSU型,這個孩子一定要注意保護,不然萬一失血過多,很難得到及時補充。”

裴子衡的臉色微微繃緊,多半就是這個孩子了,化纖過敏,MNSSU血型,年紀也符合,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巧的事?

他謝過醫生,說:“葉小姐那邊,還希望你保密。”

醫生一怔,“這種血型很危險,還是盡早讓監護人知道比較好。”

裴子衡說:“告訴她,是o型。”

醫生驚訝:“先生……”

裴子衡看他一眼,眸光中有無盡的威壓:“我記得下一次的副院長選拔近在眼前了吧?陳教授不如把心思放在選拔上,也許會有驚喜。”頓了一頓,“如果三心二意的話,恐怕也不是什麽合格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