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回到家,錄歌,趕通告,帶孩子。

日子照過,平淡無奇。偶爾,紹輝會問她:“姐姐,你說厲叔叔什麽時候會讓蘇阿姨搬出去呀?我好想二毛,還有厲叔叔做的飯,嗚嗚嗚。”

夏綾就微微垂下眼簾,遮住情緒。

“隨便他,”她說,“趕不趕出去都無所謂。”

然而,紹輝還是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期盼和緊張。孩子很著急,天天盼啊盼,笨爸爸,笨爸爸,媽媽都給你機會了,一定要把握住啊。

也許是上蒼聽到了他的聲音。

不久後,厲雷登門造訪。淡金色的秋日暖陽下,他穿著一身薄薄的襯衫,隱隱勾勒出純棉底下矯健的肌肉。這幾年在槍林彈雨中的磨練,讓他的身材更加完美,就連臉上那一道鋒銳的疤痕,也平添了幾分男人味。

他手捧一隻精美的禮盒,出現在她的家門口。

紹輝顛顛的來開門:“厲叔叔,厲叔叔!”

厲雷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彎下腰來摸他的頭:“小紹輝,乖不乖?”

“乖!”小小的孩子使勁點頭,把他往屋子裏拉,“姐姐正在練習室練習舞蹈呢,我去叫她!”又踮起腳,偷偷附在厲雷耳邊說,“她今天上午有說想吃榛子蛋糕哦。”說著,朝厲雷眨了眨眼睛。

厲雷會意,笑容更燦爛:“你姐姐在練舞,先別打擾她,等她練完再告訴她我來了。借我用一下廚房。”

“嗯!”紹輝開開心心地領他去了廚房。

等夏綾練完舞,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下樓,就看見起居室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紹輝,還有厲雷,捧著一大盤榛子蛋糕,笑盈盈地等著她。

“姐姐快來吃,可好吃了。”紹輝蹦蹦跳跳地跑上前,拉她的手。

她卻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的問:“處理完了?”

厲雷說:“蘇棠已經搬出去了。不過……”

夏綾微微一挑眉。

厲雷看她神色,心中很忐忑,然而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小睿還住在我那裏,蘇棠為了方便照顧他,並沒有搬得太遠。”他本以為,蘇棠那麽固執的生下這個孩子,一旦搬家,必定也是會讓孩子跟著自己一起搬的。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蘇棠說,小睿很喜歡別墅的環境,不願意搬家,就把孩子留了下來。

她還說,會來看孩子。

夏綾輕輕冷笑起來,她猜到蘇棠打的是什麽主意,說:“不要告訴我你看不出來,厲雷,你們這樣藕斷絲連的有什麽意思?”

厲雷說:“她對我有救命之恩,不能做得太絕。”

“我對你也有救命之恩!”夏綾突然激動起來,望著眼前的男人,他知不知道當初滑翔傘事故時,她為了救他到底付出了怎樣的代價?重新回到上輩子的夢魘裏,在煉獄般的恐懼中艱難地生下孩子,悲慘地讓孩子死去……

這一切,她是如何走來?

“是不是,我沒為你闖過槍林彈雨原始森林,沒為你遭受過****,受到的傷害就比她輕?我永遠不能懷孕了,永遠不能懷孕了你知道嗎?!我為你堅守著底線,傷害自己的身體也在所不惜,現在,你是不是覺得另一個女人比我還慘,嫌我不夠慘,所以要用這樣的方法來一刀刀地淩遲我,讓我更痛、更慘?!”

又吵起來了……

紹輝憂鬱地抱住腦袋。

笨爸爸,你留著厲睿那個笨蛋孩子幹啥?反正都養成那樣了,放在哪裏也養不好了,幹脆讓他回他媽媽身邊多好!小小的紹輝傷感地咬了一大口蛋糕,嗚嗚嗚,好好吃,是不是以後都吃不到了?

他已經在心裏判了爸爸出局。

誰知,厲雷卻走上前幾步,認認真真地看著夏綾:“不是這樣的。小綾,不是這樣的。我心裏永永遠遠隻有你一個,你知道嗎,其實我很慶幸在原始森林裏遭遇那一切的人不是你。這樣說也許對蘇棠很殘忍,但這就是我真實的念頭,也是這個念頭讓我對蘇棠負疚了這麽多年,不僅僅是因為救命之恩,真的。”

這番話出乎意料,夏綾怔怔地看著他,眼中有淚水滑落。

“你騙人。”她輕聲說。

他伸出手去,一點點撫摸上她的長發,“過來吃蛋糕,我還帶了一件禮物給你,打開看看。”

“我不。”夏綾的眼眶中仍然有淚水,想用這些花言巧語讓她忽略厲睿還住在他的屋子裏的事麽?不可能。

厲雷十分溫柔的說:“來看看。”

拉著她的手,打開那隻精美的盒子。盒子裏,竟然是一把十分漂亮的鑰匙,閃爍著銀白色流溢的光澤。

夏綾問:“這是什麽?”

“還記得我們當年一起住過的那套公寓嗎?我把鑰匙換了,除了你和我,沒有任何人進得來,就連爺爺和蘇棠也不行。我已經搬回公寓去住了,小綾,今天我過來是想邀請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搬過去?”小睿喜歡別墅,就讓他住在那裏好了,反正有傭人和老管家照顧,出不了差錯。

他把公寓重新裝修過,和隔壁的那套打通,足以容納他、她和她的孩子。

夏綾望著那鑰匙,半晌無語。

小紹輝咬到一半的榛子蛋糕也含在嘴裏忘了咽下去,沒想到笨爸爸還挺有辦法的啊,這下把姐姐感動的,都說不出話了。

“小綾,跟我走。”厲雷極盡溫柔。

夏綾這才回過神來,慌亂後退一步。“你讓我想想。”她虛弱地說。原來那麽恨他、排斥他,卻因為今天的舉動而感動的稀裏嘩啦,夏綾很害怕,害怕自己又中了他的毒,再也逃不開。

“不管你想多久,我都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等待你的答案。”厲雷說。盡管他心急如焚,但是很明白,這樣的事情急不來,他需要給她時間。“先來嚐嚐榛子蛋糕吧,我和紹輝一起做的,還是當年經常做給你吃的那個味道。”

她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塊蛋糕淺嚐一口,果然,美好得就像舊日時光。

她的眼睛又有些熱辣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