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睿。”厲雷首先看到他。

厲睿坐在輪椅上,注視著餐廳裏的兩個大人和一個孩子。隻見男人穿著一件居家的休閑上衣,身材矯健容顏俊美,女人眉目清秀神色恬淡,旁邊高背椅上小小的孩子有些率性地揮舞著一雙小短腿,一臉幸福軟萌的微笑。

就連一向對人不假辭色的二毛,也懶洋洋地寵物一樣趴著。

厲睿嫉妒得都要瘋了,果然,媽媽說得對,隻要他們母子不在場,那個討厭的女人和她討厭的兒子就會趁虛而入!厲睿催促保姆加快輪椅的速度,來到他們麵前,對厲雷說:“爸爸,我餓了,要吃飯!”

厲雷看了一眼夏綾和紹輝,溫和地說:“小睿,保姆不是會定時送飯到你房間裏的嗎?”這些天來,厲睿受傷行動不便,特別不喜歡自己來餐廳,都是使喚保姆送飯到房間,還常常挑剔菜色。

“我今天就要在這裏吃!”厲睿很霸道。

厲家的許多人都敬畏厲雷,可是,厲睿並不,因為這個爸爸很縱容他,也很少對他發火。如今,看見爸爸和別的女人、孩子在一起,厲睿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厲雷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乖,今天有小綾阿姨在,爸爸不能陪你吃。”

“她算什麽……”厲睿才想說什麽難聽的話,瞥見厲雷陰沉下去的臉色,想起自己屁股上的傷,還算是識時務地改了口,“這是我家!”

“小綾姐姐就像是自家人一樣。”厲雷說。

“嗬。”這次,是夏綾冷笑,他們父子吵架,牽扯上她幹什麽?“看來,這裏不歡迎我,我這就帶紹輝告辭了。”飯吃到一半,本來就沒什麽胃口,現在更是敗興。她牽起紹輝的手就要走。

紹輝依依不舍:“二毛毛……”

二毛乖覺地爬起來,用嘴去咬他的袖子。

“二毛,放了他。”夏綾很不高興。

二毛歪著碩大的腦袋看著眼前的女孩子,許久不見,她比以前看上去冰冷了許多,不再是當初那個為一點小事都能哭鼻子的弱爆了的模樣。

可是,它竟然有些懷念起那時候的她來。

堅硬,是因為無人支撐,隻能自我支撐。

而軟弱,是因為身邊有人可以求救、可以依靠。

她,現在已經不願意去依靠它的主人了,才會這樣冰冷、咄咄逼人。

二毛喉嚨裏發出幾聲嗚嗚聲,似乎在哀求她不要走。它想起這些年來,主人總是一邊摸著它的頭一邊思念她的情景——[二毛啊,你說,小綾現在在幹什麽呢?][二毛啊,你說,小綾真的移情別戀了嗎?][二毛啊,你看天邊的那朵雲彩,像不像小綾?][二毛啊……]

二毛早就快崩潰了。

它無數次下定決心,一定要幫主人把夏綾重新追到手,不然的話,它還不想變成史上第一隻毛被主人摸禿了的豹子啊。

它容易麽它。

它使勁地咬著小主人的衣袖,就是不讓他們走。

小主人異想天開,轉頭問夏綾:“姐姐,我們把二毛一起帶回去好不好?”

“養不起!”夏綾果斷拒絕,又瞪二毛,“你放不放?”

“嗚嗚嗚。”二毛。

夏綾:“……”

這情景太混亂,厲雷說,“飯吃到一半對胃不好,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小紹輝想,吃完再走,好不好?”

夏綾蹲下身來,用手去掰二毛的嘴。

[二毛,咬她!]厲睿在心裏說。

然而,二毛就是不咬她,也不撒口,最終,紹輝身上那件質地極好的純棉襯衫就被撕破了。夏綾眼疾手快,抄起紹輝就要抱起來,沒想到,一個沒抱住,還差點閃了腰。

她這次是瞪紹輝:“你就賴別人家裏了?!”

紹輝很無辜,小聲說:“吃了太多東西,我變重了……”

要不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夏綾簡直想抽他。望著那雙萌萌噠眼睛,她磨了磨牙,又磨了磨牙,好不容易,才從齒縫裏說:“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紹輝簡直想哭,嗚嗚嗚,姐姐就這麽討厭厲叔叔嗎?都討厭到寧可把他一個人丟在厲叔叔家裏了。

那邊,厲雷出來打圓場:“小綾,你別和小睿一般見識,他就是個孩子。”

“孩子怎麽了?”厲睿大喊大叫,指著餐廳牆上的一幅畫,“你們看到沒有,這幅畫,還有那邊那個花瓶,還有桌布的顏色……全都是我媽媽一件件布置的,我媽媽的家,憑什麽讓你們進來!”

他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在今天早些時候,蘇棠就特意去他房間叮囑過他,無論如何也要讓那個叫葉星綾的女人知道,這別墅裏的一切都是她蘇棠親手布置。

誰是這裏的女主人,一目了然。

如今,望著夏綾微微變白的臉色,厲睿得意極了,覺得自己打了個大大的勝仗,完成了媽媽交代的事。

“小綾!”厲雷拉住她的手,說,“蘇棠的精神狀況不太好,有抑鬱症,所以房間都是按照她的意思來,淡雅安靜,有利於她的療養……”

“所以,這是你們共同的家?”夏綾問。

“並不是!”厲雷說,“她有她的臥室,我有我的臥室!我們隻是同在一個屋簷下,並沒有真的住在一起!”

“爸爸你騙人!”厲睿尖叫著,“你明明每天晚上都和媽媽睡一個臥室!”

夏綾的神色更冷,用力去甩厲雷的手:“以後別來煩我!”

千言萬語也解釋不清楚,厲雷幹脆不說話了,拉著她就往樓上走。

“厲雷你幹什麽?!”夏綾沒想到她會這樣,掙紮起來。

厲雷卻不鬆手,固執地拉著她上樓。剩下的紹輝和二毛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厲睿不甘示弱,也大叫著,讓保姆跟上他們。

“不準讓睿小少爺過來!”厲雷忽然回頭,厲聲吩咐。

保姆趕緊停住了輪椅,把厲睿留在原地。

厲睿氣得大哭大叫,尖聲威脅用人們,然而,傭人們並不敢違背這個別墅真正主人的意誌,輪椅依然穩穩地停著。

夏綾被厲雷跌跌撞撞地拽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