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望了他一眼,默默地拉開些距離。

細細密密的雨依然下著,有落葬師念著悼詞。她想起幾個月前紹輝的那場葬禮,一時又有些懷疑,真的不是自己刑克?

暖穴,灑土,封墓。

老院長杵著拐杖,拿手背抹眼淚。

有人請夏綾上前唱歌。

她穿著一身黑衣,神色肅穆,在青磚堆砌的墓碑前清唱著為兩個孩子編寫的悼亡曲:“若有來世,來世要幸福……有家人珍惜,有父母和睦……有夢想,有光芒,有平安,有祝福……”

歌聲縈繞在青鬆環繞的墓園。

與其同時。

某座大山深處。

一位老者拿著一隻香匙,正在往隔火玉片上添香。嫋嫋升起的煙氣,忽然無風自動,有飛鳥掠過,發出悠長的鳴聲。

老者抬頭看著群山。

青翠層疊的密林深處,三三兩兩又有飛鳥,按著同樣的鳴聲掠過。

“鳳凰……唱歌了。”他喃喃低語。

他的身邊,陪伴著一名年輕男子,一身白衣,麵容清雅中帶著一絲絕豔,眼神淡漠,正是夏默言。“父親,”夏默言輕聲問,“什麽是鳳凰唱歌?”

他們家的那隻笨鳳凰,不是天天唱歌的麽?

老者依然望著那些成群結隊掠過的飛鳥,它們朝著東方,s城的方向,發出此起彼伏卻旋律分明的鳴叫,宛若一支渾然天成的樂隊。

“百鳥朝凰……”老者說,“還記得你妹妹出生那天嗎?這些鳥,也是這樣鳴叫,所以我才知道上天賜予了我們一隻鳳凰。

她是個歌手,平時也唱歌,但那不能算是鳳凰真正的歌聲。你知道鳳凰真正的歌聲是什麽嗎?”

夏默言不知道。

他隻知道,父親不用自己的回答,隻要聽下去就好。

果然,老者說:“鳳凰真正的歌聲,是祈祝。她涅槃往生而來,擁有溝通天地之力,被她賜福的人,會如她所願。”

夏默言眉頭微微一挑,想不到自家的笨妹妹還有這樣的能力。

難怪,從古至今,鳳凰才是家族中最尊貴之人。

他望著天空中盤旋飛舞的鳥,一時悠然出神。

墓園中。

夏綾一曲歌畢,所有人都久久回不過神來。她的歌聲是那麽好聽,仿佛把人帶向安寧的彼岸,在那一刻,大家的心裏都沒有雜念,平和,寧靜。

天籟梵音。

隱隱地,他們有一種感覺,這個女孩子,未來的前途絕對不僅僅是歌壇天後那麽簡單。

夏綾轉身往回走,忽然間,斜刺裏衝出來一個小孩子,把一塊石頭朝她狠狠砸過來——“壞女人!叫你害死小海和鬆鬆!”

她還沉浸在悲傷裏,猝不及防。

周圍人群紛紛驚呼,那石塊有拳頭大小,如果真砸中她,一定會受傷。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個男人衝出來,將她護在懷裏,那拳頭大小的石塊重重地砸在男人的手臂上,那男人把她往旁邊一帶,兩個人的重心不穩,摔到地上。

夏綾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見裴子衡俊美宛若神祗的臉近在咫尺。

她本能地伸手推他,卻推不開。

“放開我!”她有些羞惱地說。

裴子衡這才放開她,扶著她站起來:“你沒事吧?”

她搖頭,一身黑色長裙沾滿了泥汙,頭發上有草葉子,狼狽不堪。那邊,那個孩子已經被人控製住,仍然情緒很激動,掙紮著,叫罵著。

大人們七手八腳地把那個孩子拉走了。

夏綾驚魂未定,孤兒院裏的老師們已經圍了上來:“葉小姐,裴董,你們沒事吧?真不好意思,孩子太小不懂事,死去的那兩個孩子是他的朋友,他傷心過度,所以才會做出這樣過分的行為。”

夏綾搖搖頭:“我沒事。”

老師們又關心裴子衡:“裴董呢,剛剛那孩子砸到您了,有沒有受傷?”

裴子衡把自己的西裝衣袖往上拉,露出小臂,隻見上麵一大片的淤紫觸目驚心,隱隱還腫了起來。老師們低呼,七手八腳地要帶他去治療。

裴子衡卻說:“我沒事。幸好不是打在你身上。”

後麵那句話,他是對夏綾說的。

夏綾也看見他小臂上的傷,心裏有些內疚,“謝謝。”

他十分溫和:“我不會讓你受傷害的。”語調低沉暗啞,若有似無的曖昧。

夏綾又退開一步,“我該走了。”隨著麥娜姐與一群工作人員離去,走不出幾步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裴子衡望著她漸行漸遠。

楚琛出現在裴子衡身邊:“老板,讓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吧。”

裴子衡微微垂下眼眸,“不礙事,再多留幾天。”打人的孩子,是他派人挑唆的,他也是故意站在離她最近的位置,時刻注意著,一旦那石塊丟過來,他就會第一時間衝上去保護她。小綾是個很心軟的女孩子,果然,代替她挨了這一塊石頭後,她雖然還是與他保持距離,但已經忍不住回頭看了。

這是好現象。

“回帝皇。”他對楚琛說,“這幾天加班處理公務,等小綾恢複巡回演唱會的時候,我還要繼續跟場。”

楚琛恭恭敬敬地應了。

夏綾回到家,回想起下葬的情景,心裏難過。原來,不管孤兒院如何想要修複舊好,孩子們還是恨她的。這種恨,就像一把利劍,讓她深深受傷。

她習慣性的拿出手機,又想打電話給厲雷。

可是,想起這幾天打電話他聽上去都十分忙碌,她又不忍心常常打擾他。麥娜姐他們也很忙碌。她放下電話,自己默默出神,隻覺得世界那麽大,卻沒有誰可以說話。

與厲雷的聯絡越來越少了。

又過了幾天,她甚至完全沒法聯係上他。

她很擔心,問譚英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會不會有什麽危險?譚英向總部打探了一圈,告訴她:“boss臨時接到一項任務,那地方沒有信號,過個十天半月的就好了。”

她還是很擔心,再問,卻問不出更多的信息來。

譚英不喜歡她,她知道。

在厲雷的那些屬下裏,也就阿諾他們幾個與她關係還好,可惜,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就這樣忐忑不安地過了一段時間。

驅蟲藥事件漸漸平息。

麥娜姐告訴她,可以繼續進行第三場巡回演唱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