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最佳新人獎,夏綾並不執著,甚至一想到要和夏雨競爭,心就隱隱作痛。

她一直記得,小時候在孤兒院,夏雨用病得浮腫的小手輕輕地拉著她的衣角,軟軟地、一聲聲叫姐姐的模樣。那時候的夏雨是多麽年幼啊,會為一顆糖高興上好幾天,可後來,就算她把金山銀山堆到她麵前,她也能不動聲色地把自己這個親姐姐推落深淵。

夏綾不願再遇見她,不是因為讓著她,更不是因為爭不過她,而是因為,每次麵對她的時候,總會想起那些痛徹心扉的往事。

衛韶音沒夏綾這樣的煩惱。

他的煩惱在於鳳琨。

麥娜姐那天雖然用的是激將法,說出來的話卻大差不差——這麽些年來,鳳、衛二人盡管號稱雙璧,總的來說,是鳳琨的排名要比衛韶音高上那麽一些些。同時推出的單曲,通常情況下,鳳琨的銷量會更好些,在媒體評價方麵,也是鳳琨更高些。

其實,大多數業內人士都認為,這不能怪衛韶音。兩人的音樂風格不一樣,衛韶音的音樂偏簡潔細膩,鳳琨則華麗炫技,天生更吸引眼球。更何況,就像麥娜姐說的,當年鳳琨麾下有傳奇天後夏綾,而衛韶音手下,是流水的兵。

可衛韶音顯然不這麽想,卯足了力氣要和鳳琨過不去。

他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殺氣騰騰地做這次的出道曲。作詞也好,作曲也罷,全要一手包辦,關了手機,搬了地址,拒絕一切應酬,昏天黑地,不眠不休。

以至於,當夏綾拿到曲譜時,簡直不敢相信,竟然是這樣寂靜悠揚的旋律。

歌曲名叫《玻璃指尖》。

講述的是一個下著雨的午後,身穿白裙的女孩孤單地思念戀人。她獨自一人斜靠在落地玻璃窗前,用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描畫戀人的名字。一筆筆,在冰涼的玻璃上,在寂靜的空氣中,寫出深埋心底的思念……

並不複雜的歌,像一首安靜的小詩,伴奏是輕盈的鋼琴曲。

然而,夏綾深深明白這首歌的難點在哪裏,越是簡單,就越是純粹,越是純粹,就越是容易入門,卻比其他歌曲更難唱到極致。

夏綾覺得,得罪衛韶音的人不是鳳琨,是她。

這種歌曲,唱好了固然能成為經典,但隻要稍有不小心,就是泯然於眾的命運。此時此刻,夏綾無比懷念鳳琨,寧願拿到手的是一曲《海妖》。

那個罪魁禍首還在洋洋得意:“小綾,你的聲線很特別,第一感覺冷漠疏離,細聽下去又帶著迷幻,還很難得地輕盈幹淨。你是我見過的所有歌手中,唯一的一個能把這些特質完美糅合在一起的人,我相信你可以把寂寞唱成永恒。你的表現力非同凡響,這首歌為你量身打造,一定能一曲成名。”

夏綾有氣無力:“大師,行行好吧,你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那麽久,就琢磨出這個?真的不考慮弄一首華麗的複仇曲之類的麽?我唱炫技歌曲很牛的,絕不給你丟人,真的。”

衛韶音不為所動:“音樂是發自靈魂的聲音,隻有鳳琨那種白癡,才會用技巧去掩蓋人性本質的美好。小綾我告訴你,以你的天賦,拚技巧一輩子拚不過夏綾,你不是想成為天後嗎?我給你指的,是一條能站得比夏綾更高更遠的路。”

這哪是什麽路啊,簡直是一條血淋淋的鋼絲。

她滿懷憂鬱地捧回這首《玻璃指尖》,按衛韶音的吩咐去熟悉。練了幾天,越練越心驚,那是一種幹淨到了極致、極盡洗練的美,寧靜而遼遠,雋永而耐聽。

衛韶音說得沒錯,這首歌,能凝固時光,成為永恒。

她把心思全都投入到這首歌裏,廢寢忘食。

以至於,當手機鈴聲響到第三遍時,她才回過神來。

有些煩躁地抓起手機,她看見來電顯示上那傻萌傻萌的蠢豹子頭像,居然又是大BOSS厲雷。夏綾小小地爆了個粗,真不知道大BOSS到底是看上她啥了,怎麽就陰魂不散?

“喂?”她沒好氣。

電話那頭,厲雷極具魅力的聲線傳來,帶著點低沉笑意:“怎麽了,小美女,火氣這麽大?”

“我練歌呢。”她依然沒好氣。

厲大BOSS卻不把她的火氣當回事,隻說:“別練了,陪我出去玩。”

夏綾呆了呆:“我,陪你,出去玩?”他們好像還沒熟到這種程度吧。

“是啊,”厲雷理所當然地說,“你能這麽快就出道,也不想想是誰的功勞。連譚英都叫你感謝我呢,你都不知道表示一下,陪我出去玩怎麽了。”說著說著,居然有點兒委屈。

夏綾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隱約想起,當初簽出道合同時,譚英那家夥確實叫她記得感謝厲雷來著。她以為隻是句玩笑話,沒想到人家大BOSS還真就等著。

夏綾:“……”

“你怎麽不說話?”大BOSS不依不撓。

夏綾:“我有點後悔留在天藝了。”

大BOSS笑眯眯:“後悔,那正好,出去散散心。南山的桃花開了,我帶你去騎馬看桃花。”城外南山,風景極美,尤其是春季,連綿不斷的十裏桃花林惹人流連忘返,附近還有馬術俱樂部,是本城的紈絝富二代們最喜歡的去處。

可夏綾不想去:“BOSS大人,我身體不太舒服,你還是找別人吧。”

“身體不舒服更要出去散心,”BOSS大人再接再厲,“我現在就在訓練營,要不要我來接你?順便給你帶點藥啊病號餐啊……”

“別!”他話還沒說完,夏綾已經果斷阻止,“你別來找我!我陪你去南山!”她簡直想哭,這都什麽跟什麽啊,真要讓他過來,他絕對會故意招搖得滿城皆知,到時候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還不如就遂了他的意,就當……加班了。

她自暴自棄地想。

依依不舍地收起曲譜,她換上一件淺色係的寬鬆上衣,一條修身七分褲,整個人都有了早春踏青的清麗氣息,連帶著讓她本來鬱鬱不樂的心情好了些許。

怕人看見,她約厲雷在車庫見麵,趁沒人的時候鑽上了他的改裝越野車。

他氣定神閑地坐在駕駛座上,看著她做賊一樣鑽上來,唇角忍不住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這個女孩子果然很特別,低調,不趨炎附勢,很合他的胃口。

這次南山之行,他越來越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