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就到了預產期,她提前住進了醫院。

身體狀況依然不太好,醫生建議她選擇剖腹產。

但夏綾不肯聽,她聽說順產對孩子更好,就寧可多吃些苦頭,也要把孩子順產下來。裴子衡本來堅決反對她順產,他才不關心孩子會不會健康,隻關心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倒是楚琛對他說:“其實,夫人選擇順產也不錯,順產以後,身體狀況恢複的快,您很快就能與她生下另一個孩子。”

這句話倒是正合裴子衡的心思。

於是,他同意了夏綾的順產要求。

這天夜裏,病房裏的夏綾感覺到小腹處有一陣隱隱約約的痛,她很難受,猜測大概是孩子要發動了,就推了推身邊陪床的保姆,讓她去找人。

保姆慌忙找來醫生,又稟報了裴子衡。

醫生替夏綾檢查了一下,說:“產道還沒開,你就在病房裏等著,離孩子真正生下來還早。”又叮囑她不要大喊大叫,盡量保存體力,等到真正生的時候才能使得上力氣。

夏綾很認真的聽醫生的話,再大的痛苦她都忍著。

醫生出去了。

Vip病房裏,隻有一個保姆陪伴在她身邊。

裴子衡沒來,這不是他的孩子,他並不關心,甚至恨不得讓這個孩子死在難產過程中。他不來也好,否則,夏綾覺得自己還要在痛苦生產之餘,去擔心裴子衡使計謀害孩子。

疼痛一陣緊似一陣,她漸漸無法思考,仿佛全世界就隻剩下了她和這一陣陣的巨痛,她意識恍惚,手中緊緊握著偷偷帶在身邊的護身符,那塊梧桐木的護身符被她握得溫熱,上麵用上古文字書寫的生辰八字,仿佛能給她力量。

就好像,厲雷陪伴在他們母子身邊。

天空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裴子衡在夜裏就接到了保姆的電話,本來不打算去醫院看夏綾,誰知道掛了電話後,後半夜都沒有睡安穩,一閉上眼睛,滿心滿腦的都在牽掛她。

他很煩躁,清晨一大早起床,還是吩咐司機去了醫院。

他隔著病房的窗戶遠遠的看了夏綾一眼,問醫生:“她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說:“看這情形,一時半會兒生不下來,恐怕要到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才能進產房。”女人生孩子就是這樣,順利的很順利,不順利的折騰得翻天覆地。

裴子衡透過玻璃看著她痛苦的神色,真奇怪,明明不是他的孩子,明明是她自作自受,可是為什麽,他的心裏揪緊似的疼?

醫生看著他的模樣,小心的問:“裴先生,您要進去看看裴夫人嗎?”別的丈夫,在妻子生產——尤其是生頭胎兒子的時候,都緊張得不得了,恨不得陪伴在妻子身邊替她用力。可是,眼前的這個裴先生,卻好像冷靜得有些過分,就算來到了病房前,甚至連進去對妻子說一句鼓勵的話的意思都沒有。

裴子衡聽見醫生的詢問,猶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態度麵對病房裏的她,難道要進去好好鼓勵她,讓她把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地生下來嗎?他自認為做不到這麽豁達。

病房裏的夏綾神色越來越痛苦,又是一波激烈的疼痛襲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在被人不斷地拉扯,活生生地撕成碎片。她的神智越來越恍惚,隻是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護身符。

會不會死在這裏……?

她朦朦朧朧的想,不,有厲雷的護身符在,她是不會死的,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生下孩子,保護他。

“裴先生,進去看看吧。”醫生說,“女人在這種時候都是很脆弱的,非常需要丈夫的安慰和支持。我見過太多的夫妻因為一場生產而改變了關係,很多在這種時候不關心妻子的丈夫,被妻子怨恨。也有很多在這種時候對妻子體貼的無微不至的丈夫,讓妻子更加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這句話說的裴子衡心中微微一動。

他雖然不在乎那個孩子,卻在乎小綾會不會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眼看著她疼得臉色都變得慘白,他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先生。”保姆看見他,連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讓出了病床邊的位置。

“夫人,先生來看您了。”她對床上已經疼得半昏迷的夏綾說。

夏綾朦朦朧朧地知道裴子衡來了,卻根本沒有力氣關心,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凶猛地襲擊而來的疼痛上,她從來就那麽怕痛,以前哪怕是被玫瑰花刺弄破手指,也會含著眼淚在心愛的人麵前撒嬌上大半天。

可是如今,再大的痛苦也隻能自己承擔。

她並不理會裴子衡,自顧自的和疼痛搏鬥。

“宮口……開得……怎麽樣……了……”她問,氣若遊絲。

保姆看了一眼:“還早,恐怕連一指寬都不到。”這個保姆是生過孩子的人,知道起碼要開到三指寬以上才能推進產房,她對夏綾說,“夫人,您再忍忍,女人啊,哪個不經曆這一遭?”

夏綾沒力氣說別的話了,額頭上的汗水不住落下。

裴子衡拿了潔白的毛巾給她擦汗,溫聲對她說:“別怕,我在這裏。”

夏綾卻微微瑟縮了一下。

她看到他來以後,心中卻更不安,如今她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如果他要暗害自己的孩子,簡直是易如反掌。她不敢把心裏的擔心說出來,怕激怒他,臉色卻更慘白了。

裴子衡隻當她是疼的,伸手握住她的手。

“疼就叫出來,”他說,“沒事的。”他因為不關心這個孩子,也就沒研究過生產知識,不知道按照醫生的叮囑,這種時候是不能大喊大叫浪費體力的。

聽他這樣說,夏綾更當他是要謀害孩子,一顆心揪得更緊,手心裏死死地握著護身符,祈禱著護身符給自己力量,能夠順利平安地過掉這個坎兒。

裴子衡感覺到她手裏似乎握了個東西,小拳頭攢得死緊,不由掰開她的手想要看個究竟。他的力氣比她大,不費什麽勁就掰開了,一看,臉上卻勃然變色,竟然是厲雷送給她的那塊護身符!